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8章 百家為火，劍界為爐，築劍太阿
臨淄的一座酒樓之中，楊崇與鬼谷子相對而坐，頗有坐而論道的意思。
「不知齊王能夠幫老朽解決一個疑惑。」抿了一口茶水，恢復了幾分體力的鬼谷子主動開口道。
「縱橫家的人似乎都有著很旺盛的好奇心。」楊崇調侃道，他雖然是鬼谷子的初次接觸，但對於鬼谷子的兩個徒弟卻並不陌生，此時見到如此的鬼谷子，倒是讓楊崇隱約中看到了蓋聶與衛莊的影子。
正所謂有其父必有其子，這個『父』字除了是父親的父之外，還可以是師父的父，有著鬼谷子這樣的師父，也就不難理解蓋聶與衛莊身上那些堪稱古怪的思維了。
「若無好奇，又怎能數十年如一日的去追求這個世界的秘密呢？」對楊崇的調侃鬼谷子一點也不在意，反而是開起了自己的玩笑。
「好奇是好，有著好奇心的人總是老得慢。」楊崇道。
好奇心對於一個人來說是必要的，當年的楊崇若是沒有好奇，大概就要在那個村子裡怡然自得地過著自己的小日子，直到某一天被農家突然殺上門來，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終究還是老了，不過有人卻不服老。」鬼谷子意味深長地說道。
「長生不死的傳說，對於站在這個世界頂端的人來說一般都有著巨大的吸引力。」楊崇道。
永生，自古以來對於人來說都是一種最高的奢望，若非如此，人們也不會想像出神這樣的存在，神是什麼？
神固然是人出於對未知恐懼的人格化，但神在一定程度上來說又何嘗不是人的一種夢呢。
「齊王亦是站在這個世界頂端的人，可對那長生之術感興趣嗎？」鬼谷子問道。
「長生之術，不過是一種幻想而矣，天地亦有壽終正寢之時，更何況是人呢？」楊崇無所謂道。
對於長生不死這件事情，楊崇並不抱太大的希望，正如他方才所說，天地亦不能永恆，更何況是人呢？
「能夠像齊王看的這麼透徹的人卻是沒有幾個，那幾個人若是能夠看破這一點，這些年也不會坐困一地，不得寸進了。」鬼谷子感慨道。
在天下間最強大的幾位宗師之中，鬼谷子算不得是最強的，但他卻是活的最為瀟灑的，這並不是說他的境界最高，只是因為他對那所謂的長生不死的執念最淺而已。
「我並非是看的透徹，我雖然不求長生不死，但若是能夠多活幾年，我卻是很興趣的，最好是能夠活上個幾百年，那說不得就更好了，不過，現在這也只是幻想而矣，正因為幻想才會覺得長生不死是一件十分美妙的事情，但若是真的實現了，說不得又要恐懼那無盡的孤獨了，所謂葉公好龍，大多都是這樣的心態。」楊崇的回應十分爽快。
跪坐楊崇身邊照顧著一雙兒女的鯢裳聽到這些不由看向了楊崇，楊崇害怕孤獨嗎？他害怕的孤獨是怎樣的孤獨？他認為的孤獨是缺少了誰的孤獨？其中會有她的位置嗎？
對孤獨兩個字，鯢裳是相當敏感的，曾經的驚鯢不知道孤獨是何物，只要有著利劍在手就可以了，但現在的鯢裳卻已經體會到了家的溫暖，對孤獨兩字也就變得敏感起來了。
「只有說自己看不透的人其實才是真正的通透，那些自認為已經看清了世界，追求什麼天道的傢伙其實才是最幼稚的。」鬼谷子嗤笑一聲，卻不知道是在嘲諷誰。
「這些話前輩更適合對道家、陰陽家的人說。」楊崇倒是隱約中能夠猜測到鬼谷子是在嘲諷誰了。
道家、陰陽家的那些人最是喜歡玩弄神秘，可能與鬼谷子的行事風格有些不搭，兩看相厭的事情對於宗師來說也是尋常的，畢竟宗師也是人，也有著自己的喜怒哀樂。
