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生巾。
阿唐回憶了下,在北港賭場的時候,似乎是聽別的女人提過這東西。
「把手伸出來。」
他坐在她床邊道。
鹿之綾還沉浸在滅頂的難堪中,沒有執行他的動作,緊攥著被子的手被阿唐一把抓過去。
她的手被他強行打開。
她渾身都透著冰涼,一雙手也不例外,而他的手卻是溫熱的,帶著一些粗糲,握上來的剎那像往她的身體裡注了一股暖流,讓她的小腹都沒那麼疼了。
鹿之綾躺在床上,慢慢恍過神來,發現阿唐正握著她的手,在她掌心描摩著什麼。
「是不是這個『衛』字?」
他問她。
鹿之綾這才意識過來他是在她手心上寫字,她愣了愣,而後道,「你再寫一遍。」
明明看不到,她卻感覺身旁的男人看了她一眼,有點不爽的味道。
她聽到他的呼吸變緩,似乎是耐著性子在她手心上又寫一遍。
「是。」
鹿之綾弱弱地道。
阿唐便繼續在她手心上寫「生」字,他寫的筆畫順序都是錯的,就像小孩子在描畫一樣,畫到就算。
鹿之綾用盡注意力才能分辨他寫的是什麼,「對。」
男人又在她手上寫「巾」字,這一次他寫錯了。
鹿之綾從床上微微側過身,無聲地抓過他的手指,他的手好大……
她捏著他的指尖,在他掌心上一筆一划地寫下「巾」字,低聲道,「是這樣寫的。」
男人坐在床邊,低眸盯著她濕發下的一張臉,蒼白、荏弱,就像風雨中隨時會倒下來的一株草。
她的眼中極快地閃過一絲疑惑,但被她掩蓋得很好。
之後,她便連一點鄙夷都沒有。
還真是善良。
阿唐什麼都沒說,得到答案後站起來就走。
鹿之綾躺在床上,那種糟糕透頂的心情竟散了些。
阿唐哥哥他居然連「衛生巾」三個字都能認錯,他過去到底過著什麼樣的生活?
……
離出租樓最近的是一家步行800米的便利超市。
年輕的男人沒有任何猶豫地一頭扎了進去,然後止步在半個貨架的衛生巾前。
十分鐘後。
他一種長度拿了一包,抱著放到收銀台前。
收銀的是個中年婦女,人一邊打著哈欠一邊生無可戀地掃著碼,然後道,「七十八塊五,要不要紅糖?」
阿唐點著手裡的錢,聞言,他掀了掀眼睫,「紅糖怎麼做?」
既然她這麼說,紅糖的地位應該和衛生巾一樣。
女人被這副磁性的好嗓子吸引得抬頭看去,這一眼掃去,她瞌睡蟲都跑了。
乖乖。
生得這麼好看……
「紅糖湯啊。」
女人上下打量著他,話都多了起來,「給你家誰買啊,女朋友啊?要是痛經的話還可以加點山楂、桂枝,效果很好。」
回想著那小孩痛得要死過去的模樣,他頜首,「都要。」
「這月經期啊一定要注意增強抵抗力,牛奶和蛋不能缺,最好再燉只鴿子,再殺條魚……哦,對了,千萬不能凍著冷著,冷水別說喝,碰都不能碰……」
等回到出租房的時候,阿唐兩隻手裡拎滿了東西。
而他的口袋裡,只能再掏出兩枚硬幣。
他在洗水池前,看著裡邊活蹦亂跳的一條大魚,稜角分明的俊龐寫滿煩躁。
媽的。
養孩子真費錢!
他踏進旁邊的房間裡,鹿之綾已經將身上的衣褲都換了,一頭長髮半濕。
「哥哥。」
聽到他的動靜,鹿之綾連忙從床上坐起來。
「好多種長度,你要哪種?」
阿唐將手中的袋子放到她面前,「要不你穿那種紙尿褲的?方便。」
「……」
那是安睡褲。
鹿之綾不好意思和他討論這些,坐在床上往袋子裡摸著,摸到一包正常包裝的便拿起來,裹著毯子就往浴室里走,匆匆忙忙的。
「你自己可以?」
阿唐懷疑地道。
「……」
鹿之綾走得更快了,腿撞到椅子都不管,逃也似的。
什麼動靜。
真當他是禽獸?
阿唐收回視線,站在床邊伸手拎起她的被子鋪開,掃了一眼沒看到換下來的衣服褲子。
片刻後,鹿之綾慢吞吞地從浴室里走出來,仍是頂著一張白得沒什麼血色的小臉。
阿唐擦過她身邊走到浴室,往裡看一眼,就看到睡衣睡褲已經被掛在窗口的位置。
他的眉擰起來,「你的病不能碰冷水不知道麼?」
還敢洗衣服。
「我這不是病。」
鹿之綾很抗拒和男人聊這個話題,她摸著床邊坐下去,手指習慣性地開始摳床單。
「鹿之綾。」阿唐冷著臉走到她面前,低沉的嗓音透著不悅,「現在是我養你,就得照我說的做,懂麼?」
「只是洗一點衣服而已。」
鹿之綾低下頭道。
「你不是想做事,你是覺得你是女的,我是男的,你不舒服。」
他站在她面前,毫不留情地拆穿她,「鹿之綾,你要真叫著哥哥都這麼彆扭,那從今天開始,你叫我爸爸好了。」
反正是養小孩,他不在乎是養妹妹還是養女兒。
「……」
鹿之綾被堵得完全講不出話來,閉著嘴巴沉默地坐著。
「再讓我看到你洗衣服,我把你手剁了。」
阿唐奉行的是恐嚇式養育。
「……」
鹿之綾不敢說話。
阿唐抬手摸了一把她的頭髮,很潮濕,他翻遍屋裡的柜子都沒翻到一個吹風筒,只能弄了條干毛巾過來給她擦拭。
他的動作稱不上溫柔,鹿之綾被扯得頭皮疼。
她更加用力地摳著床單,阿唐注意到她的動作,手上的力道漸漸輕了。
將頭髮擦乾後,鹿之綾才被允許躺進被窩裡,剛躺下來,她肚子上就一暖。
「……」
鹿之綾怔了怔,伸手摸過去,軟綿綿的,燙燙的,是個電暖寶。
她將電暖寶放到肚腹上,疼痛頓時減輕。
「別睡著了,一會吃條魚,再喝碗鴿湯。」他道。
鹿之綾一驚,「不是吃過晚飯了嗎?」
「讓你吃就吃。」
「……」鹿之綾躺在那裡不住地搖頭,「吃,吃不下了。」
吃點東西跟要她命一樣。
當他樂意做給她吃是不是?
阿唐沉著臉轉身。
魚沒了,鴿湯也沒了,但一個水煮蛋直接塞進她的嘴裡,差點將她噎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