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4章 罷相拜相,一日之間
乾陽殿中,李治的臉色認真起來,看向群臣說道:「明年正旦封禪,朝野政事都為其所勞,然天下多事,必不能只顧其一,尤其明年科舉之事,更需早備。」
群臣同時拱手,心中卻在思索,眼下之事,和科舉有什麼關係。
李治擺擺手,王福來再度端著一個銀盤來到了李顯面前。
李顯躬身,接過聖旨,然後面對群臣,高聲念道:「惟永隆二年,歲次壬午,十二月癸丑,望十五庚寅日,皇帝若曰:
於戲!
師氏之職,訓於胄子,儒林之選,必俟賢人。
黃門侍郎,同中書門下三品崔知溫,直清莊敬,浩素純密,服膺勤業,俾崇於釋菜,逾勸於攻木。
著罷中書門下三品,檢校國子祭酒,會同吏部處置明年科考之事。
散官勛封如故。
欽此。」
李顯話音落下,站在隊列之中的李絢,臉色不由得微微一變。
罷相。
黃門侍郎,同中書門下三品崔知溫,被免去了同中書門下三品之職位。
崔知溫做的好好的,怎麼就突然罷相了。
沒有了同中書門下三品,崔知溫不過就是正四品上的黃門侍郎。
門下省,按朝制,該有兩位侍中,一位黃門侍郎,同中書門下三品,還有一位黃門侍郎,正四品上職。
崔知溫就任宰相之前,是正四品上的尚書左丞。
如今被罷免同中書門下三品,位置比尚書左丞只好了一點。
隊列之中的崔知溫,微微顫抖,隨即面色肅重的上前,然後沉沉的俯首道:「臣謝陛下隆恩,陛下萬壽無疆。」
崔知溫心裡知道,皇帝還是給他留了情分的。
檢校從三品的國子祭酒,讓他的地位在朝中不至於太差。
算是留個養老的地方。
李治面色平靜的點頭,說道:「明年科舉,朝中必有人才勃發,崔相替朕好好留意。」
「喏!」崔知溫拱手,然後緩緩退入群臣之中。
「繼續吧。」李治話音剛落,王福來便已經再度上前。
李顯從面前的銀盤之中取出聖旨,然後才對著群臣高聲念道:「惟永隆二年,歲次壬午,十二月癸丑,望十五庚寅日,皇帝若曰:
於戲!
東朝保傅,歷代尊榮。
漢擇名儒,任先疏廣。
晉求耆德,選在山濤。
實資六傅之賢,用宏三善之道。
趙國公,尚書右僕射李敬玄,文雅成器,恭謙致用,出領重鎮,以帥諸侯;入為具寮,以長卿士。
歷踐中外,備嘗艱虞,殆三十餘年,勤亦至矣。
可太子少傅,檢校黔州都督,勛封如故。
欽此。」
李顯念完聖旨,面色中帶著震驚的看向群臣。
殿中群臣同時拱手:「臣等恭領聖旨,陛下萬壽無疆。」
……
低著頭,李絢輕呼一口氣。
雖然李敬玄罷相之事早有所料,但真正到來時,還是頗有些震撼人心。
自從尚書左僕射劉仁軌升任太子太傅,尚書右僕射李敬玄離朝之後,尚書省便再無真正能在政事堂說話的人。
皇帝如今徹底罷免了李敬玄的尚書右僕射,尚書省也就徹底的空了。
李絢想知道皇帝接下來會怎麼做,是讓人繼任尚書左右僕射,還是以後會一直空缺下去。
群臣同樣亦在關注。
輕微的腳步聲響起,王福來端著銀盤來到了李顯面前。
李顯深吸一口氣,再度拿起了聖旨,開口念道:「惟永隆二年,歲次壬午,十二月癸丑,望十五庚寅日,皇帝若曰:
於戲!
萬事之本,歸於司會,百僚之師,屬我端右。
所以綜詳名實,參貳紀綱,詔德選勞,於是乎在。
中書令,銀青光祿大夫、上柱國、汾陰縣侯薛元超,忠敬孝友,寬厚沈毅,經之以詩書,緯之以韜略。
言能顧行,勇必體仁,信義不愆義風雨,智謀自葉於著蔡。
固宜副文昌之長,總周官之任,仍兼連率,益重方隅。
可尚書右僕射,餘如故。
欽此!」
薛元超面容驚喜,快步上前,對著皇帝沉沉叩拜:「臣薛元超,謝陛下隆恩。」
李治點點頭,說道:「尚書省事務繁多,從今日起,你要擔起擔子來。」
「喏!」薛元超再度拱手,這才神色興奮的退回到班列之中。
從中書令到尚書右僕射,等同於到尚書左僕射更近了一步。
這讓一直以來,受到裴炎壓力最深的薛元超總算是鬆了一口氣。
……
站在隊列當中,李絢目光沉吟。
薛元超從中書令調任尚書右僕射了,可不一定是好事。
尚書右僕射是尚書省的第二把手。
中書令是中書省的一把手。
不對,薛元超雖然是中書令,但實際上,在中書省,還有劉審禮這麼一個中書令在。
只不過因為劉審禮率軍征戰西域,所以薛元超這個次於劉審禮的中書令,才會調任尚書右僕射,實際上,他從來就都是二把手。
薛元超為人性格不是很強勢,但處事細緻,加上年輕,還不到六十,的確是最年富力強的時候。
他調任尚書右僕射,天下諸事,總算是正常的運轉了起來。
不過薛元超從中書令調任尚書右僕射,而中書良劉審禮又在西域征戰,如今朝中已經再沒有了中書令。
朝中怎麼可能缺得了中書令。
李絢忍不住的抬頭。
果然,就見,王福來再度端著銀盤來到了李顯面前。
李顯已經預料到了什麼,拿起聖旨繼續開口念道:「惟永隆二年,歲次壬午,十二月癸丑,望十五庚寅日,皇帝若曰:
於戲!
