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不一樣的瓦剌人
王帳之中,傳令兵匆匆離去,
留下在場眾人面面相覷,氣氛凝重。
扎那眼中掠過一抹疑惑,他抬起頭,目光在烏薩爾汗與兩位皇子之間游移。
天寶奴開口解釋:
「扎那將軍,在你之前,
乃蠻部的台吉以及韃靼部的博爾朮將軍已經早早來到,他們也遭遇到了明軍襲擊。」
輕輕抿了抿嘴,天寶奴臉上出現一絲哀痛,嘆息道:
「他們要比扎那將軍還要悽慘一些,
他們各自有千餘人的隊伍,如今只剩下百人.」
軍帳內的氣氛愈發沉重,扎那眉頭緊鎖,面帶狐疑之色,目光直逼烏薩爾汗:
「可汗,是否也曾向韃靼與乃蠻傳達了消息?」
烏薩爾汗臉色剎那間陰沉下來,有些不悅地看向天寶奴,
作為王庭,向外乞求發兵以牽制明軍已經夠丟人了,如今還被點破.
不僅是他,操辦此事的王庭官員亦是如此,有些埋怨地掃了眼天寶奴。
天寶奴臉色頓時變得古怪,渾身僵硬,
他只是看場面有些冷清,想要暖暖場。
烏薩爾汗並未對天寶奴加以責備,而是含笑解釋:
「扎那將軍,你誤會了,
乃蠻部台吉乃是投奔納哈出而來,
湊巧碰到了明軍,如今在王庭暫避。
博爾朮將軍代表韃靼來王庭是為了送上新春賀禮,沒承想也碰到了明軍。
至於出兵之事,自然是無稽之談,王庭只給瓦剌送去了信件。」
扎那臉上的狐疑更甚,懷疑的目光掃過在場眾人,最終定在烏薩爾汗身上,神態倨傲:
「可汗,頭人答應出兵,
是看在可汗勵精圖治,王庭東遷的份上,
可若王庭蛇鼠兩端,與韃靼也達成了合作,
那頭人定然會不高興,到那時.出不出兵可就說不準了。」
在場之人都是北元朝臣,身份顯貴,
但此刻扎那卻像那得勝的將軍,耀武揚威,絲毫不將王庭放在眼裡。
烏薩爾汗眼中閃過一絲怒意,藏在一側的拳頭猛地握起,殺氣畢露!
心中閃過一絲無奈。
北元為大元正統,身具漢學禮儀,
而乃蠻在宋朝時就是草原大部,早早接受漢學。
韃靼部地處大明之北,靠近大明,同樣身具漢學。
倒是西北之地的瓦剌一直被「阿里不哥」家族影響,
有濃厚的草原文化,行事野蠻,難以打交道。
此時,站在一旁的天寶奴胸中怒火中燒,幾乎忍不住要出聲斥責,
但深思熟慮後,選擇以大局為重。
但.沒承想,地保奴全無畏懼,上前一步,眼中殺機畢露:
「放肆!你一個小小的百夫長,
在我王庭出言不遜,王庭與誰合作,
難道還要聽你一個小小百夫長之言?」
扎那被這突如其來的爆呵嚇得愣神,
地保奴並未就此放過他,仍舊厲聲斥責:
「你一敗軍之將,受王庭收留,不心存感激也就罷了,
還出言不遜,不敬可汗,
目無尊長,沒教養的東西!
難不成你們瓦剌有自立之心?
