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6章 長安易得,天下難定

  第1626章 長安易得,天下難定

  暮鐘敲響,百姓歸家。

  長安城大道之上,其實早就沒有了百姓。

  數萬大軍攻城,即便是再樂觀的人,也不會以為絲毫傷不到老百姓。

  所以很早,雍州府和長安萬年二縣,就已經讓百姓全部歸家,街道上沒有一條人影。

  劉仁軌和李絢並肩而行,兩側無數的騎兵快速的朝著四面八方散去。

  各處的城門,各處的望樓,各處的坊門,街口,更甚至於長安城最核心的皇宮,也都有人快速而去。

  劉仁軌看著無數的士卒,滿是無奈的看向李絢道:「你之前可沒有說,你招募了三千千牛衛,三千金吾衛?」

  李絢微微搖頭,說道:「長安城中,千牛衛還好,金吾衛巡邏全城,有數萬之多,三千勉強安定而已。」

  「現在的長安城左金吾衛將軍程處弼已經坐守宮門,右金吾衛中郎將曹君剛剛死在箭下,群龍無首,你直接接管便是。」劉仁軌抬頭看向李絢。

  李絢略微沉吟說道:「還是讓程將軍轉任右金吾衛將軍,鎮壓右金吾衛,崔鼎檢校左金吾衛將軍,鎮壓左金吾衛。」

  「好!」劉仁軌點點頭。

  崔鼎原本就是左金吾衛中郎將,如今檢校左金吾衛將軍也沒有問題。

  「左千牛衛好說,周乾升任左千牛衛將軍,至於右千牛衛,由丘貞沐調任右千牛衛將軍。」李絢神色肅然起來,然後說道:「北平郡王家中的後事如何處置的?」

  原左千牛衛將軍,北平郡王李景嘉,被麻嗣宗在乾陽殿一刀捅死。

  薛孤吾雖然調任了左千牛衛大將軍,但不管是李景嘉還是王及善,在左千牛衛當中,都有大量親信,很不好控制。

  「草草下葬而已。」劉仁軌輕輕搖頭。

  當初乾陽殿宮變,死的不僅是一個李禕,還有李景嘉。

  「其子呢?」

  「下獄,應該還活著。」劉仁軌眉頭微微皺了起來。

  李絢平靜的點頭,說道:「宮中的事情,關鍵還是禁衛。」

  「你打算怎麼辦?」劉仁軌停馬,轉身看向李絢,說道:「禁衛中郎將竇平如今已在宮中待降,你打算如何?」

  李絢略微沉吟說道:「竇平先做太子右衛率吧,其他日後再說,至于禁衛,孫婿需要調一千右衛進入禁衛,郎將以上全部都要更換,這沒有餘地,三郎的事情不能重演。」

  「禁衛鎮壓北門一甲子,無非聽令行事而已。」劉仁軌搖搖頭,說道:「隨你吧,不過此事,等到太子回朝之後,恐怕還要有所變動。」

  李重照如果真的回到長安,恐怕他的身邊立刻就會圍上一圈人。

  李絢手裡掌握的這些權力,會被迅速被擠壓和侵蝕。

  李絢神色異常的平靜,他點點頭,說道:「太子回朝之後,孫婿一千右衛全部交於太子,前後處置全部由他,然後太子再從宗室之中,挑選一千人進入禁衛,從皇后娘家,再挑選一千人進入禁衛,加上現在的禁衛淘汰的人,組成新的北門禁軍。」

  「諸方力量相互牽制。」劉仁軌點點頭,說道:「如此一來,倒是也可以避免當初之事。」

  「至於說朝中,陸世叔本身就是先帝任命的吏部尚書,做中書令還是可以的;崔相這個侍中,背後有崔盧鄭三家,別人想要對付他也不容易;李義琰早為中書侍郎,同中書門下三品,不會有人置喙,甚至說不好會更進一步。」李絢稍微停頓。

