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國之柱石
校場之上,寒風凜冽,
讓陸雲逸滿意的是,軍卒們吊兒郎當的模樣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整齊有序。
看了看時間,才花費了不到半個時辰,不愧是各部精銳。
陸雲逸在高台上來回踱步,拿起手中冊子看了看,又對著大喇叭喊道:
「我叫到名字的軍卒來到最前排。」
「劉黑鷹、錢宏、方廣南、殷克雄、紀湖、馬大可」
下方的軍卒一臉疑惑,有些摸不著頭腦,
但被點到名稱的軍卒眼中則閃過一道精光,面露期待。
現如今前軍斥候組建新軍,百戶還有多位空缺,
而這些人要麼是陸雲逸的心腹,要麼是斬首十級以上的軍卒,
就連最後被叫到的寧充,都斬首七級。
當十五人來到前方,陸雲逸打量著他們,將他們的相貌記在心裡。
「你們這十五人,是我等新軍的精銳之士,
新軍千餘人,你們是佼佼者,
但若想做千戶,僅憑戰陣廝殺還不夠,
因為吾等是前軍斥候,是大軍的先驅,要做到料敵於先!
對戰場變動的敏銳察覺,敵情收集與匯總、前進與撤退路線的規劃等等.這都是你們要去學要去做,
但留給我們的時間不多,
本官今日在這裡,只告訴你們斥候一職需要做什麼事。
待到時機成熟,本官會告訴你們應對元軍斥候的方法。
最後,本官會根據爾等所學所做,選擇出新軍的十位百戶!」
此話一出,在場軍卒皆是交頭接耳,
有些軍卒恍然大悟,有些軍卒面露不甘,
而站在前方的十五人,除了勝券在握的劉黑鷹以及錢宏,其餘人都面露激動,
看向周圍軍卒的眼中都帶著濃郁的戰意,
他們都知道,看似十個名額,但他們只能爭奪八個、七個,甚至更少,
因為在這十五人中,有幾人還是陸雲逸原本的老部下。
但即便如此,也足夠了,至少能看到希望,
再不濟也能做個總旗,大小也是個官了。
見到他們身上的洶湧戰意,陸雲逸很是滿意,輕輕點了點頭,喝了一大口水後繼續喊道:
「今日不操練,本官要告訴爾等斥候戰陣如何廝殺,如何訓練,如何收集情報訊息,
另外,軍中設十位文書,
他們會將本官所說抄錄在冊,若有軍卒心有疑問,可以隨時問詢。
這關乎爾等日後身家性命,還望諸位謹慎待之,
本官可以向你們保證,按照本官所說的去做,
在草原戰場上,想死都難!!這一點爾等無須懷疑,大可去查閱軍功簿。」
見軍卒們老老實實地站在那裡,陸雲逸很滿意,
精銳不似那些愣頭青,自命不凡,
他們知道戰陣廝殺的可怕,更知道前軍斥候的危險。
他們想得極簡單,盛名之下無虛士,
這新上官能年紀輕輕登上高位,定然有幾把刷子。
說不得家中世代從軍,有不傳家學。
深吸了一口氣,陸雲逸剛要放聲大喊,
忽然眼神一凝,看到了校場東南角出現的幾道身影,
為首那人正是前些日子見到的耿炳文,
陸雲逸想了想,覺得不能耽擱進度,索性當看不見。
「諸位同僚,何為斥候?
一:吾等要為全軍先導,尋找安全的進軍路線,
二:打探敵情,查明敵軍人數、兵甲、主將、糧草、戰馬。
三:查明地形地貌和山川環境,找到可飲用水源、紮營地、背風地、牧場,以及數個可供大軍交戰的空曠之地。
四:傳遞戰場訊息,負責各部之間訊息連通,保障軍報傳達順利進行。
五:接敵於先,打擊敵軍斥候,遮蔽戰場,掩蓋我軍主力行進路線,以保證大軍順利接敵!
