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1章 借外亂,平內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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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71章 借外亂,平內患

  雲龍州大營內,陸雲逸正坐在桌案之後,

  看著此次行動的諸多情報匯總以及斬首繳獲,

  在軍帳內,前軍斥候部一些主要將領大多在此,

  手中都拿著軍報文書,寫寫畫畫。

  他們是在更改文書以及軍需官軍紀官的記錄,

  一場戰事真正的模樣,只有一軍主將才能窺得全貌,

  同樣一場局部戰事,也只有一部主官能夠一覽無遺,

  若是旁人來記載,難免有所錯漏,

  若是按照錯漏來改進,必然會迎來錯的結果。

  對於這一點,陸雲逸也是在北徵結束後才意識到,

  北征大軍中的一些事,

  若是他不告訴旁人,旁人永遠不會知道其中精髓要義。

  只會認為前軍斥候部軍卒勇猛無雙,誘敵深入,帶領北征大軍一舉擊潰北元中軍。

  殊不知這只是結果,不是最重要的過程。

  陸雲逸在京時查閱西南軍報,又親臨西南戰事,發現了諸多問題,

  前軍斥候部的諸多準備都是按照軍報中的麓川戰力所準備,

  一干山林作戰的軍械裝備以及冗餘設置也是根據西南軍伍在叢林中的困難設置。

  但親臨西南之後,他發現與軍報上所記載的根本不是一回事,

  麓川精銳固然厲害,但也沒有厲害到讓人束手無策的程度,

  西南山林作戰困苦,但若是做好準備,還不是那麼困苦。

  既然五軍都督府以及兵部的文書上都有此等差漏,那前軍斥候部呢?

  於是,他將所有關於大大小小戰事所記錄的軍報通通拿了出來,

  轉而讓操持戰事的將領仔細查看,查缺補漏,以此得到真正的戰場情況。

  雖說上報朝廷要將戰事描述得極為困難,

  但至少自己要清楚戰事是個什麼模樣。

  此刻,陸雲逸顯得有些悠閒,

  他指揮的一些戰事軍報他都有過目,

  對於文書記載他很滿意,準確率達到了八成,

  只需要改一些主將的真正目的即可。

  而其他的,則有些不堪入目。

  此時此刻,秦元芳看著軍報在不停撓頭,手中筆鋒就沒有停過,

  他是聽力超群者,戰事以及種種決斷根本沒有記錄這般複雜,所以他在刪刪改改。

  同樣的還有孫思安,他對於地形勘測以及地勢地貌有著超人一般的敏銳,

  他想要判斷出敵人的位置,至少要進行一番頭腦風暴,

  若是寫在紙上,也不會僅僅歸類為『孫現敵情』四個字上。

  他此刻就是軍帳中最忙的人,用作記錄戰況的軍報只有三頁,根本不夠寫。

  同樣忙碌的還有郭銓,對於後續的阻敵與追擊,

  他心中只有個籠統的概念,而無法具象化描述,所以寫得尤為困難。

  此刻正在苦思冥想,年輕的臉龐緊緊皺在一起,像是久病積鬱的中年人。

  倒是劉黑鷹十分清閒,他擅長情報匯總,

  對於如何將方略以及戰況表現在紙熟能生巧。

  此刻他也在幸災樂禍地抿著茶水,看著軍中一干將領忙忙碌碌。

  還有一位,張玉他雖然繁忙,

  但腦海中思緒卻沒有什麼阻滯,

  多年的樞密知院經歷讓他對這種文字工作熟能生巧。

  只是商隊前行幾日所要操持的事情與判斷的事情太多,導致他寫不完!!

