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0章 皇帝更迭,神器易主
貞觀殿外,李顯聽著武后,還有四周眾人的哀呼聲,整個人直接愣了。
他的目光茫然抬起,看向貞觀殿中,隱約能夠看到武后趴在御榻上沉聲痛哭。
頓時,他感到無盡的黑暗朝自己壓了過來。
整個世界一下子變得只有他一個人。
但他依舊在死死的抬頭看向前方,在那裡似乎有一道人影正在快速的遠去。
只是在最後關頭,回頭輕輕了看了李顯一眼,然後笑笑徑直遠去。
李顯看得很清楚,那就是他的父皇,他的父皇要走了……
「父皇!」李顯不由一聲痛呼,伸出手,想要拉住皇帝,然卻什麼都沒有拉住,他整個人頓時頓住了,下一刻,他就感覺心口一痛,整個世界徹底的黑了下來……
李絢跪在李顯身側,沉沉的低著頭,他先是聽到李顯一聲痛呼,下一刻,李顯竟然身體一顫,直接朝他倒了過來。
李絢趕緊抬手,將李顯小心扶住。
他側頭看了裴炎一眼,同時將手迅速的按在了李顯人中,然後用力的一掐。
就在這一下,李顯終於沉重的一口呼吸,然後睜開了眼睛,隨即,他忍不住的看向貞觀殿中,面色悲戚的喊道:「父皇。」
「殿下節哀。」李絢扶著李顯,輕嘆一聲,目光看向殿中。
就在這個時候,殿中傳來武后的聲音:「讓太子進來。」
「殿下。」李絢扶起李顯,然後認真的看著他,咬牙說道:「殿下,節哀。」
李顯微微一陣顫抖,看向李絢,目光中是無盡的哀傷。
但好在,看到李絢,他眼中的哀傷逐漸的收斂,然後悲痛的才對著李絢點點頭,轉身看了裴炎一眼,也是同樣點頭。
裴炎和李絢兩個人同時拱手,然後同時再度恭敬跪了下來。
李顯輕嘆一聲,然後轉過身朝著殿中走去。
……
「父皇!」李顯痛哭的聲音從殿中再度傳來。
「好了,收聲,我們還有很多事情要做。」武后強行壓著悲痛的聲音傳來,隨即,武后的聲音再度響起:「諸卿都進來吧。」
「喏!」李絢再度叩首,然後緩緩的站了起來。
冷風吹來,李絢下意識的放棄了體內所有的抵抗,整個人不由得一陣顫抖。
站立原地,李絢緩緩低下頭,顫抖著跟在裴炎的身後進入了殿中。
滿臉痛楚。
邁步踏入貞觀殿,李絢一眼就看到了站在御榻之前的張文仲和秦鶴鳴。
兩人站在御榻之前,似乎正在對皇帝的身體進行最後的確認。
武后雖然已經確定皇帝死了,但她並不是真正的醫者。
按照朝制,皇帝的生死,最後需要由御醫確定。
免得出什麼茬子。
萬一皇帝只是假死呢。
萬一皇帝還有救呢。
李絢目光微微看了坐在皇帝御榻前的武后,隨即就轉移了目光。
其實武后直接宣布皇帝賓天也未嘗不可,只是這樣一來,難免就有些謠言。
張文仲和秦鶴鳴兩人同時後退一步,對著武后沉沉躬身道:「天后節哀。」
天后節哀,皇帝已死。
……
「啊!」一聲驚叫突兀的從側畔廊柱的帷帳之後傳來。
李絢,裴炎,武后,還有李顯,同時詫異的看了過去。
李絢和裴炎剛才進殿的時候,還有一眾中書舍人,給事中和左右史也跟著進來。
不過中書舍人起草詔書,給事中審核,左右史則是史書記錄。
皇帝身死,史書自然要記錄。
但突然,在這個時候,本應該默默記錄的眾人,卻在帷帳之後突然發出聲音。
這是怎麼回事。
還不等眾人反應過來,左史苗楚客已經快步走去,面色悲戚的說道:「天后恕罪,右史韓楚賓心痛昏厥了過去。」
武后微微一愣,隨即輕嘆一聲,點點頭說道:「好生治療。」
「是!」苗楚客立刻拉了太醫李虔縱去幫韓楚賓治療。
……
突然發生的變故,讓殿中的沉痛的氣氛為之一緩。
武后深吸一口氣,臉上帶著悲痛,神色也有些木然,但還是平靜的看向李顯說道:「太子,本宮欲任中書令裴炎為治喪大臣,韓王李元嘉,禮部尚書韋待價,太常寺卿藺仁基輔之,你認為如何?」
李顯收斂痛楚,下意識的看了御榻上的皇帝一眼,隨後對著武后拱手道:「一切聽憑母后做主。」
「好。」武后面色一肅,看向側畔道:「傳本宮令,召韓王李元嘉,禮部尚書韋待價,太常寺卿藺仁基入宮,敲景雲鍾。」
武后最後三個字說的極慢,仿佛一個字一個字的咬著說出來。
李絢低頭垂首,面色悲哀。
景雲九響,皇帝駕崩。
