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5章 元卿,你太令朕失望了,斬了吧
李顯站在金階之上,目光看向群臣,沉聲宣詔:「惟永隆二年,歲次壬午,十二月癸丑,望十五庚寅日,皇帝若曰:
於戲!
思致雍熙,事求良輔。
久勤夢寐,近在周行。
尚書左丞劉景先,蘊道宏深,秉德經遠,志存公亮,誠合始終。
宜拜命於瑣闈,俾兼和於鼎實。
可黃門侍郎,同中書門下三品,勛封如故。
欽此。」
劉景先驚訝的抬頭,滿臉驚愕的看向李顯,但隨即,他就反應了過來。
從班列之中走出,劉景先沉沉的跪倒在殿中,沉聲道:「臣劉景先,謝陛下隆恩,陛下萬壽無疆。」
「平身吧。」李治輕輕抬手,然後開口道:「黃門侍郎者,要處也;宮中之事,事無大小,悉以卿咨之,然後施行,望能裨補闕漏,有所廣益。」
「臣必不負陛下所望。」劉景先沉沉躬身。
「是不負汝父所望。」李治刻意的提了一句話,劉景先之父劉祥道,十幾年前正是朝中宰相,泰山封禪時,又出任禮部尚書,為封禪之副,如今劉景先又任宰相,前後呼應,亦是一樁美事。
「臣遵從陛下教誨。」劉景先再度沉沉拱手,然後退回班列之中。
如今中書門下尚書省,除了尚書左僕射之外,所有位置,全部集齊。
皇帝滿意的點點頭,然後側頭看向一旁,又是一本詔書被捧了上來。
李顯面色凝重的拿起詔書,繼續宣讀:「惟永隆二年,歲次壬午,十二月癸丑,望十五庚寅日,皇帝若曰:
於戲!
……
尚書右丞郭待舉,升任尚書左丞。
吏部侍郎魏玄同,升任尚書右丞。
中書舍人郭正一,升任吏部侍郎。
……諸散官勛封如故。
欽此!」
郭待舉,魏玄同,郭正一,相繼走了出來,然後跪倒在地,叩謝聖恩。
李絢輕輕呼吸,面色肅然的看著這一切。
從劉景先升任黃門侍郎,同中書門下三品的之後,他就知道,皇帝這是將年底才要進行的官員提拔,換到了現在。
劉景先臉上的詫異,李絢看的很清楚,並不感到奇怪。
因為眾人都早已經料定,在如今的六部尚書和侍郎之間,最後機會入政事堂的,其實是歐陽通。
誰都沒有想到先行一步的,竟然是劉景先。
劉景先畢竟做尚書左丞才幾年,論資歷根本輪不到他。
尚書左右丞,正四品上,雖然等同於各部侍郎,但卻是諸侍郎之首,僅次於六部尚書。
就如同尚書左司郎中和右司郎中,雖然不過是正五品上,但在朝中的位置卻僅次於六部侍郎。
但仔細深想,其實這也並沒有多少可奇怪的。
歐陽通畢竟已經是正三品的兵部尚書,他更進一步,只能是侍中和中書令,而不會是以正四品上的黃門侍郎,同中書門下三品。
如今在尚書,中書,門下三省,算上遠在西域的中書令劉審禮,還有尚書左僕射和一個門下侍中空缺。
六部尚書之中,吏部尚書竇玄德和戶部尚書崔知悌的年紀老邁,二人根本不可能為相。
禮部尚書韋待價和工部尚書黃仁素,資歷淺薄,根本不可能對歐陽通構成威脅。
只有刑部尚書段寶玄,當年在睦洲就剿滅天陰教之功。
他當年也是憑此回朝任大理寺卿的,後來從大理寺卿轉任刑部尚書。
歐陽通是先任衛尉寺卿,然後轉任兵部尚書。
實際上,歐陽通想要進封宰相,除了自身熬資歷以外,更多的,還要看李絢在外立功如何。
李絢日後哪怕是立下大功,他自己在朝中的官位也不會有太多的進展。
甚至極有可能,在他五年後回朝轉任國子祭酒的時候,歐陽通才有機會升任侍中。
至於的拜相,不過是一個同中書門下三品,沒有那麼在意。
王德真能夠從黃門侍郎,同中書門下三品,進位侍中,多是當年平滅吐蕃之功。
畢竟是滅國之功,不過是因為皇帝要調整朝堂,所以才壓了下來,現在升任侍中,也無人有意見。
劉景先沒有足夠的功勞,終究地位不穩。
剩下郭待舉,魏玄同,郭正一等人的提拔,不過是順次而已。
……
李絢的面色肅然,無疑,這一次的調整,整個朝堂中樞更加的年輕化。
這是好事,也是壞事。
好處在於朝政可以正常運轉,這樣武后插手的機會就少了。
壞處在於都是年輕人,對朝政處置在大局上有所不足,容易為人所趁。
「諸卿!」皇帝的聲音,將李絢的注意力拉了過去,就聽皇帝平靜的開口道:「今日朝會,諸卿還有何事?」
「啟奏陛下。」一個有些陌生的聲音響起,李絢下意識的向後看去。
一身紅衣金甲的右金吾衛將軍李大志肅然的走了出來,肅然拱手道:「啟奏陛下,右金吾衛昨日在嵩山腳下,發現一輛跌入山間的馬車,經辨認,其人乃是同安襄公鄭仁泰之妻,同安太夫人崔氏,和其孫女鄭七娘。」
李大志的話音還沒有落下,滿朝官員已經全部死死的看著他。
同安太夫人崔氏死了,前些時日,還試圖勾連相王,攪亂朝政的同安太夫人死了。
朝中之中,崔知溫,崔知悌,崔謐,全部都難以置信的看向李大志。