  就在陸雲逸想著要不要也準備一些茶水與乾果之時,

  淡淡的腳步聲響起,

  李景隆與都督馮誠的身影出現在軍帳入口,

  李景隆面色如常,有些憐憫地看了郭銓一眼,

  一旁的馮誠面露疑惑,看了看軍帳中滿滿當當的人,不知道這又是在搞什麼鬼把戲。

  陸雲逸見到二人,連忙將翹起的二郎腿放下,噌地一聲站了起來,迎了過去,

  「馮大人,您可來了,卑職已經在雲龍州等候多時了。」

  陸雲逸走到二人身前站定,臉色凝重,聲音鏗鏘有力:

  「啟稟大人,前軍斥候部軍卒兩千,

  已對麓川入境之兵兩千三百五十人完成絞殺,

  這是繳獲文書,戰報還在記錄,稍後呈送給大人。」

  馮誠臉色同樣嚴肅,接過文書,輕輕點了點頭:

  「做得不錯啊,不愧是北征精銳,

  早上本官收到你的來信,還有些不敢置信,很好!」

  馮勝的聲音沒有隱藏,使得軍帳內的諸多將領也聽在耳中,不由得面露喜色。

  陸雲逸臉上沒有出現笑容,反而面露凝重,伸出手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大人,還請移步旁邊軍帳,此中擁擠,不適談事。」

  馮誠點了點頭,與陸雲逸來到了旁邊的空曠軍帳,軍帳內陳設極為簡單,

  一張桌子,幾把椅子,還有一個床榻,作為談事之用,已經足夠。

  三人依次坐下坐下,李景隆率先開口,

  將杜宇濤的事與潁國公的事都說了出來,臉上帶著一些尷尬與難為情。

  此等事情真要讓他來說,還真有些不好意思。

  陸雲逸面色如常,在聽完原委之後沒有立即開口,

  反而陷入了沉默,軍帳內的氣氛有些沉悶。

  李景隆側頭瞥向馮誠,發現二人臉色一般無二,平靜無比,

  甚至看不出一絲絲尷尬,這讓他很是佩服。

  正當他想著要不要開口暖場之時,

  陸雲逸瞥了他一眼,沉聲開口:

  「杜宇濤乃雲南都司所屬,對於其玩忽職守如何處置,

  我等京軍所屬不宜插手,都司自由決斷便是。」

  此言一出,李景隆眨了眨眼睛,重重出了一口氣,

  而馮誠臉上的平靜也消散了一些,取而代之多了幾分笑意:

  「雲逸啊,咱們明人不說暗話,

  臨陣換將乃是兵家大忌,但這杜宇濤做得實在太過不堪,

  若是不是他背後有潁國公,本官定然現在就斬了他。」

  說著,他又看了看李景隆,最後落在陸雲逸身上:

  「希望你們二人能夠多一些擔待,就算是殺人這等大事,也要放在戰事結束。」

  「全憑馮伯伯做主。」李景隆沉聲開口。

  陸雲逸亦是如此,輕輕拱手:「全憑馮大人做主。」

  至此,屋內的氣氛徹底緩和下來。

  馮誠臉露出笑容,沉聲道:

  「京軍現在已經到了昆明城,如今大理是重中之重,

  都司與侯府想讓京軍來守大理防線,從而可以抽調精銳,奔赴景東」

  此話一出,陸雲逸眼中精光閃爍,眉頭微皺,但很快便復歸平靜。

  此等軍事調動,無不在昭示著,

  西平侯府與雲南都司準備在景東山林與思倫法一戰,

  而不是他所設想的大理定邊。

  陸雲逸臉色有幾分沉重,心中生出疑惑。

  就連他都能看得出,在定邊決一死戰是對大明軍伍最好的戰場,

  而若是在景東,山林作戰會讓象兵的威力發揮到極致,

  從而無法因為地形而使用騎兵牽制,乃大明劣勢之地。

  都司以及侯府怎麼會看不出來呢?

  難不成是因為景東如今已經奪回來許多城池以及重要據點,不可能草草放棄,

  迫不得已之下,被戰術牽扯了戰略,將決戰之地放在景東?

  沉默許久,陸雲逸腦海中劈過一道閃電,眼睛微眯,似是意識到什麼,沉聲發問:

  「馮大人,敢問思倫法兵力集結如何?」

  此言一出,都督馮誠眼中精光一閃,面露恍然,露出幾分欣慰,心中暗道了一聲不錯。

  而李景隆則將眼睛眯了起來,

  以掩蓋自己眼中的茫然,怎麼莫名其妙說到思倫法了

  馮誠緩聲開口:

  「在發回來的訊息中,思倫法已經在景東南側聚兵將近十萬,

  並且有先遣部隊進入了景東山林,清掃諸多我們布下的陷阱以及防禦城寨。」

  馮誠抿了抿嘴,臉色有幾分陰鬱:

  「勢如破竹。」

  此話一出,陸雲逸的表情變得微妙起來,

  但李景隆卻聽懂了,臉色不由得大變,

  原來是景東已經交戰了,所以才將大理的精兵調去景東!

