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17，帝皇的講話器
當泰拉的晨曦亮起時，宮殿中，杜克爾與至高議會的總長正在進行著交談，雙方似乎都想要加深對於彼此的了解。
他們從帝國的文化、政治.一直聊到了泰拉的貴族。
「殿下，我知道在您看來，貴族們只是一群熱衷於玩弄權力遊戲的蛆蟲，是讓帝國陷入腐敗的元兇。」列弗的目光堅定的注視著原體，在此時此刻，他似乎是在代表著全體凡人的意志，
「我們確實在這個黑暗絕望的年代犯下許多蠢事，我們盲目的愚行。但我們也不僅於此，殿下，我們知道我們在守衛著什麼，我們知道王座上，高坐的是何等偉大的靈魂，我們拜服於黃金王座之前，心甘情願的奉獻自己的一切，為了帝皇。」
高領主們享用人類帝國最好的物質，但他們其中的一大半都是被累死的。
他的話語發自肺腑，無比真誠。
杜克爾也相信，這些都是凡人貴族們的真實想法。
人類太過於複雜了，這個種族複雜到，甚至在同一個體上，可以兼容卑劣與高尚兩種截然相反的品格。
但這不代表原體認同了他的話語，杜克爾坐在王座上緩緩搖頭，向這位至高議會總長說明道，
「你將事情想的過於複雜了，列弗，我雖然懲戒罪人，可這些人是否真的有罪，並不是唯一判斷的標準。」他停頓了一下，給對方消化內容的時候，而後繼續開口說道，
「我相信你們都是忠誠的，這並非是敷衍，而是出於真心的認同。我的這雙眼睛，甚至可以直觀的看到你們的忠誠。」杜克爾的雙眼明亮無比，早在奧菲利亞七號的時候，他就掌握著這種能力，
「可那又如何呢，這件事要更簡單一些。簡單到，就像是我認為出門先邁出左腳是效忠帝皇，而你們卻認為先邁出右腳才是效忠帝皇。我們的意志不同，因此我只好清除掉你們，讓我的意志得以伸張，來更好的為帝國服務。我是筆直向前的車輪，你們擋路了，所以我要碾碎你們，僅此而已。」
「至於善良又或是邪惡，在我的眼裡反而沒有那麼重要，殺死那些腐朽帝國的罪人，也只是基於這個前提下的，順手為之。」
這一刻列弗直面著原體的意志，這位至高議會總長所感受到的唯有恐懼。
「殿下，您致使泰拉遍地流血，風波的餘震下將有數以萬計的家族在帝國中徹底除名，卻僅是因為這樣的理由？」
列弗難以置信的問道。
在過去的八十年裡，他一直作為至高議會的首席，恪守著自己的職責。他很清楚自己手中的權利究竟意味著什麼，帝國在他的眼中，就如同一個龐大沉重卻精密的儀器，托舉它的人稍有不慎，就會讓這台嬌貴的儀器發生故障。
但原體只是走了過來，見這台儀器上的某個部分不符合他的心意，便直接砍了下來。
全然不去理會其可能帶來的後果。
「您又怎麼能確定這樣行事是正確的，若這座龐然大物因此而崩塌，我的大人，您又該如何去面對心中的自責，並在廢墟中重新將她立起。」
列弗站在王座下悲呼道，這位手握至高權力的凡人，此時卻如同面對天災的雛獸般無助。
「我無法確定這樣去做是正確的。」原體在王座上緩緩搖頭。
這個回答，令列弗的內心愈發不安。
如果連這位手持船舵的領航者都不確定他們終將駛向何處，那麼帝國的希望又該從何而來。
杜克爾的聲音還在繼續，「在這個混亂無序的宇宙中，任何道路都可能是正確的，也可能是失敗的。但我能確信的唯有一點，唯有齊聚一心的意志才能迸發終極的力量，也唯有強大的力量，才能支撐我們筆直前行，至於前方的風景如何——」
原體走下了他的王座，向列弗伸出他有力的鋼鐵巨手，
「——就讓我們共同見證。」
灼熱的氣息，不竭的勇氣。
在言語所覆蓋不到的地方，列弗更加直觀的立體的感受到毀滅之主的思想。
那是一架疾馳而過的戰車，披荊斬棘，筆直前行，從不會在意面前阻攔的是什麼。
現在，這架戰車向他發來了同乘的邀請。
列弗沒有時間思考，更沒有時間猶豫。
他很清楚，這架戰車前行的過程中，不會停駐下來去等待任何人。
任何一瞬間的猶豫，都可能與這架戰車錯身而過。
車輪滾動的速度越來越快，越來越快，一旦錯過，他將再無追趕的可能。
他沒有時間思考戰車駛向哪裡，又將駛向何處。