我倒要去信問一問太保烏格齊哈什哈,瓦剌有沒有這個心思!」
地保奴的聲音在王帳內迴蕩,眾位大臣的面色逐漸和緩,眼中流露出讚許之色,
烏薩爾汗神情舒暢,嘴角掛上了淡淡笑意,十分滿意地保奴一番說辭。
王庭雖然衰弱,但無論如何也是草原正統,
瓦剌與韃靼只是大部罷了,
他們或許有自立之心,但還不至於如此明目張胆地說出來。
而扎那顯然也意識到什麼,
眼中閃過一絲畏懼,剛才那些話若傳回瓦剌,
就算頭人真的打算自立,也會先將他砍了。
這時,烏薩爾汗輕輕擺了擺手,語氣中帶著一些責怪:
「地保奴,莫要放肆,
這扎那將軍乃是瓦剌信使,身懷重要信件,
雖然統御之兵不過百餘,
但若往大了說,終究是瓦剌使臣,不可對其不敬。」
地保奴頓時躬身行禮,又朝著扎那拱了拱手,語氣和煦,說道:
「扎那將軍莫要見怪,我是被明軍出現的消息沖昏了頭,
我部已經散出斥候,若是發現了明軍蹤跡,
定然告知扎那將軍,讓你為部下報仇雪恨。」
話音落下,原本安靜的王帳內多了幾分鬨笑,
一些大人眼中的嘲諷毫不掩飾,
甚至還有武人小聲嘀咕,聲音不大,但所有人都能聽到。
「小小百夫長,行事誇張,說話如同放屁,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太保親自前來了。」
「哈哈哈」
扎那的臉色一陣紅一陣白,
呼吸一點點急促,拳頭狠狠握起,
但終究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不再說話。
察覺到錯失良機的天寶奴看著地保奴得意洋洋的笑容,暗暗後悔,心中怒不可遏。
暗暗發誓日後再有此事,絕不猶豫。
這時,淡淡的腳步聲自軍帳外響起,
武福六與陸雲逸一前一後走了進來,察覺到氣氛有些怪異,二人一愣,
但還是先行躬身行禮:
「阿日斯楞,博爾朮,拜見可汗、王妃、兩位殿下,諸位大人。」
見到這一幕,烏薩爾汗眼中閃過一絲滿意,
相比於瓦剌,韃靼與乃蠻部之人要有禮數得多。
就連以往忍俊不禁的大人嘴角都掛上了笑意,
同樣是外邦,但其中差別,猶如天哲。
烏薩爾汗輕輕擺了擺手,沉聲說道:
「你們不必多禮,叫你們前來,是為了給你們引薦一人。」
烏薩爾汗指了指立在一旁的扎那,說道:
「扎那將軍,瓦剌部百夫長,
他來王庭途中,同樣碰到了明軍,損失慘重。」
陸雲逸與武福六都將視線投了過去,
眼前這人身材矮小,體型粗壯,
臉上帶著濃郁的毛髮,一雙小眼睛中透露著打量,不停地在二人身上掃視。
不等他們說話,那扎那便直接開口,引得在場之人陣陣不悅。
「你就是阿日斯楞和博爾朮,乃蠻部和韃靼部的人?」
扎那個子不高,但神情倨傲,說起話來也有一些尖銳,很是難聽。
陸雲逸皺了皺眉,輕輕點頭:
「我乃王庭冊封的乃蠻部台吉阿日斯楞,
這位將軍乃韃靼部千夫長阿敏·博爾朮,
敢問這位將軍,有何賜教?」
扎那眼中閃過一絲疑惑,在武福六身上來回打量,略帶疑問地開口:
「你是博爾朮?阿敏·博爾朮?」
武福六眼中閃過一絲疑惑,心裡咯噔一下,輕輕點了點頭:
「正是。」
「你撒謊!!你不是博爾朮,我見過博爾朮,