  可下一刻,陸雲逸所問又讓他陷入了茫然,

  陸雲逸表情來回變換,沉聲發問:

  「敢問馮大人,京軍所屬是防禦雲龍州與永平一線,還是將蒙化府與定邊等地一併囊括。」

  「自然是一併囊括。」

  馮誠臉色平靜,心中對於陸雲逸已經滿意到了極點。

  至此,陸雲逸心中再無疑慮,臉上露出幾分笑容:

  「回稟馮大人,京軍所屬定然在曹國公的領導下,守好大理邊境!」

  「如此最好。」

  李景隆滿臉茫然,可隨即他就收起茫然,

  轉而露出我深以為然的表情,用力點了點頭,嗯~~

  軍帳內的氣氛緩和,陸雲逸眨了眨眼睛,輕聲開口:

  「馮大人,下官有一不情之請,不知當說不當說。」

  馮誠的心緒似十分暢快,笑了兩聲:

  「你與楚婷情投意合,還要叫我一聲舅舅,有什麼不當說的,

  辦不成的事本官盡力去辦,辦得成的事那自然不在話下。」

  一時間,屋內的氣氛多了幾分歡快,陸雲逸沉聲開口:

  「若京軍所屬駐紮大理,京軍可否在大理承擔牽制麓川之責?」

  這一次李景隆真的聽懂了,只不過他現在心中也有一些擔心,

  若是京軍所屬的將近三萬大軍全線突進,繼而牽制麓川,到時候這大理如何守?

  馮誠仔細想了想,臉色來回變換,緩緩搖了搖頭:

  「守城便是守城,大理不容有失。」

  如此,李景隆鬆了口氣,向著陸雲逸看去,

  預想之中的失望並沒有出現,反而與他一般鬆了口氣.

  陸雲逸繼而開口:「馮大人,那前軍斥候部可否承擔起牽制麓川之責?

  京軍此行將近三萬,皆兵強馬壯,前軍斥候部不過五千,應當沒有大礙吧。」

  「這」馮誠一愣,臉上露出笑容,合著是在這裡等著他。

  李景隆也有一些明悟,不由得瞪大眼睛,他明白了!

  果不其然,馮誠在猶豫片刻後輕輕點了點頭:

  「前軍斥候部比之西南精銳毫不落後,若能牽制麓川之兵,自然是好事一樁。」

  至此,陸雲逸長舒了一口氣,緩緩站起身,沉聲道:

  「多謝馮大人,前軍斥候部定不負眾望,擔當起西南重擔。」

  馮誠臉色凝重起來,輕輕點了點頭:

  「過幾日京軍以及前軍斥候部剩餘軍卒便會一併抵達雲龍州,

  本官會作為雲南西線統帥,亦是前軍所屬,留在大理,到時你想去哪就去哪。」

  「多謝大人!」

  不多時,軍帳內只剩下了陸雲逸與李景隆。

  陸雲逸靜靜坐在那裡,表情凝重,眉宇中有著深深的思慮。

  而李景隆心中則被疑惑填滿,

  他忍不住走近了一些,坐到陸雲逸身側的椅子上,輕聲發問:

  「雲逸啊,大軍到底是怎麼安排?是要在景東決戰了嗎?」

  陸雲逸眼中的沉思一點點褪去,

  轉而多了幾分危險,輕輕搖了搖頭:

  「景東不是決戰之地。」

  此言一出,李景隆滿臉愕然,

  「那那為什麼要將精銳調去景東?」

  「咱們不是在這嗎?」

  李景隆猛地張大嘴巴,心中像是被一柄重錘砸下,將他原本平靜的心湖砸得波濤洶湧。

  是啊,雲龍州的守將以及軍卒都是這般模樣,算什麼精銳?