這些都是我等需要做之事,斥候的培養不是一朝一夕便可達成,
如今新軍剛立,爾等如青澀新卒,
本官不要求你們盡數做到,
只需拿好手中戰刀,看好胯下戰馬,聽從指揮調配,
在這期間,你們所學所見都要銘記於心,新卒總有成長為老卒的一日,
對我等軍卒來說,戰場便是最好的先生。
本官希望你們有朝一日能獨當一面,成為我大明真正的斥候精銳!」
說著,陸雲逸輕輕一拍刀鞘,長刀出鞘三寸,輕輕一閃,長刀便掠過頭頂:
「來,未來的大明精銳,還請高舉長刀。」
下一刻,校場之上氣氛為之一變,
冷冽的肅殺氣息毫不掩飾,握住長刀的軍卒與先前截然不同,
眸子變得銳利,心跳放緩,思緒放空,警惕地觀察著四周。
「不塞不流,不止不行!」
陸雲逸手中長刀用力斬下,刀劍殘影,風雪自開。
「不塞不流,不止不行!」
震天響聲自校場響起,如同浪潮般湧起,匯聚成一股洪流噴涌而出,向著遠方衝去。
「不負韶華,凱旋而歸!」
「旗開得勝,前程似錦!」
「拼搏一時,贏得一生!」
聲音的洪流一浪高過一浪,千餘人的嘶吼震天撼地,如同雷鳴般震撼人心,
聲音越來越高昂,越來越激昂,
它們在空中交織、碰撞,形成一股強大聲波,向著四方而去。
此時此刻,慶州城軍帳內不知多少軍卒停下手中活計,
皺著眉頭直起腰,側耳傾聽,看向遠方。
站在校場之後的耿炳文臉色凝重,眉頭緊皺,對著一側的親兵道:
「查查他是誰,還有他手中那物件。」
當陸雲逸長刀落下,聲音緩緩停止,校場上陷入了一片短暫沉默,
但那種沉默並不是寂靜無聲,而是充滿力量,
軍卒們眼中的眸子如同火一般燃燒,恨不得此刻便提刀奔向戰場,砍殺一通。
軍卒們眸子中的一道道火焰聚集在陸雲逸身上,像是要將他燃燒殆盡,
這個上官不一樣,比哪一個上官都不一樣。
陸雲逸咕咚咕咚又喝了一大口水,繼續喊道:
「很好,這才是我大明精銳,
爾等亦是我大明根基柱石,希望爾等日後位高權重之時,不忘今日之初心。」
他拿起冊子看了一眼,繼續說道:
「想要在戰場上活命,奪得功勳,福澤家人,每日操練必不可少,
今日之操練只為明日之功勳,希望爾等謹慎待之。」
「我等作為前軍斥候,操練與尋常軍卒有些不同,
一:騎術訓練,我等需要熟練掌握騎術,包括馬匹駕馭、馬匹照顧、馬術騎射等等,
要注重培養與戰馬之間的默契信任,
在草原上,除了手中的刀,身上的甲,
戰馬是你唯一可以依靠的同袍,善待戰馬就是善待自己。
二:體能訓練,我等斥候需要具備超出常人的身體素質與耐力,以適應長途奔襲與偵察軍務,
事先說好,本官所部操練極苦,
但本官所部每日食肉,不會讓爾等身體虧空,
想要不練也可,只需要在操練一途比過本官,便可每日悠哉。
三:戰陣技能訓練,斥候不同於戰兵,斥候乃全軍精銳之士,
要練習格鬥廝殺、弓馬騎射、刀槍棍棒,訓練過程中,
本官會著重加強你們對危局的反擊能力與應對突發狀況的能力,這是你們活下來的根本。
四:偵察技能訓練,我等斥候騎兵不僅僅要會廝殺,
還要有觀察、分析、判斷、偽裝以及對情報訊息的取捨能力,
這是你們未來的晉身之階,本官會毫不吝嗇地傳授予你們,
學會了這些,無論到哪裡都能有立足之地。
五:心理訓練,我等斥候騎兵需要具備比尋常戰兵更為堅毅的心智,
以應對處身茫茫草原戰場的壓力與恐懼,
本官不希望爾等被戰場廝殺所困,
許多軍卒即便下了戰場,
亦會暴躁如雷,嗜血如命,將自己一身功勞盡數敗盡,
不論是北疆前線軍卒,還是源源趕來軍卒,又或是站在此處的你們,
都乃我大明基石,後半生應當榮光加身,不被廝殺所困。
就算你們對本官先前所說嗤之以鼻,也要牢記此等心理訓練。」
一口氣說了許多,陸雲逸覺得此刻自己的喉嚨有火在燒,
連忙拿起水囊咕咚咕咚灌了兩大口,砸吧砸吧嘴,覺得不過癮,又灌了兩大口。
待到將水囊放下,他看到了一雙雙帶著期許的眸子,輕輕一笑。
大明以武立國,但丘八的名聲卻一直沒有擺脫,反而愈發嚴重,
在以往,不論是那些讀書人還是城裡的官老爺,都說讀書人才是國朝根基,
從未有人對他們說過,你們才是大明根基,
軍中艱辛旁人不懂,軍卒自己懂,
拋妻棄子來到此處,心中大多有家國大義,卻一直被人唾罵,
他們心有悲憤,無處發泄。
對於這位新上官,一些老卒只覺得,恨不得為知己,他懂我!
站在最後方的耿炳文臉色已經凝重到了極點,看向身側親衛:
「此人擅蠱惑人心,好好查,
查他的家世背景,查他的人際往來,
還有在軍中所做一切,所立功勳所交好友,本侯都要知道,速速去辦。」
親衛頓時瞳孔一縮,面露凝重,低頭稱是。
高台之上,陸雲逸平復了一番心緒,輕咳一聲清了清嗓子,將大喇叭湊到腦袋前,繼續喊道:
「以上所說的具體操練方法以及草原作戰的諸多事宜,
本官已經抄錄多份,待到各百戶人員分配齊整便可分組習之,
今日不操練,你們要回去好好想一想,
自己以後想要做什麼,
是想庸庸碌碌過完一生,死在不知何處的戰場上,
還是想轟轟烈烈地斬馬殺敵,榮歸故里,
想好這些,爾等再決定要不要認真操練,要不要認真學習斥候之法,
本官可以在此保證,在這北疆之地,
沒有任何人可以比本官教得好,也沒有任何人能比本官更推心置腹,
這些斥候之法在旁人眼中是不傳家學,
但在本官眼中卻算不得什麼,都是我等晉身之基,
待到我等立下功勳,得以晉升,
本官還有更高深之兵法韜略傳授,
大家好才是真的好!
