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威見女兒嘆氣的小大人模樣,不可置信地問出口,「稚兒,你怎麼能嘆氣呢?阿爺說的哪裡不對嗎?」
屠艾不理,躲著屠威攔抱的動作,從他手臂下鑽過去,小跑著出了房門。
屠威被逗樂了,作勢要抓她,嚇得屠艾小步子邁得更歡快了。
趙芬自然向著女兒的,眼看她就要跑出正院,忙快步追了上去。
「稚兒,慢些跑,小心摔了,有阿娘護著你呢,不怕。」
屠艾聞言朝後瞧了瞧,她阿爺堵在房門那壓根沒出來,見她望過去還咧著嘴沖她笑。
屠艾嗖的收回視線不看他,後退回去牽著阿娘的手,拉著她一起出了正院。
哼,她們看兄長去,不帶別人。
這會已是七月下,院子翻新即將收尾,該有的物件都置辦齊了,只剩些細碎的活計沒完工。
母女二人到時,屠良正照著周家女郎給的圖樣,指派僕人布置書房呢。
屠家早先已同周家商定,周枔嫁進來後要跟著屠肆的帳房學管帳,且小夫妻日後一應開支也交由她負責。
因此書房是為周枔建的,方便以後有個專門算帳的地兒。
趙芬和屠艾守在門外,靜靜聽著屠良一一分配活計,不知為何頗有些欣慰。
趙芬欣慰兒子這幾月間的成長,感慨早早定下婚事果然是正確的決定。
屠艾欣慰兄長漸漸懂得什麼是擔當,這樣同周家女郎的婚事才不像孩童的玩耍。
原諒她一直耿耿於懷屠良與周枔的年紀,他們就是小,這是無可駁斥的。
兩人聽了一會,不等屠良出來就悄悄走了。
出了院子,屠艾一時不知道去哪,站在院門外左右張望。
「稚兒想回正院,還是想去後院看看馬兒?」
屠艾搖頭,都不想去。
趙芬抬頭看看天色,快到學堂下學的時辰了。
「那稚兒能陪阿娘出門嘛?順道接你阿兄阿姊下學。」
屠艾眼睛一亮,「阿娘,牛車接。」
「好,阿娘讓人備牛車。再去前街的食肆買些點心果子可好?」
「好~果子好,阿娘也好。」
「原來在稚兒心裡,阿娘和果子是一般好啊!」
「阿娘比果子好,阿娘最好。」
趙芬總喜歡逗屠艾,具體表現為曲解她的話義,然後再看她一本正經的解釋。
期間唯一要注意的就是千萬藏著笑,可不能讓她發現。
屠艾:她不傻,可她是阿娘的好孩子,發現與否不都得配合著嘛!
吩咐僕人去備車,母女倆沒回正院,直接去了前廳等,屠艾躲著屠威呢,可不想被纏著一起出門。
趙芬樂得縱容女兒,甚至吩咐僕人等她們出門了再知會屠威,誰知這還能弄出岔子。
說來也巧,她們先去了前街買點心果子,哪想在食肆居然遇到了趙苾,就是趙芬的親妹妹,屠艾的親姨母。
趙苾今日剛回的雲昌,回來頭一件事就是來探望她的親親阿秭。
路上經過前街,想著阿秭愛吃這家的點心特意下車來買,湊巧剛下車就和出食肆的阿秭撞見了。
姊妹二人已經一年多沒見了,一時間好不激動,緊緊牽著對方的手不願鬆開。
屠艾抓著阿娘的裙邊,仰頭偷偷打量這個姨母,同阿娘一樣美,但美得凌厲,很符合她的想像。
「阿秭,這是稚兒嗎?」
趙苾眼神好,這麼個小不點瞧著自己,哪能忽視,不想一看竟是個小小的阿秭。
她有些驚喜,手也不牽了,不等趙芬回答直接俯身抱起屠艾,細細打量了一番。
「像,太像了,阿秭,她最像你了。」
趙芬笑著點頭。
剛好食肆雅間有空的,兩人不在外多談,相偕進了雅間。
進了雅間,屠艾見姨母還不鬆開自己,怕她累著,開口勸她。
「姨,稚兒重,姨累。」
不勸還好,一勸趙苾更驚喜了。
「阿秭,稚兒竟然知道我是她姨母。阿秭,她還會心疼人,怕我累著呢。哦,太可人了。」
趙苾聲情並茂表達著對屠艾的喜歡,說完還不忘低頭同屠艾親香親香。
這陣仗屠艾還是第一次見,愛意來得太洶湧,她沒忍住往後躲了躲。
稚兒第一次見她姨母,趙芬真怕她嚇著,緊忙從妹妹懷中接過,讓兩人都緩一緩。
趙苾嗔怪道:「阿秭,我是凶獸嗎?還能嚇著人?」
「不許胡說,哪來的凶獸,你是人,是稚兒的姨母。」
「嗯,我還是阿秭的妹妹。」
姊妹倆相視一笑,重又膩歪起來,親熱的拉手敘起家常。
「苾兒,你信上不是說八月初才回,怎麼這會就到了,還有溯兒呢,怎麼沒跟著你?」
「南邊生意進展順利,有周郎留下收尾,我帶著溯兒就提前出發了。
溯兒他啊,這會同他夫子在東臨郡的什麼山上遊覽呢,我不耐煩陪他們,自個兒先回了。」
「你啊你,還是急性子。不過既然他們父子不在,今晚你就留下陪我吧。」
「哈哈,正合我意。」
「溯兒的夫子……」
屠艾猛然聽見「東臨郡,山」這幾個字,整個人像失了魂,她們再說什麼已經聽不進去了。
那山會是雲溪山嗎?
應該不會,雲溪山不許外人進的,可,可要是變了怎麼辦?
不存舍怎麼辦,還有田莊呢?
那些人可又要怎麼辦?
回了楊家族地嗎?還是靠自己做了新的選擇?
雲溪山還是雲溪山嗎?
屠艾潸然淚下,她克制著不發出聲音,埋首在趙芬懷中默默流淚。
其實她很想問那是什麼山,但她不敢。
無形中有一股潛藏的意識告訴她不要這麼做,她的前世與今生不該牽連,不能讓任何人察覺到哪怕一絲的端倪。
為什麼又憑什麼存在這股意識,她又為什麼屈服於這股意識?
因為這股意識來自她自己啊。
屠艾隱隱有種預感,也許她的壽命會很長,她有些怕。
她不怕死亡,但她怕所有熟知的人都同她斷了連接,她的人生卻要不斷和他們牽連。
因為她不會忘,所以牽連永遠不會斷,除非她真正的死去。
可這該死的曾預知她死亡的預感,卻告訴她,一切為時尚早。
屠艾哭得不能自已,眼淚不斷滾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