緝熙柄政,亮采皇猷。
宏道德而輔昌圖,調陰陽而平景緯。
我惟求舊,人亦與能。
正位台階,實資元老。
河東縣子、侍中裴炎,星辰稟秀,山嶽炳靈,文蔚采章,量包江海。
負經邦之遠略,懷許國之明誠。
可中書令,散官勛封如故。
欽此!」
裴炎心中雖然早有預料,但仍舊忍不住心中所喜。
快步走出班列,裴炎站於殿中,沉沉叩首道:「臣謝陛下隆恩,陛下萬壽無疆!」
……
李治坐在上方,目光平靜的看著裴炎,上下審視到有人察覺異樣的時候,李治才緩緩的開口道:「中書令,見居闕下,任正中樞,不可更差,裴卿,你要明白。」
裴炎心中一沉,沉沉拱手道:「臣謹遵聖命。」
「嗯!」李治輕輕點頭。
裴炎這才站起,拱手然後退回到班列之中。
李絢從側面看的很清楚,裴炎在這一瞬間,臉色有微不可察的難看。
中書令非是一般人可任。
李絢在朝中這些年,見過的中書令,有郝處俊,李敬玄,劉審禮,薛元超,再加一個裴炎。
郝處俊向來以鐵骨頭著稱,便是面對武后,他也毫不退讓。
李敬玄和劉審禮是以軍功拜相,對武后不親近也不反對。
薛元超是皇帝的親戚,又是髮小,和武后說話的時候,自然有三分底氣。
雖然說和武后相抗不至於,但起碼讓武后不至於太過欺凌東宮。
如今,裴炎任中書令,少不了要和武后正面碰撞。
以他本身的性子,自然是不會輕易退讓,而皇帝也用今日的種種小細節,告訴他,他也不允許他退讓。
裴炎這個中書令,日後的日子就難了。
李絢的目光看向王德真。
如今的中書省,只剩下王德真一個人為黃門侍郎,同中書門下三品,那麼……
……
李顯張開聖旨,沉聲道:「惟永隆二年,歲次壬午,十二月癸丑,望十五庚寅日,皇帝若曰:
於戲!
宰輔之重,陶鎔所寄,用諧時望,必藉素名。
正議大夫,黃門侍郎王德真,衣冠宿望,廊廟公才,累踐台閣,久彰名器。
可侍中,散官勛封如故。
欽此!」
王德真從隊列之中走出,沉沉叩首道:「臣謝陛下隆恩,陛下萬壽無疆!」
「平身吧。」李治輕聲開口,目光看向王德真道:「門下之責,出納帝命,緝熙皇極,總典吏職,贊相禮儀,以和萬邦,以弼庶務,佐天子而統大政者也,王卿,勿讓朕失望。」
「臣領旨,必不負陛下所託。」王德真沉沉拱手,然後退回群臣之中。
群臣神思微轉,已經大體明白髮生了什麼。
薛元超調任尚書右僕射,等於撐起了尚書省的架子。
裴炎從侍中調任中書令,從掌管門下省到掌管中書省,實際上沒有多少區別。
王德真從黃門侍郎升任侍中,等於執掌一省,哪怕和他裴炎有舅甥關係,日後也必然難以和裴炎融洽。
李絢沉沉低頭。
他已經明白了,皇帝這一切操作的根源,還是那天那場禮部尚書推選的後果。
那裡面,很多人的心思都不由自主的暴露了出來。
皇帝順勢調整,也就在合理之內了。
李絢眼神流轉,他在這裡面,坑了裴炎,推了王德真,李義琰自然升任無望,而崔知溫則是自己坑了自己。
皇帝明顯看出如今中書布局的不合理,故而才作出調整。
尤其是裴炎和王德真之間,真正能夠讓兩名至親的親人翻臉的,只有權利。
而皇帝則深諳其道,一手操作,政事堂的局面在最短的時間內,重新恢復平衡。
所有的一切,全部回歸到皇帝手中。
李絢輕輕的嘆了口氣,身上黯淡。
如今裴炎升任中書令,那麼之前東宮想要拉攏他,也就缺乏了更多的動力。
哪怕有在崔謐身上做的手腳,這個時候也不再適合拿出來了。
真要強行使用,不僅得不到原本期待的效果,反而會起到反作用。
該收手了,在動作自己就該暴露了。
……
李絢神色肅然起來,目光微微一抬,看著重新拿起聖旨的李顯。
他有些發懵,怎麼今日的調整,還沒有結束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