崔氏雖然是鄭家的主母,但卻是崔家的女兒,是崔知溫,崔知悌和崔謐這些人的堂姐。
她這一死,鄭家固然受損,崔家也一樣要傷心。
群臣目光之下,高坐御榻之上的李治,平靜的開口:「右金吾衛有無察查,馬車究竟是如何跌入山間的?」
「回稟陛下。」李大志認真拱手,同時說道:「根據現場勘驗,同安太夫人應是在臘月十二夜間登嵩山,那時大雪已經下了兩夜,大雪封山,山道難行,一個不小心,便直接墜落山間……那時便是山中值守的士卒都已經休息,根本無人察覺其登山之事,也無法得知其究竟為何登山,何時登山,又何時出事。」
李治眉頭微皺,輕聲道:「此事終究不小,這樣吧,此事由大理寺前面察查,王卿,若是有需,可動用千牛衛協助。」
「喏!」大理寺卿王及善站了出來,拱手領命。
李治目光看向崔知溫,崔知悌和崔謐仨人,開口道:「朝中鄭氏,崔氏子弟,可停朝三日,協助處置喪事,往來弔唁,急信通報同安郡公,讓他速速回朝。彭王!」
「臣在!」李絢立刻拱手站出,詫異的抬頭。
「同安太夫人,在洛陽停靈三日,三日之後,返回滎陽安葬,這三日,你便留在鄭氏莊園之中,替朕致哀。」
李治輕嘆一聲,說道:「同安襄公是玄武門功臣,同安郡公也是朝中支柱,這一次……怎麼發生此事?」
「臣領旨。」李絢沉沉躬身,然後退回到班列之中。
群臣肅穆低頭,但是心中都在疑惑。
崔氏大前天雪中跌落懸崖,昨日右金吾衛發現,一直到認出人來。
那麼皇帝究竟是什麼時候知道此事的?
李治深吸一口氣,說道:「諸卿還有何事?」
「陛下!」侍御史姚崇站了出來,拱手道:「臣彈劾左司郎中竇思泰行事不端,欺壓百姓,致人死命,請陛下處置。」
姚崇的話一出,群臣的目光立刻就落在了李絢的身上。
李絢一臉茫然,他根本就不知道姚崇會出來彈劾竇思泰。
而且如果他所知不錯的話,彈劾竇思泰的奏本早就已經被人交到了政事堂,怎麼會由姚崇來彈劾。
所有人都知道,這件事情是東宮在操作,李絢不過是出了個主意,怎麼現在一下子就牽扯到了他的身上。
朝中知道姚崇和李絢關係密切的人不少,姚崇的父親姚懿,更是做了李絢好幾年的長史,才調任潘州刺史。
今日姚崇彈劾竇思泰,難免會讓人以為這件事情是李絢的手筆。
事實也的確是這樣不假,但問題是李絢已經提前將自己摘乾淨了,今日怎麼又牽扯上了。
就在這時,皇帝輕嘆一聲,開口道:「致人死命,罪無可恕,傳旨,免去竇思泰所有職司,流放崖州。」
李絢猛然抬頭,難以置信的看向皇帝。
他和李顯曾經商議過,竇思泰畢竟是相王妃的兄長,無論如何處置的時候都要給三分顏面。
貶去建州任長史,待上幾年,若是行為收斂就調回朝中,若是依舊不改,就貶去崖州。
當然,這是李絢和李顯商量的結果,但是從洛陽到建州不知道多遠。
中間真要出了什麼事,誰也救不了。
害死人,家屬要報仇,天理如此。
但李絢也沒有想到,皇帝竟然直接免去竇思泰所有職司,流放崖州,這是一點顏面都不給竇家人啊!
群臣之中,同樣是難以置信的秘書監竇孝諶,已經盯向了後方的竇思泰。
竇思泰難以置信,但還是顫顫巍巍的走出來,沉沉叩拜道:「臣領旨。」
李治擺擺手,兩名千牛衛已經直接入殿,將竇思泰拖了出去。
「還有何事?」李治再度開口,殿中群臣莫名的打了一個寒顫。
「啟稟陛下。」一個清朗的聲音隨即響起,在群臣注目之下,侍御史,彭王長史李昭德站了出來,拱手道:「啟稟陛下,臣彈劾中書舍人元萬頃,心懷不軌,勾連內外,陰謀中樞,攪弄社稷,請陛下處置。」
站在班列當中的李絢直接懵了,這是怎麼回事?
姚崇一個,李昭德又是一個。
姚崇和李絢的關係緊密自然不必多說,李昭德更是李絢的彭王長史。
前面姚崇剛剛彈劾了竇思泰,後面跟著李昭德就彈劾元萬頃。
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李絢和李旦有什麼深仇大恨,這麼盯著相王府的人不妨,而且罪名一個比一個重。
李絢完全可以想像,別說是不知道的人了,就是知情者,恐怕也會懷疑李絢。
懷疑他代替東宮報復李旦……
李絢腦海中一縷靈光閃過,他猛然抬頭,死死的盯向金階之上的李旦,滿臉的難以置信。
同樣難以置信看向李旦的,還有崔知溫,崔知悌和崔謐三人。
就在這時,皇帝輕嘆一聲,搖搖頭,看向如同行屍走肉一般走出的元萬頃,滿臉失望的說道:「元卿,朕和天后歷來待你不薄,此次你為何如此……算了,朕也不想聽,伱太令朕失望了,來人!」
兩名千牛衛拱手進殿。
皇帝輕聲開口:「陰謀朝堂,離間皇室,拖出去,斬了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