但這些在此刻都顯得沒那麼重要了。
他沒有拒絕的理由，戰車永恆向前行駛，去哪裡並不重要。
只因他是一位不滿足於停留在原地的人。
巨大恢弘的宮殿中，列弗沒有任何猶豫的，緊握住原體的鋼鐵巨手。
當他做出這個決定時，宛如一位溺水之人被一隻巨手從深水中拉出，帝國黑暗時代的一切冰冷與絕望都在遠離，無上勇氣在他的心中匯聚，迸發出滾燙的血流，
「無論前方等待著我們的是何等恐怖之物，我都將與您共同面對。」列弗向原體奉獻了他的誓言。
在激盪不休的情感與共有的理想之中，至高議會總長的靈魂與第二原體的本質產生共鳴，
於是，
叮——
心靈網絡向他發出了邀請。
在場所有人共同見證著誓言的誕生，侍立在王座兩側的艾菲拉爾與希瓦拉，隱藏在暗處守護原體的毀滅戰士，被沉重盔甲包裹在其中的愛莎，他們皆滿眼憧憬的，注視著殿堂中的那道偉岸身影。
在這片冰冷黑暗的太空，有一人，攜無上之勇在無序混亂的宇宙中咆哮著揚帆起航，無畏前行。
他從未告訴過他們將駛向哪裡，也從未向他們許諾過什麼。
而他們也從未奢求過更多。
修女們回想起奧菲利亞七號。
毀滅戰士們回憶起克里格。
生命女神不願記起的納垢花園。
他們都同樣不願停留在原地。
於是他們在不同的時間，以共同的願望與這架戰車綁定，追隨在偉大存在的身後。
宮殿內的談話一直持續到泰拉的朝陽升起。
.
與此同時在泰拉皇宮區深處，王座大廳之內。
周身凝聚著無盡光芒的永世皇帝，在重新找回他的生命後，依舊選擇端坐在黃金王座上，向精神領域的敵人宣戰。
王座的長階下，一位禁軍百夫長虔誠的跪伏著，而在王座的四周，一群機械神教的神甫們，正圍聚在那裡忙碌，
「我真希望這能成」
百夫長看向神甫們，在心中默然祈禱著。
「講話器已經就位了，格里斯。」忽然，王座旁的一位機械大賢者，對另一位大賢者說道，
「它看起來運作良好，比你身上的義體還穩定。」
「也比伱身上的強。看看你那生鏽的散熱管，我甚至能聽到機魂的哭泣聲。」格里斯毫不留情的回敬著對方。
跪拜在長階下的百夫長，在聽到兩位大賢者的對話後，立即高興的站了起來，
「太好了，我們光輝的陛下終於能再次與他忠誠的僕人交流了！而我將是第一個與他對話的人.」
「當然，如你所願，禁軍，想做到這些可不容易。」王座旁的大賢者說道，
「這都是我的功勞，格里斯，還記得你許諾給我的報酬嗎？」
「沒想到你真的能成功。」
格里斯點了點頭，讓身後的神甫們拿出一塊完好的STC模板，
「這就是你的報酬，如之前約定的那樣，這就是那台神聖的烤麵包機。歐姆彌賽亞在上，我的同事，我可太捨不得它了。這是我追隨杜克爾大人的征途，在死靈霸主·塔拉辛的分身墓穴中，歷經千難萬險在才拿到手的至寶。」
格里斯看著面前的烤麵包機，眼裡滿是不舍。
「我才不在意你經歷過什麼。」大賢者見到他如此不舍，直接將其搶奪過來，
「拿來吧你！」
他愛惜的看著這台珍貴的模板，儘管他還不知道這到底有什麼用，但僅憑格里斯那個吝嗇鬼眼中的不舍，就可以肯定這是個好東西。
嗡嗡——
就在這時，黃金王座這台巨大的儀器傳出聲響。
大賢者們停止了爭吵，帶著神甫們自覺離開了王座廳。
「哦，偉大的帝皇啊。」禁軍百夫長向黃金王座祈求道，
「我們已經成功向您光輝的黃金王座上安裝了一台講話器，求您了，陛下.賜予我們聖言吧。」
「咳咳咳咳.」
在百夫長的祈求聲中，黃金王座的講話器中，傳出了試音的聲音。
隨後，人類之主，黑暗時代的救主，神聖的永世陛下，說出了他在這一萬年裡的第一句話——
——「這該死的一刻終於到來了。」
「終於！」
禁軍百夫長興奮的大喊，
「我們光輝的大人能再一次的指揮我們了！」
很快，
泰拉的清晨，
在禁軍的帶領下，四位原體以及馬格努斯這位惡魔原體，共同前往王座廳。
「兄弟，真不敢相信，你竟然真的在黃金王座上安裝了講話器。」坐在前往王座大廳的飛行器上，基里曼依舊有些難以置信的說道。
「當然，這可不容易，為此我甚至付出了一台神聖的烤麵包機。」
「那是什麼？」基里曼有些疑惑，這是個他從未聽說過的名字。