你是明軍,你是細作!!」
扎那那矮小的身軀突然開始焦躁地蹦跳,
尖銳的聲音在王庭內迴蕩,刺耳之音響徹每個角落,令在場眾人眉頭緊鎖。
武福六眉頭緊鎖,眼中閃過一抹凌厲殺意。
陸雲逸眼神平淡,在場之人的反應有些古怪,
靜靜看著他上躥下跳,嘰嘰喳喳。
扎那顯然也感受到了周遭的緊張氣氛,
猛地看向烏薩爾汗,一邊指著武福六,一邊喊道:
「可汗,他不是博爾朮,他是明軍細作,
將他抓起來,抓起來殺了!」
烏薩爾汗的臉色已經陰沉到了極點,
以往臉上一直掛著笑容的王妃秀眉微皺,看向扎那的眼中多了一絲厭惡。
天寶奴敏銳地感知到了王帳內氣氛的微妙變化,
眼中閃過一絲精光,不再猶豫,上前一步喝道:
「扎那將軍!休要胡言亂語,
博爾朮將軍千里迢迢來到此地,為我王庭送上新春賀禮,
你.就不要自取其辱了。
我王庭與誰合作,和誰合作,還不用瓦剌來指手畫腳,收起你的心思。」
聽到這話,陸雲逸眼中閃過疑惑,有些狐疑地看向天寶奴,
不知他與這扎那有什麼仇怨,反應竟然如此激烈。
而扎那的反應更為激烈,他瞪大眼睛,看向天寶奴,喝道:
「你是王庭台吉?瞪大你的眼睛看看,
他不是我認識的博爾朮,他是明軍細作!!」
天寶奴怒不可遏,呼吸急促!
就在這時,武福六眉頭微皺,
察覺到周圍氣氛詭異,什麼都有唯獨沒有對自己的危險氣息。
他覺得自己應該做些什麼,便徑直向前伸出大手,扣住了扎那的肩膀,冷冷說道:
「此乃王帳,休要放肆。」
「放開我!」扎那不大的身軀開始扭動,爭著搶著後退,
但武福六力氣極大,猶如精鐵一般將他的肩膀思思扣住,冷冷地看著他。
「我是阿敏·博爾朮,這裡是王庭王帳,在可汗與王妃面前,休要放肆。」
「你不是博爾朮,你是細作!!」扎那眼中透露著殺機,不停地嚷嚷。
讓在場之人眼中都帶上了一絲不耐煩,
這瓦剌之人.還是如以往那般野蠻。
就在這時,扎那來回撲騰,
手掌輕撫腰間,頓時一把匕首浮現,狠狠地刺向武福六的胸膛。
讓立在一側的天寶奴瞪大眼睛,發出一聲大喝:
「小心!!!」
地保奴也同樣發出一聲大喝:「阿日斯楞!!」
陸雲逸眼中閃過一絲精光,
身形快步上前,視線一掃,看到了武福六眼中的從容!
不等他靠近,武福六眼中閃過一絲狠辣,
單手猛地握住刀刃,血腥味開始瀰漫,而後用力一拉!
扎那隻覺得一股大力襲來,拽著他向前一撲!
原本不夠長的臂膀,頓時變得遊刃有餘,
長刀噗嗤一聲,刺入血肉!
武福六滿臉震驚,雙眼圓睜,
而將要靠近的陸雲逸眼中閃過一絲精光,
頓時明白了武福六想要幹什麼,
他沒有猶豫,快步上前,拳頭緊握,渾身力量凝聚,肌肉隆起,全力朝著扎那的後腦砸去!
一聲沉悶的『嘭』響起,
扎那的雙眼驟然睜大,滿是恐慌,他的身軀瞬間變得僵硬。
陸雲逸並未就此停手,瞬間將拳頭化作利刃,猛地劈向扎那的頸後。
這次,傳來了「咔嚓」一聲脆響!
隨後,扎那那原本緊繃的身體突然失去力量,緩緩癱倒在地。
陸雲逸猛地低下頭,沒有看扎那,餘光快速掠過在場的每個人,
見天寶奴與地保奴撲了上來,
原本平靜的面孔陡然猙獰起來,化刀為拳!
朝著扎那的喉嚨用力砸了過去,任誰都能看清他眼中的磅礴殺機!