「說不得，說不得，那幾個老傢伙即使是我見到也要喊上一聲前輩，更讓人頭頭疼的是我還打不過他們。」鬼谷子卻是認慫了。
這般戲謔著帶著幾分自嘲的姿態倒是讓楊崇頗為意外，他沒有想到能夠教出蓋聶與衛莊這樣兩個逼王的鬼谷子竟然是這樣的鬼谷子？難道這就是所謂的返璞歸真，回歸本性？
「那幾個活了一大把年齡，當的上一個深不可測。」楊崇點頭道。
道家的那幾個老傢伙神神秘秘的，再加上他們又不像儒家、墨家這樣的宗派追求什麼濟世之學，一個個埋頭苦修，宗門的傳承又直指上古之時，一個個可都是恐怖的很。
楊崇雖然身兼各種頂級傳承，不到十年的時間已經躋身宗師之境，即使對上鬼谷子這樣的宗師中的強者也是無懼，但畢竟年齡放在那裡，論到積累之深，比起那幾個老傢伙來說卻還是差了一籌。
不過對此楊崇倒是沒有什麼在意的，那幾個老傢伙現在所擁有的力量對於他們自己來說已經幾乎是自己能夠達到的極限了，但楊崇現在所擁有的力量卻只是他的開始，他連中年都不算，他還有大量的進步空間，他的下限都幾乎要到了那些老傢伙的上限了，他又豈會畏那幾個所謂的頂級強者？
「但也僅此而已，他們一個個的路數已經走偏了，這一次我聽說陰陽家的東皇太一也來了，對這些陰陽家的人，齊王當小心才是。」鬼谷子道。
「東皇太一？那的確是一個了不得人。」楊崇道。
他身邊就有陰陽家的人，因此對陰陽家楊崇並非是一無所知，但也正是因為了解了一點，才更知曉作為陰陽家的首領，東皇太一的強大遠超世人的想像，娥皇、女英，甚至是焱妃、月神這些女子固然厲害，但在東皇太一面前，卻不是一個維度的存在，在東皇太一面前，娥皇這些所謂的陰陽家高手其實與一個幼童沒有什麼區別。
「我聽聞陰陽家最近這些年與秦國接觸的越來越多，似乎有了與秦國合作的趨勢，東皇太一莫不是想要對我出手，從而向秦國納一個投名狀不成？」楊崇卻是不怎麼在意。
他承認現在的東皇太一必然是要比他強大的，但他現在可不是江湖客，在這臨淄城中，東皇太一還翻不起什麼風浪來。
更何況，像是東皇太一這般所謂的求長生者，對自己的性命可是極為看重的，秦王政對東皇太一來說，還不足以讓他與楊崇拼命。
「東皇太一又不傻，他又豈會在齊王的地盤上與齊王你拼命，不過齊王還是要小心他才是，陰陽家的陰陽術最是詭異，令人防不勝防，即使是宗師，一不小心也會著了他們的道。」鬼谷子提醒道。
像楊崇這般有趣的人，鬼谷子已經多少年不曾見到過了，尤其是楊崇的出現讓天下的走勢出現了不可預料的變化，對於縱橫傳人這種喜歡看熱鬧的人來說，稱得上是最有趣的人了，他可不願意看到楊崇遭到陰陽家的暗算，以至於讓這個天下的結局再次變得確定，若是那樣的話，這個天下有趣的事情就要少上許多許多了。
「無妨，我這一次也是要好好見識見識大成的陰陽術到底有著怎樣的威力，正好與他們切磋切磋。」楊崇依舊是一副渾然不在意的樣子。
看著如此信心滿滿的楊崇，鬼谷子也不再多說什麼，他已經提醒了，想必楊崇也有了警惕，更多的話也就沒有必要說了，他又不是搬弄是非的小人。
而且聽到楊崇說起切磋兩字，鬼谷子也是想起了自己此行的另外一個目的。
楊崇以齊王之尊邀請諸子百家的高手共赴臨淄，做天下論武之事，這樣的事情可從來都沒有人做過。
有這般心思的人沒有這樣做的資格，有資格做的人卻沒這樣的興趣，因此楊崇就成了第一人。
只是，楊崇現在已經是齊王，又為何要做這種對齊國來說並沒有什麼好處的事情，況且，楊崇自身就是宗師，所謂的諸子百家高手在楊崇這裡不說是土雞瓦狗也差不多。
楊崇此舉的目的若是為了修煉，恐怕諸子百家的高手還幫不到楊崇什麼。