王福來跌跌撞撞的走出來,拱手道:「喏!」
之前皇帝服藥,和武后私談,便是他都被趕出來殿中,等到他再回來的時候,皇帝已經崩了。
看著王福來雖然難受,但還是很快離開,武后不由得輕嘆一聲。
王福來是宮中跟隨她和皇帝最早的太監,甚至於王福來比李治還要更要認識武后。
當年武后為才人的時候,便多虧了王福來的照顧。
只是如今物是人非,反而是年紀最小的皇帝先一步賓天而走。
「咚咚咚……」鐘鳴九聲。
清澈的鐘聲在整個洛陽城中迴蕩,但在九下之後,戛然而止。
洛陽城中,今夜本就有無數人難以入眠。
但鐘聲一響,所有人都已經明白,天變了。
鐘聲九響之後,天地肅靜。
下一刻,無數的鐘聲在整個洛陽城中響起。
鐘響三萬。
皇帝駕崩,洛陽城中所有的道觀寺廟,在同一時間敲響鐘聲。
按制,洛陽城中所有的道觀寺廟敲響的鐘聲加起來要達到三萬下。
每間寺廟,每間道觀,甚至都有清晰的數字要求。
無盡的鐘聲在整個洛陽城的上空迴蕩。
所有的洛陽百姓在這一刻全部被驚醒,也在同一時間,他們明白,皇帝崩了。
整個大唐帝國最高的統治者,崩逝了。
天后有命。
無數隱晦目光的注視之下,韓王李元嘉,禮部尚書韋待價,太常寺卿藺仁基,在接到命令之後,沒有絲毫猶豫,直接狂奔到了宮中。
……
李絢站在殿門之側,目光平靜的看著李元嘉,韋待價和藺仁基三人上前向武后,太子行禮,最後到了御榻之前,痛哭三聲。
武后平靜的宣布了對裴炎,李元嘉,韋待價和藺仁基四人的任命。
四人立刻拱手,然後聚在一起,商議皇帝的葬禮事宜。
裴炎為喪葬大臣,李元嘉,韋待價和藺仁基三人輔之。
但這一切,和李絢沒有任何關係。
在武后和太子安排的喪葬諸官之中,沒有李絢的位置,也就沒有絲毫的發言權,甚至他整個人都站在殿門靠後之處。
站在李絢身前是侍御醫杜文譽,李絢早年任尚藥奉御的屬下,如今已經在他的身前。
在上面的金階之上,是依舊跪在御榻前的太子。
皇帝死了,沒有皇帝的寵信,李絢甚至就連接近御榻的資格都沒有。
現在的,雖然還是太子賓客,但太子立刻就要即位稱帝,他這個太子賓客等同於廢掉了。
如今在朝中,他的職位只有右衛大將軍,彭王。
右衛大將軍在沒有皇帝召命的情況下,根本調動不了多少兵馬。
那麼李絢如今能夠在這殿中立足的,只有他的彭王之位。
之前李元嘉不在的時候,李絢站在李顯身側,還能起到代表宗室的作用,如今李元嘉已到,他就只能夠往後靠。
至於太子少保,李顯還未即位,太子都未策立,哪有什麼太子少保。
李絢目光輕輕掃了李顯一眼,隨即低頭下來,李顯依舊在低聲哭泣。
如今沒有了皇帝,李顯便要直接面臨來自武后的龐大壓力。
李絢都不知道他能不能頂的住。
李顯如此,李絢又何嘗不是如此。
以前有皇帝在的時候,李絢並不需要擔心自己事情做錯。
因為即便是他有些不那麼循規蹈矩,可能會有偏向,但皇帝只要能看到好的結果,便能夠容忍他的一切。
如今皇帝沒有了,李絢需要同時面對裴炎,李顯和武后三個人。
他稍微有所反應不對,李顯翻臉,裴炎仇視,武后下手,一切都會有太多的猶豫。
位置不一樣了,就是李顯都不一定會同李絢同心。
低著頭,李絢眼神中的悲哀在逐漸的褪去。
李治病逝,李顯即位。
李絢首先要做好隨時應對一切的準備,甚至他必須盡全力的幫助李顯穩住皇位。
起碼在二月之前是如此的。
武后,裴炎,世家,宗室等等,李絢需要在無數的勢力傾軋下,幫助李顯穩住皇位。
但,他又不會太過的得罪武后。
畢竟李顯不會像李治那樣有足夠的力量庇佑他。
而李絢,還要在洛陽城中待到二月。
二月,奉先帝旨意,彭王離京。
一旦他能夠安全的離京,那麼朝中的一切,就都和他沒有關係了。
他盡了全力。
若是李顯無法守住皇位,那也就和他無關了。
還有李旦,李顯失位,李旦即位。
一旦李旦無法守住皇位,最後武后登基。
那麼這皇位,就和李治這一脈再無任何關係。
誰從武后手中將皇位奪到手,誰就將繼承這個位置。
李絢眼中閃過無盡的凌厲。
皇帝更迭,神器易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