「住手!!」天寶奴和地保奴幾乎同時發出急切呼喊,
陸雲逸心中鬆了口氣,但臉上依舊猙獰,拳頭在扎那脖頸一寸處停了下來。
他沒有因此停下,而是將拳頭轉瞬間變為掌勢,
快速抄起了扎那將他翻了過來,而後從背後抓住他的兩隻手臂,
沒有猶豫,輕輕一拽,
又一聲清脆的「咔嚓」聲響起,在王帳內迴蕩,令人心悸。
至此,王帳內陷入了短暫的安靜,
但很快一聲驚呼響了起來,是天寶奴的聲音。
「快救人!!!」
這一聲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只見『博爾朮』靜靜站在那裡,
握住匕首的手鮮血直流,滴答滴答地滴落在地,眼神中充斥著不可思議
烏薩爾汗猛地站起身,渾身暴戾氣息,快速喝道:
「御醫!!快傳御醫!!」
北元王妃則看向被『阿日斯楞』壓在身下的扎那,發出嬌呵:
「將此人扣押!!」
王帳內陷入了剎那間的慌亂,
身穿長袍的御醫匆匆趕來,還有身披甲冑的軍卒!
軍卒接過陸雲逸手中的胳膊,只覺得手中一沉,眼睛微微瞪大,
又看向如死狗一般的扎那,還是將其拖了下去。
見他們離開,陸雲逸臉色依舊凝重,快步來到武福六身前,輕輕將其攙扶:
「博爾朮將軍,你沒事吧!!」
「這博爾朮?」
天寶奴滿臉驚駭,怔怔地看著流血的手掌,
以及刺入胸膛一半的匕首,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
還是地保奴的反應要快一些,行進間一把抓住了御醫的衣領,將其提到『博爾朮』身前,喝道:
「救人!!」
那御醫滿臉錯愕,愣了愣,馬上拿著麻布去堵博爾朮的胸口。
烏薩爾汗眼中憤怒無法掩蓋,深吸了一口氣,吩咐道:
「快將博爾朮將軍送至軍帳醫治!!」
待到一眾軍卒手忙腳亂地將博爾朮抬走之後,
陸雲逸還是有些茫然.
不知事情為何會如此順利。
烏薩爾汗坐下後面露疲憊,輕輕捏了捏眉心,揮揮手:
「散了吧。」
一眾朝臣這才滿臉古怪地離去,
天寶奴嘆息一聲,先於旁人走出軍帳,去尋御醫。
地保奴走了過來,朝著陸雲逸使了個眼色徑直離開,他連忙跟上。
走到軍帳之外,陸雲逸才開口發問:
「二殿下,剛剛發生了何事?那瓦剌之人瘋了不成?」
地保奴滿臉憤怒,叉腰而立,嘆息一聲,
將二人沒來時發生的事一五一十說了出來,
最後他眼中閃過一絲狠辣:
「也速迭爾一直自稱是草原正統,
一直以來都與王庭針鋒相對,也致使這瓦剌行事乖張,
現在居然還想要破壞王庭與韃靼友好?
他當自己是太保?
在王帳內口出狂言,還想要殺博爾朮,幸好你反應快」
地保奴眼中閃過一絲慶幸,忽然想到了什麼,眼睛微微瞪大:
「你沒將他打死吧。」
陸雲逸心中疑意未消,緩緩搖頭:
「放心吧二殿下,我下手有分寸,死不了,
終究是瓦剌之人,若死在王庭.不好交代。」
地保奴眉頭緊皺,緩緩搖頭:
「既然瓦剌已經答應出兵,這扎那留不留已經不重要了,還是將其殺了好,
瓦剌問起,就推到明軍頭上,也省得他在王庭內擾亂人心。」
陸雲逸臉上再次浮現出怪異,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
「行了,這事我來安排,
你代我看一看博爾朮將軍,扎那可以死,博爾朮不行。」
地保奴拍了拍陸雲的肩膀,快步離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