「那是一件珍寶，一件被埋藏在死靈霸主巢穴中的珍饈，它的珍貴難以形容，它的價值難以估量。」
杜克爾向他的兄弟解釋道。
馬格努斯的頭顱此時被盛裝在盒子裡，因此無人可以看見他的表情。
獅王默默地將視線偏向了一旁。
小聖吉列斯則是認真的注視著，細緻入微的視線力求捕捉杜克爾的每一個神態。
「真的？！兄弟，這竟讓你付出如此沉重的代價！」基里曼震驚且感動的說道。
「沒什麼。」杜克爾義正言辭，「一切為了神聖陛下，為了他與我們共同的帝國！」
說起來，這還是原體們回歸後第一次公開面見帝皇。
神聖陛下時隔萬年終於再次見到了他的子嗣，泰拉的街道上，此刻已經擠滿了前來觀禮的人群。
在飛行器的幫助下，原體們很快到達了王座廳。
當他們走下來時，皇宮的守衛們向他們行禮。
原體們看著高聳入雲的永恆之門上，雕刻著天使與惡魔交戰的場面。
剩下的道路，他們只能步行。
曾經這座雄偉的大門，阻礙了荷魯斯的前進。
如今，在原體們的面前，毫無保留的敞開。
杜克爾一行人穿過橫跨於內外城的凌空長橋，隨後穿過了數之不盡的富麗堂皇的門徑與奇觀，數量之多，讓人心生畏懼。
這個帝國最為神聖的地方，遍布著多恩曾為這裡布下的防禦工事，向所有訪客昭示著自身絕不可能被攻克的事實。
在穿過數之不清的迴廊，以及一道道宏偉宮門後。
最後一道門終於出現在了眼帘中，巨型拱門的另一側便是帝皇的王座廳。
只要打開這扇大門，人類之主的寶座就在眼前。
幾天前杜克爾將寶劍刺入進帝皇的胸膛時，瓦爾多也是守衛在這裡。
此刻這位忠誠的禁軍統領再次目睹了第二原體的到來，他的全身不自居的繃緊。
拿著長矛的手掌，也情不禁的開始顫抖。
看到他像是受驚的模樣，杜克爾只是露出微笑，沒有過多交流。
王座大廳內，投射出金色光芒的巨大彩繪，玻璃窗上描繪著帝皇曾經的豐功偉績。
難以計數的長明燭火，在這座宏偉的大殿內靜靜燃燒，蒸騰出一片如夢似幻般的氤氳。
人類之主的贊詩混雜著優美動聽的歌聲，在這個大廳內經久不息的迴響。
終於，原體們見到了王座上的帝皇。
即便帝皇千人千面，可當原體們看到王座上的帝皇時，還是不禁流露出悲傷。
小聖吉列斯時隔萬年第一次見到帝皇，他受到的衝擊最為強烈。
他看著這台銀河中最恐怖的刑具，即便是殘忍暴虐的黑暗靈族，也製作不出這樣血腥恐怖的造物。
黃金王座的可怕，甚至超過了大天使的想像。
他曾與惡魔戰鬥，與叛徒陷入無盡的廝殺，他曾身負重傷，甚至被自己的血親殘忍殺死。
可即便是無所畏懼的大天使，當他看見自己父親坐在黃金王座上，每分每秒都在經受折磨時，也感到了無比的痛苦。
眼淚從大天使似星空般的眸子裡流出，泣不成聲。
黃金王座上，永世皇帝緊閉著他的雙目，他像是在沉睡，對原體們的到來毫無察覺。
杜克爾端著手中盒子，大步走了上去，
「神聖的陛下，我又來看望你了，還給您帶來了禮物。」
杜克爾打開了盒子，露出了一顆緋紅巨大的獨眼頭顱，
「馬格努斯，你心心念念的兒子，怎麼樣，對於這個禮物你還滿意嗎？」
他向陛下獻上了這難得的戰利品。
帝皇像是此時才察覺到他們的到來，緊閉的雙目緩緩睜開，傳話器中響起了陛下的聖言——
「該死的，杜克爾，快給這呆子一樣的書蟲拿遠點。這個混球現在連靈魂都是破碎的，這不是我的兒子，只是一塊被煞筆邪神帶走的碎片而已，在他拼湊完整之前，我不想看到這個蠢貨。」
帝皇一連串神聖的髒話，令在場所有原體都目瞪口呆。
小聖吉列斯的啼哭立刻被止住。
嘴巴被封住的馬格努斯，皮膚變得更紅了。
雄獅低頭不語。
基里曼怔怔的看向杜克爾，低聲問道，
「兄弟，你確定這是我們的父親嗎？他似乎有些變得不一樣了。」
「您現在的說話風格確實與以前不同了。」此刻，就連杜克爾也有些發懵。
「發生了一點小狀況。」帝皇解釋道，
「在之前精神領域的戰爭里，為了打碎那些煞筆強行塞進來的神性，我禮貌的一面不幸犧牲了，他可能要很久才能重新復活。」
「原來如此。」杜克爾點了點頭，「您禮貌的一面還真是脆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