其實阿唐沒接觸過那個頂層的世界,不知道他們的辦事效率究竟能高到什麼地步……
來這也好,去別的地方也好,都是偷得一天是一天。
既然如此,她寧願來這個地方看看他從前的世界,直到被抓住。
「有什麼好看的。」
他冷冷地道,他這輩子最反感的就是這個地方。
「我想看。」鹿之綾柔聲道,「好了,睡吧。」
「嗯。」
阿唐將水放到一旁,把她放平下來。
鹿之綾察覺他還是坐著,不禁道,「你不睡嗎?」
「我只定了一間房。」
他道。
他們接下來都是一個逃跑的過程,手上的錢能省則省,加上在外面,他不放心她一個人住。
所以,這個房間只有一張床。
鹿之綾明白過來,人往裡縮了縮,拍拍自己枕過的枕頭,「那你睡這。」
「開什麼玩笑。」
阿唐擰眉。
她還真是一如既往地不設防,他算是明白當年高秘書和封振這兩人的擔憂了,他現在也挺煩躁。
鹿之綾側躺著面向他,微笑著揶揄他,「你沒念過書還這麼在意男女之防啊?」
「你念過書還這麼不在意。」
阿唐冷冷地反擊回去。
「對你我就是不在意呀。」鹿之綾語氣輕鬆極了,聲音軟綿綿的。
「……」
阿唐被她理所當然的語調弄得一窒,「我們不是親兄妹。」
「我知道,我怕你不知道。」
鹿之綾輕笑一聲。
「什麼?」
阿唐聽得莫名,什麼叫怕他不知道。
「沒什麼。」鹿之綾再次從床上坐起來,道,「你睡不睡,不睡我也不睡了。」
「旁邊有椅子,我湊合一下。」他道。
「那我也坐著睡。」
鹿之綾想都不想地道。
「鹿、之、綾!」阿唐咬牙了,低沉的嗓音勾著慍怒。
「你要打我嗎?」
鹿之綾直接朝他傾身過去,恨不得把臉送到他的手掌心上。
「……」
阿唐氣竭。
「……」
鹿之綾也不再說話,就這麼直挺挺地坐著,嗓子很乾,不時咳上幾聲。
不一會兒,她感覺到有人在她身邊躺下來。
鹿之綾露出滿意的微笑。
她才不管這世間的種種避嫌規則,她只想黏著他。
阿唐仰躺在她的身旁,沒蓋被子,把被子全往她那邊推。
鹿之綾也沒再說什麼,溫順地跟著躺下來。
為了省錢,阿唐只定一間小床房,床只有1.5米寬,因此兩人雖然沒蓋一條被子,但靠得很近,近到能清晰聽到枕邊人的呼吸聲。
年輕的男人直直躺著,第一次覺得睡覺是件這麼煎熬的事情。
明明身旁的女孩是個瞎子,可他就是能感覺她在看他,她甚至都是面向他側躺著。
「之之,背過去睡。」
他道,語氣強硬。
「怎麼了,我是個瞎子,看不到你睡相好還是差。」
她從容淡定地道。
「……」
她現在對自己是個瞎子的事接受度越來越高了。
阿唐沉沉地吸一口氣,索性自己轉過身去,背對著她睡覺。
可能是路上昏睡的時間有點久,鹿之綾這會睡不著了,她安靜地「注視」著他的背影,在腦海里描摹,可描來描去都還是三年前他的模樣……
很快,她就聽到阿唐的呼吸聲均勻下來。
他終於睡著了。
這一路他一定累得快透支。
鹿之綾有些心疼地想著,又等好一會,確定他已經睡熟,她才小心地坐起來,把被子蓋到他身上。
隨著她的輕微動靜,他轉過身來,仰躺著睡覺。
鹿之綾無聲地將被子為他蓋好。
她坐在他身邊坐了很久,終究,她還是沒能忍住緩緩俯下身,伸出手指輕觸他的額頭,沿著他稜角分明的輪廓往下描摹……
他沒有醒,呼吸一樣均勻。
這讓她更放心。
這是她喜歡的人。
他的眼窩很深邃,鼻樑也是高挺的,以前聽奶奶說,這樣的人福氣很好。
她的薄妄該遭的罪都遭了,以後會有好福氣的。
鹿之綾的指尖順著他的鼻樑往下滑,划過青茬停在他的唇上。
他的唇型有點薄,她記得是好看的。
好想親眼看看他現在是什麼模樣,三年前的記憶不管她怎麼用力記,都有些淡了。
鹿之綾的手指停在他的下巴上。
他始終未醒,睡得很熟。
「……」
她把手掌輕輕壓在他的唇上,然後低下頭,親吻自己的手背。
吻下去的一刻,鹿之綾的整顆心在顫抖,眼圈泛紅。
她的唇停在自己的手背上很久很久,掌心下覆著的是他薄唇上的溫度,讓她生怕忘了的溫度。
她知道,薄妄這輩子都不會忘掉她這個妹妹。
可他永遠不會知道,她對他的野心有多大。
鹿之綾終究還是把手鬆了開來,讓他能好好休息。
她在他身邊躺了下來,保持著該有的距離,只伸出一隻手輕輕地捏住他的衣袖。
房間裡靜謐。
浴室的裝修有點久了,水龍頭漏水,一滴一滴地砸在水池裡,聲音驚天動地。
阿唐躺在床上,慢慢睜開了眼。
頭頂上方是有些斑駁的天花板。
窗簾沒拉,大片的陽光投在被子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