所以鬼谷子對楊崇的行為是疑惑的，於是鬼谷子問道：「說道切磋，老朽倒是有個問題希望齊王能為老朽解惑。」
「前輩但說無妨。」楊崇的回應十分爽快。
「齊王如此大費周章，促成天下論武一事，應該不是臨時起意吧？」鬼谷子說話間已經收起了戲謔。
俠以武亂禁，這樣的道理鬼谷子也是知道的，以楊崇齊王的身份來說，他有著足夠的理由對付諸子百家的高手，但也正是因為楊崇是齊王，所以他現在才不應該是為了對付這個高手，因為齊國現階段的敵人只有諸國，而不是江湖豪客。
「自然不是。」楊崇依舊坦誠。
「那不知齊王的目的是什麼？」鬼谷子追問道。
「衍武。」從楊崇的口中說出了兩個鬼谷子絕對想不到的回答。
「衍武？」鬼谷子果然露出了不解的神色。
「我欲以百家為火，劍界為爐，鑄劍太阿。」楊崇回答道。
「百家為火？劍界為爐？鑄劍太阿？」饒是以鬼谷子的見識，一時間也是沒能反應過來。
劍界是一種怎樣的存在對於鬼谷子來說已經超出了他的見識，不過，作為天下間最強大的幾人之一，很快他就用自己的解釋解釋了劍界的存在：宗師的領域。
「齊王所鑄之劍名為太阿，只是不知這太阿劍是一柄怎樣的劍？」鬼谷子追問道。
「自然是最強之劍。」楊崇回答道，說話間展現出一種自信蓬勃的神采。
「何為最強之劍？莫不是道家莊子所論的最強之劍？」鬼谷子愈發好奇了。
隨著莊子論劍，將天下萬劍分為庶人劍、諸侯劍、天子劍後，世人但凡說起劍這個字，莫不將話題朝著這個方向引，此時鬼谷子聽楊崇說起最強之劍，下意識地以為楊崇所說的又是莊子那一套。
對於這些東西鬼谷子可是不怎麼認同，劍就是劍，只是一件武器，哪有那麼多的說法。
「莊子論的是天下大勢，我要是要論莊子之劍，邀請的就不該是諸子百家的高手天下論武，而是邀請六國之王劃分天下了，我所說的最強之劍只是字面上的意思，最強之劍，也就是攻擊最強、威力、殺人破城最強的掌中之劍。」
楊崇並指入劍，直指蒼穹雖有屋頂阻隔，但鬼谷子還是從中感覺到了一種直欲刺破蒼天的劍意。
那股劍意只是雛形，但鬼谷子已經能夠從中感覺到一種霸道到極致的意，那幾乎不再是人間之劍，不是人能夠執掌的劍。
意識到這一點的鬼谷子不由想起了自己在前來臨淄之前曾經專門去了一趟定陶。
戰爭結束後，在戰火中被毀壞的城牆也得到了修復，但在得到修復的城牆之上，卻總有一道一道如同蛛網般的裂縫是無論如何也修復不了的，就如同一道醜陋的傷疤般永遠留在了城牆之上。
定陶城的軍民只能將其歸於未知的力量，但鬼谷子卻是看的清楚，那道裂縫之所以不能修復，只是因為裡面有著經久不散的劍意
那股仿佛山崩地裂，似要粉碎一切的劍意。
管中窺豹，鬼谷子雖然不能徹底知曉楊崇的劍法，但已經能夠推測出一些東西來，由此也堅定了他來臨淄的決心。
此時再聽到楊崇所說，鬼谷子算是徹底明白了，心中更是不由多出了期待，期待楊崇真的能夠藉助此次天下論武功，將那一套劍法推演完成。
他很期待，期待那到底是怎樣一種驚天地泣鬼神的劍法。
他很期待，在自己之上，是否還存在著更加強大的劍法，是否有著一套劍法能夠超於這個世界的極限。
「我已經滿足了前輩的好奇心，我這裡同樣也有一件事情需要前輩幫忙，前輩應該不會不答應吧？」在鬼谷子的沉吟中，楊崇說出了自己邀請他的最終目的。
「齊王坐擁齊國，麾下精兵來年就可達到幾十萬，也有需要我幫忙的事情？」鬼谷子卻是不想接茬，能讓齊王開會相求的事情能是小事情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