  劉仁軌下意識的點頭,李義琰真的是聰明人,先帝剛病逝沒有多久,他就選擇了致仕。

  後來中宗之死,還有其他的事情,他都沒有牽扯,安靜的待在家中。

  如今重新為中書侍郎,日後不管是裴炎,還是劉仁軌,又或者劉審禮的位置,全部都是他的。

  李絢平靜的說道:「張公做吏部尚書,他原本便是雍王的太子左庶子,自有人支持;雲弘胤是趙相學生,他為戶部尚書,趙相的人會支持他;安西都護王方翼為兵部尚書,那個時候,太原王氏也該重起了;蕭嗣業為刑部尚書,何以求做大理寺卿,就是孫婿的事了。」

  劉仁軌眯著眼睛,看著李絢道:「你這是在試圖恢復先帝時的朝局?」

  李絢笑笑,說道:「先帝時的朝局,才和天下各州牽連最大,也是最穩妥的。」

  那是一整個體系,劉仁軌,郝處俊,劉審禮,薛元超,李義琰,趙仁本,張大安。

  李治就是憑藉這個體系,治理朝政好幾年。

  只不過到了現在,這些力量早就被新的體系所替代。

  李絢如今要顛覆武后創造的體系,自然最好的辦法就是將更舊的體系帶回來。

  如此,天下才能夠最大程度的穩定。

  有句話說的不錯,父死三年不改其制,這句話不是沒有道理的。

  治大國如烹小鮮。

  李絢心中有數。

  暴力貪進,最後的結果,不過是在數年的安定之後,天下烽煙四起。

  王莽前例在先,李絢很小心。

  「只有說,韋尚書和韋監,就是韋家的事情了。」李絢稍微鬆了口氣。

  「如此,韋家有韋待價,韋弘機,韋弘敏,韋思謙,如此便不會再往中樞插人,再多,朝野就會群起反對了。」劉仁軌點點頭,畢竟有武后前例在先,朝野百官會異常小心。

  ……

  「剩下的,便是長安城了。」劉仁軌騎馬在街道上緩行,看向四周道:「雖然雍州府,長安萬年二縣都在竭力的穩固局勢,但整個長安城才是最不安的。」

  李絢點點頭,說道:「讓孫婿手下的士卒,不得大量入城,便是他們的意見嗎?」

  「韋氏,杜氏,王氏,楊氏,裴氏,竇氏,薛氏等等。」劉仁軌看向李絢,說道:「這些世家,如今在長安的百官之中,雖然幾乎沒有侍郎和少卿以上的官職,但是郎中,員外郎卻是多不勝數。」