好了,原地解散,各自回營休整,明日開始正式操練!!」
軍卒們定定地站在原地,陸雲逸愣了愣:
「愣著幹嘛,天寒地凍的早日回軍帳,這是命令!」
直到此時,軍卒們才稀稀拉拉地散開,朝著各自軍帳走去,
陸雲逸這才長出一口氣,輕輕一咳,啊了兩聲,
發現嗓子已經有一些沙啞,頓時面露無奈,
他隨即看向手中的自製喇叭,想著還有沒有改進空間,
至少不用每次都大喊。
陸雲逸見到那十五位百戶候選還未離開,
便邁動步子來到高台邊緣,徑直坐了下來,看向眾人:
「不論這次你們能不能晉升,本官希望你們都要比其他軍卒做得更好,
就算這次不成,還有下次,
北征大軍如此龐大,若是我等立下功勳,
本官麾下也不會止步千人,晉升的機會多如牛毛,莫要氣餒。
好了,都回營吧,早些休整,明日便開始操練了。」
各位備選百戶們對視一眼,拱手抱拳:「多謝大人提攜。」
「談不上,戰陣之上靠的是自己,本官只是順水推舟罷了,去吧去吧。」
陸雲逸擺了擺手,他們這才各自散去,
但劉黑鷹依舊站在原地,從懷中掏出兩個干杏,遞了過去。
「雲兒哥,嘗嘗,生津止渴。」
說著他又湊了過來,低聲說道:
「昨日我爹讓我好好感謝你,這存放杏的法子可讓我爹賺老錢了,
他想把這杏賣到北平府去,雲兒哥覺得如何?」
陸雲逸咬了一口乾杏,瞥了他一眼:
「你爹要是想家破人亡,那就大膽賣。」
「啊?」劉黑鷹一個哆嗦,小聲說道:
「雲兒哥,不至於吧,
我爹打算在北平找一商行或者富商,一起賣,
就算旁人眼紅,也能有個照應。」
「昂,那去賣吧,臨死前別把我供出來就行。」陸雲逸撇了撇嘴,無所謂地繼續吃著。
劉黑鷹頓時瞪大眼睛,又往前湊了幾步:
「雲兒哥,雲兒哥,你說說你說說.真有這麼危險?」
陸雲逸打量著手中干杏,拍了他一巴掌:
「廢話,北平是燕王的地盤,你當他不會打仗啊,
這東西放在軍中是能救命的東西,
你都知道甲冑里能放好多,他手下那些將領能不知道?」
劉黑鷹身體一僵,眼中露出一絲恐懼,連忙說道:
「那那那那.你讓我爹最近在慶州發賣,那不是找死?雲兒哥你莫要害我!!」
陸雲逸又將干杏塞到嘴裡,重重嘆了口氣:
「賣那幾十筐算什麼錢啊,慶州現在有兩萬大軍,過幾個月就是十多萬,
這東西若是能賣給大軍,你爹不僅能賺大錢,說不得還能封個員外,
等著吧,過不了多久就有人去找你爹了,
別忘了讓你爹把你說出去,正好沾沾光。」
劉黑鷹頓時愣住了,眼睛一點點瞪大,他也是聰明人,一點就透!
原來雲兒哥打的是這個主意!!
「那那要是被巧取豪奪怎麼辦。」
「你當咱哥倆是擺設啊,好歹是慶州有頭有臉的人物,又被委以重任,
放心吧,越大的官越守規矩,你爹可能會受點苦,但好處多多。」
「好!!」
劉黑鷹被這麼一說頓時激動起來,
跟軍伍做生意,那可是穩賺不賠的買賣。
「雲兒哥你真厲害,早就想到了吧。」
劉黑鷹心中佩服無以復加,恨不得提頭來拜。
「那是自然。」陸雲逸挑了挑眉,對於劉黑鷹的馬屁十分受用,
「你爹若真與大軍搭上線,賺了錢,
這千餘人的肉食你爹要管,我爹是窮酸書生,家裡可沒錢。」陸雲逸想到了什麼,說道。
「放心吧雲兒哥,我爹懂事。」
這點小事,劉黑鷹自然不會拒絕,相信他爹亦是如此。
就在這時,甲冑碰撞之聲響起,陸雲逸側頭看去,臉色一僵,
「他還真來了?」
不遠處,只見長興侯耿炳文帶著一些親衛快步走來,
劉黑鷹還沉浸在發財的美夢中,嘿嘿直笑,陸雲逸卻一個激靈蹦下高台:
「末將陸雲逸,拜見長興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