  與之相比,永平自然也好不到哪裡去,

  二者說是西南精銳,但比之京軍還要相差甚遠。

  旁人不知道,但李景隆就在前軍斥候部中,

  知道前軍斥候部有多大的能量,還有多大的手段,

  這是軍制帶來的優勢,越是激烈的戰事中,越能得到體現。

  「雲逸,你的意思是,真正的決戰之地還是在大理?」

  「在定邊。」陸雲逸肯定開口。

  李景隆瞪大眼睛,不停深思,

  前軍斥候部的作戰方略以及對於後續戰事的預測他看過,

  最終的決戰地點就是在定,可為什麼要將人調到景東?

  很快,他想起了一件事,眼眸微微睜大,瞳孔驟然收縮。

  「不戰而退視為降,見死不救視為逆。」

  那日西平侯在軍帳中所說,如同洪鐘大呂,

  在他耳邊不停迴蕩,將他震得心神不定。

  李景隆來不及靜靜思慮,轉而一把抓住了陸雲逸的胳膊:

  「雲逸.他他他,我我,景東那些人?」

  陸雲逸臉色平靜,靜靜坐在那裡,淡淡開口:

  「景東現在就是個垃圾場,麓川、土司、大明在其中攪得一團亂麻,

  思倫法現在想要這個垃圾場,我們自然要多倒一些垃圾。」

  如此一說,李景隆猛然愣住,腦海中像是劈過了一道閃電,迷霧漸散。

  親臨戰場之後,他本以為有了很大長進,

  但高興不過一日,他就再次見到了戰場殘酷。

  為了輕飄飄的一句話,不知要死多少人。

  陸雲逸有些感慨地嘆了口氣,瞥了他一眼,沉聲開口:

  「今日在雲龍州東城門所見到的那些軍卒都是投降過來的土司兵,

  貪財好色不說,還不遵明律,

  此等人大明留著無益,不如讓他們在戰場上發光發熱。」

  「太可惜了.」李景隆喃喃開口。

  陸雲逸搖了搖頭,眼神有些空洞,露出一些玩味,

  最後變成了自嘲,他苦笑一聲,沉聲開口:

  「曹國公,我曾問過定遠衛的指揮使岳忠達,如何平息這雲南各處的叛亂,

  他與我說要用時間來等土司下一代長大,讓其成為明人。

  我覺得此法不好,太慢了,也曾想過一些法子,

  起初還沾沾自喜,覺得自己眼光超前,現在看來,是我錯了。」

  陸雲逸無奈一笑,用力甩了甩頭,

  在北征之時他意識到了自己的思緒與那些軍候不同,

  卻沒有放在心上,認為那是時代糟粕。

  如今,在這雲南布政使司內,這些軍候的心狠手辣又給他上了一課。

  虧他還在想什麼以夷制夷,以經濟利益來完成各部整合,

  卻忽視了最簡單也最直接的辦法。

  對於叛軍,什麼法子都不如盡數殺了來得簡單利索。

  想到這,陸雲逸心中忽然生出了一陣寒意,心中明悟。

  洪武十八年景東之戰中,明軍大敗!景東淪陷。

  但直到今日,已經快洪武二十二年了,

  朝廷以及西平侯府從未提過徹底收服景東之事,

  反而就那麼聽之任之,只奪回了一些重鎮以及城寨,

  這四年,大把的人命丟在其中。

  死的自然不能是西平侯府與雲南都司的精銳,死的只能是那些土司降兵。

  他有種預感,朝廷以及西平侯府,等待思倫法已經很久了。

  一拖再拖,直到今年才有所動作。

  李景隆看他的表情來回變換,整個人也變得凝重起來,

  當陸雲逸的思緒平定時,李景隆忍不住發問:

  「雲逸,到底怎麼了?」

  陸雲逸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將腦袋轉了過來,目光灼灼:

  「曹國公,杜宇濤要調去何處,你可知曉?」

  「景東啊。」

  「那便是了。」

  陸雲逸猛地站起身,向外行去,李景隆一頭霧水,連忙追了上去,

  「雲逸,你去哪?」

  「去見思元亨。」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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