  「無妨。」李絢看向整個長安城,平靜的說道:「郎中員外郎隨便他們,孫婿不想折騰,但各坊坊正,孫婿倒是想要折騰一下。

  富坊的坊長調到窮坊,窮坊的坊正調到富坊,靠近皇宮的,調到遠離皇宮的。

  如此一來,秩序就有了。」

  劉仁軌驚訝的看著李絢。

  這樣一調換,最關鍵的,是事情就會多起來。

  事情一多,忙起來就顧不得其他事了。

  李絢就正好可以安插自己的人手。

  所以歷來這種相互對調的事情,就都是在有特殊的目的。

  劉仁軌點點頭,說道:「如此,大事就沒有了,但天后在長安,還是有些影響力的。」

  「孫婿心中有數。」李絢眼中閃過一絲狠辣。

  「最後便是三娘的事情,三娘現在在哪兒?」劉仁軌略帶擔憂的看著李絢。

  他知道劉瑾瑜從洛陽撤去了揚州,但是去了揚州之後,就再也沒有了消息。

  畢竟武后大軍征伐揚州,消息斷絕是必然的事情。

  「三娘現在在婺州,孫婿現在回了長安,那麼明日便讓三娘從婺州啟程,走洪州,潭州,返回蜀中,從蜀中回長安。」李絢輕輕點頭。

  「太子最好也早點從揚州啟程。」劉仁軌看向揚州方向,輕聲說道:「揚州可沒有那麼安全。」

  「是!」李絢點頭,抬頭看向前方,前方已是朱雀門所在。

  ……

  新月如鉤,火把高舉。

  從朱雀門到太極門,白衣騎兵列陣以待。

  太極門下,頭髮有些發白的左金吾衛將軍程處弼,眼神沉重的左千牛衛中郎將何堦,禁衛中郎將竇平,還有一眾郎將,全部肅然的站在城門右側。

  陸元方,黃仁素,袁嘉祚,獨孤器,還有長安各部員外郎以上官員,全部在列。

  李絢騎馬,沿著宮道平靜的走到眾人之前,手裡高捧先帝遺詔,高聲道:「奉先帝遺詔,清平逆亂。」

  「臣等領旨,先帝冥福無疆。」

  所有人全部都跪了下來,沉聲應詔。

  李絢受先帝遺詔的事情,他們都有所知曉,只是之前誰也不知道這遺詔內容。

  今日,雲弘胤在城外宣讀先帝遺詔的內容,幾乎在同一時間,便有人將遺詔內容飛奔告訴了朝中眾臣。

  眾臣沒人去想著檢查詔書的事情,而是在琢磨遺詔的內容。

  其實很多東西,沒有必要去琢磨形式,光是琢磨內容,便已經能夠琢磨出真假來了。

  便如眼前的這份遺詔,裡面的內容雖然聽起來頗有蹊蹺之處,但實際上他們都能聽得出來,這份高宗遺詔,實際上並不是高宗一人所書。

  或者更準確的講,是高宗口述,由中書舍人書寫。

  所以前面更加正式一些,唯獨到了後面,九泉祭祀之事,才是真正的高宗皇帝的遺言。

  聽起來似乎有縫合之意,但確實是正式的遺詔。

  尤其是遺詔內容,完全是高宗皇帝的風格。

  免除李絢在蕃州的所有一切職務,邏些道安撫使,右衛大將軍全部免掉。

  任他做了太尉,還參知政事,但卻只實任一個國子祭酒。

  至於說太尉開府,統領天下兵權之事,那不過是說說罷了。

  只要皇帝他日返回長安,十六衛將軍立刻就會心投皇帝。

  只要李絢沒有謀逆的心,這份權力最後不過是一片虛妄。

  當然,前提是天下大定。

  這也是高宗皇帝的意思,用李絢平定天下,戰後剝奪軍權,只留一個國子祭酒,同中書門下三品的職位。

  雖然一樣是宰相,但不過是宰相當中的最後一位罷了。

  有權,但不重。

  這個時候,反而更加容易去作用。

  這便是皇帝心機了。

  維持了正統,也保護了李絢。

  李絢騎在馬上看著眾人,平靜的點頭道:「諸位請起。」

  李絢看向竇平,說道:「竇中郎將,麻煩你轉任太子右衛率,等到諸事了結之後,便調任安東道做一任將軍去吧,等到陛下成年,這征伐新羅之事,怕是又要提上日程。」

  竇平長長的鬆了口氣,拱手道:「喏!」

  李絢轉身看向劉仁軌,說道:「麻煩左相與諸位細說伱我商定之事,本王要去見一下永平郡王,這許多事情都與他無關,日後安心便是。」

  「多謝大王!」在場群臣同時對著李絢躬身。

  李絢抬頭看向太極宮的方向,輕聲說道:「明日,詔長安九品以上官員太極宮宣讀先帝遺詔,之後,本王坐政事堂理事,兩儀門封閉,後宮禁衛格局,待皇帝重歸後開啟,明日,宣布東伐洛陽,天下秩序之事。」

  「臣等領命。」群臣同時拱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