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屠戶家的女郎(22)

  察覺到懷中異樣,趙芬當即停了話音。

  伸手將稚兒腦袋從懷中露出,就見滿臉的淚,顯然哭了有一會了,而且還是無聲流的淚。

  趙芬覺得心都要碎了,稚兒很少哭的,也從沒有哭成這樣,這是怎麼了?

  「稚兒,不哭,不哭,是不是嚇著了,有阿娘在呢,不怕的。沒事了,不怕不怕。」

  說著說著自己帶了哭腔,眼底也開始泛起淚花。

  趙苾以為稚兒是被自己嚇哭的,除了她好似沒有別的原因。

  不想沒等她回過神呢,阿秭也跟著哭了,她這下是徹底慌了。

  人慌亂之下,失了往常的精明強幹,只能說些無用的哄人話,可越說阿秭和稚兒哭得越厲害。

  趙苾最是心疼她阿秭,看阿秭這樣,她也快哭了,但是不行,這會只有她能做主。

  「阿秭,我們帶稚兒回家,興許稚兒回家就不哭了。」

  「對,回家。稚兒,阿娘帶你回家。」

  趙苾聞言鬆了口氣,拿著絹帕給阿秭擦完淚,又替她理了理衣襟,確保外人看不出哭過的跡象。

  阿秭最是得體不過,一時顧及不到,她得幫護著些。

  見阿秭斂了情緒,才挽著她走出雅間,一邊還不忘用扇面遮擋仍在流淚的屠艾。

  隨趙芬出來的牛車去學堂接孩子了,幾人乘趙苾的馬車回了屠家。

  她們這兒從正門回了,屠威那兒剛巧從後門出去尋人了,兩撥人就這麼錯開了。

  屠威得知妻女外出,本是要騎上黑風去追,但轉念一想,既不想他纏著,就只在回程的路上迎迎吧。

  於是牽著黑風在後院來回踱步,算著牛車行進的快慢,算到牛車該回程了,當即騎著黑風馳騁出門。

  半道和牛車碰見又得知妻女在前街的食肆,可無法拋下蕭兒他們獨自騎馬回,只得慢行跟著牛車。

  到了食肆,又被告知她們幾人早乘馬車走了。

  屠威聰明勁上來,認為娘子不會無故離開,肯定有緣由的。

  緣由能是什麼,必定是因為妹妹趙苾,娘子怕是被她給拐到周家去了。

  不怪屠威會這麼想,這確實是趙苾能做出的事。

  再有,趙苾以為他在家中,哪能帶她們回屠家,不得等著田兒蕭兒嗎?

  聰明的屠威讓車夫送倆孩子回家,自己騎著黑風去了周家。

  他這麼來回折騰,家中的屠艾早就哭到力竭,人也跟著昏睡過去。

  眾人被她嚇壞了,尤其屠蕭屠田兩個小的,急得直哭。

  「不許哭,稚兒只是累了。良兒,你快快駕車去請疾醫,再讓人去尋尋你阿爺。」

  「阿娘,我這就去,您別急。」

  「阿娘不急,你去吧。」

  屠良臨走前看看姨母,得到眼神回應後稍稍安了心,疾步出了內室。

  趙芬這會兒已經恢復了鎮定,用手給屠蕭屠田抹完淚,就讓趙苾帶他們出去。

  趙苾不願意,「阿秭,我…」

  趙芬搖頭示意不用勸,「帶田兒蕭兒去書房吧,他們今日的課業還得完成。我沒事的,快去吧。」

  「好,等他們完成課業,我在帶他們過來。」

  「好。」

  人走淨了,趙芬長長呼出一口氣,隨後坐在床前不斷揉捏著屠艾的四肢,給她舒緩經絡。

  光這樣還放不下心,生怕一個不注意稚兒又發了熱,吩咐婢女打了溫水,悉心給她擦拭身體。

  換了幾盆溫水後,屠威和屠良一起領著疾醫進來了。

  「娘子,秦醫工請來了,你別怕。」

  秦醫工是雲昌縣有名的疾醫,專治小兒病疾,趙芬見請的是他,終於露了笑。

  娘子笑容依然美,可臉色卻有些蒼白,屠威懊悔極了,他不該出門的或者就該纏著她們一起出門。

  屠威將趙芬攬在懷中,同她耳語,「芬兒,我在呢,別怕。」

  趙芬不理,直盯著醫工診脈。

  屠艾其實是哭累了睡著的,不是趙芬怕的哭到昏厥,但確實有發熱的徵兆。

  是以秦醫工開了養神的方子,又囑咐他們這幾天多留意,尤其夜間一定要有人守著,防止突然起熱。

  「要是高熱了可怎麼辦,秦醫工能再開個方子嗎?」

  「小娃娃的身子骨不錯,養神的方子足夠了。夜間多留意著,要是起了熱就用溫水勤擦拭。」

  (看病要去醫院啊,別信小說。)

  「辛苦您跑一趟,夫君,你送送秦醫工。回程記得走前街,給稚兒捎些蜜餞回來。」

  聽了醫工的說辭,趙芬可算寬了心,說話面上都帶了笑。

  她笑了,屠威和屠良也跟著笑了。

  某種意義上,趙芬算是屠家的主心骨。

  屠威樂陶陶(情緒轉換的真快)去送秦醫工,屠良則被趙芬遣去了書房,房中又只剩她們母女二人。

  趙芬撫摸著屠艾,輕聲細語說著話,「稚兒,阿娘知道你吉人天相。這回不過是生了場小病,睡一覺就會好的。有阿娘守著呢,乖乖睡吧。」

  趙芬接著又不說了不少細碎話,屠艾卻是一句都聽不見的。

  她這會聽不見任何外界的聲響,意識陷在寂靜無聲的黑暗中,掙不脫逃不出,好似回到了那一甲子的歲月。

  是啊,一甲子啊,它不是告訴你了嗎,生死都不由你啊。

  生由它,死也由它,甚至死後也由它,那什麼由你呢?

  姜靈川,什麼由你而定呢?

  姜靈川,好好想想吧,你的人生會很漫長,可以慢慢想,但務必要好好想清楚。

  沒人同她說話,屠艾不過是任思緒紛飛,胡思亂想罷了。

  她有些累,想好好睡上一覺。

  屠艾意識恍惚,只當自己還身處那片黑暗的水域,可以無所顧忌的想睡就睡,全然忘了她這一世的親人們都在等著她。

  趙芬和屠威起初守了她一夜,還欣喜她沒有發高熱,可到第二日午時見她還不醒,欣喜就成了擔憂。

  接著又守了一夜,再到第三日,第四日,擔憂早就化為了恐懼。

  期間請了不少醫工,疾醫、瘍醫、食醫都請了,不論是誰,都只說屠艾沒有惡疾,就是在睡覺。

  他們沒有別的法子,扎針放血都試過,人就是不醒,最後只能開些滋補的藥幫著調理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