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1章 皇帝封禪，天下大災
風聲微冷，腳步輕響。
亭廊之間，李絢隨意的走著。
許久之後，腳步停下，他望向頭頂的明月，輕聲說道：「陛下到洛陽了。」
餘澤跟在李絢身後，低聲回道：「兩年，陛下這一次在洛陽會待兩年，時間太長了。」
「這意味著太子的監國時間，也將有兩年。」李絢眼帘垂下，竭力壓制眼中的閃過。
「是啊，兩年的時間，誰知道兩年之後又將是什麼呢，萬一……」餘澤說到這裡，已經很難再往下說下去。
「根據朝中傳來的消息，陛下的身體在好轉。」李絢微微搖頭。
「真的嗎？」餘澤抬頭看向李絢，眼神直接。
李絢低頭，沉默許久才說了實話：「陛下的身體之所以會好轉，是因為到了夏天，氣候溫暖，身體活躍，所以撐過這個夏天沒有問題，但他的身體畢竟受到了重創，根本不知道虛弱到了什麼地步，一旦冷風再起，很難說能撐多久。」
「也就是說，陛下即便是能夠撐過今年冬天，到了明年冬天，他也一樣撐不過去。」說到這裡，餘澤抬頭死死的盯住李絢，說道：「也就是說，太子現在已經是實際上的至尊了。」
餘澤「至尊」兩個字說的很大膽，但這裡只有李絢和他兩個人，大膽些也無妨。
李絢平靜的點點頭，說道：「是的，陛下去了洛陽，就會失去對朝政最全面的掌控，他能夠盯住的，只有一些關鍵位置……是的，從現在開始，陛下已經再也沒有再度掌握全局的能力。」
更甚至李治到現在自己都沒有發現這一點。
或許他以為自己還可以安然的回到長安，但他根本沒有想過，他如果這一次過不去了。
不說明年，便是今年，一旦冷風再起，他就很有可能失去一切。
「但太子不會是陛下的威脅，只要陛下不糊塗。」李絢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面色冷肅起來。
很多事情他們是不需要擔心的，李顯一直以來都表現的很乖巧。
甚至在李絢的建議之下，李顯每日處理朝政都儘可能在朝臣的眼皮底下。
也就是意味著，等於是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
「相王跟著去了嵩山，這樣，就沒有任何人可以接近的機會，至於陛下，他糊不糊塗，天后說了算。」餘澤一句話，直接點破了這裡面關鍵，隱隱間，在洛陽，天后已經有挾天子以令諸侯的權力。
毀了李顯立李旦嗎？
李絢嘴角微微冷笑，武后的權利慾驚人的恐怕她自己都沒有預料到，可是當機會出現在眼前的時候，武后絕對不會有絲毫猶豫的抓住機會直接往上爬。
武后會稱帝，這些年，即便是再瘋狂的人都沒有這麼想過。
只有武后，只有她自己在午夜夢回的時候，會想上這麼一想，但隨即就會自己殺死自己的念頭。
當然，還有一個人坐在御榻上的時候……
不過即便是她，現在也沒有想到自己未來會稱帝。
她的目的應該最多是坐在皇位上，替李治，還有李顯處理朝政。
如果說到時候李顯不聽話，那就廢了李顯立李旦。
但這一切都是在李治崩天，李顯即位以後的事情了，如果說李顯還沒有即位，皇帝就廢了李顯立李旦，那麼朝臣會將所有一切的罪過全部都丟到她的頭上。
那麼一旦李旦即位之後，朝臣絕對不會允許她再插手政事，即便是北門學士那班人也是一樣。
所以廢掉李顯，對武后只有一次機會，而只有在皇帝死後，廢掉李顯，武后才能拿到最大的利益，若是在此，廢掉李賢，武后不僅拿不到利益，甚至可能要倒霉，李旦可比李顯要精明多了。
「世家沒有機會接觸相王，也沒有機會接觸太子，所以他們只能將目光放在朝堂的官位上。」李絢走進後院唯一的石亭間，在石凳上坐下，然後才看向餘澤說道：「但關鍵位置陛下看的很死，所以他們必然會在皇帝視線之外的位置上動手。」
餘澤低嘆一聲，輕聲說道：「陛下前腳離開長安，後腳人們就已經在新朝為自己爭奪位置。」
「能看到這一點的人不多，不會有那麼多人，敢將還活著的，依舊在掌控一切的皇帝，當做不存在的。」李絢微微搖頭，能夠看到這一點的，絕對都是經歷過一次皇位更迭的老傢伙。
皇帝登基也已經三十多年了，能夠看到這一點的，畢竟在永徽初年便已經開始身居高位了。
家族傳承，加上自己的敏銳目光，還有個人經驗，才有這樣的敏銳嗅覺。
「陛下不會允許世家有這麼多動作的。」餘澤一針見血的，指出了李絢忽略的地方。
皇帝雖然東巡洛陽的時候，放棄了大局，但他的目光依舊敏銳，誰的動作多，誰的動作過線，立刻就會遭受到他的兇狠打擊。
「所以，我們的手段要隱秘，就是秘書監。」李絢深吸一口氣，說道：「若是今年的治水成功，那麼今次回朝，我會力推讓都水監整體上任一格。」
何以求這個都水監升為四品，手下都水少監，還有其他無數人等，都會同樣上任一等。
「整個都水監上升一級，不容易吧。」餘澤眉頭微微皺起，看向李絢道：「就算陛下同意，吏部也不會同意的，最多就是像太史令一樣，兼任秘書少監，何以求就算做的再好最多也不過是兼任工部侍郎，朝中不會給他太多的。」
「若是一般時候，自然如此，但今年不同。」李絢微微搖頭，看向洛陽方向，輕聲說道：「但是今年有強澇。」
「你真的能確認這一點？」餘澤看著李絢，面色嚴肅的說道：「你好像從幾年前就開始算計這些，為的不會就是這一次吧？萬一這一次出了問題，之前你的一切形象就都毀了。」
「不會。」李絢看向餘澤，神色自信道：「余叔，伱也是這些年過來的，有件事情，你們似乎一直都沒有怎麼注意？」
「什麼事？」餘澤有些詫異。
李絢微微垂目，然後低聲說道：「還記得陛下當年泰山封禪嗎？」
餘澤下意識的點頭：「記得，十七年的事情了。」
「那你應該記得，當年陛下封禪之後，天下就災情不斷，旱災，洪澇，蝗蟲，地震，沒有幾年，大非川也敗了。」稍微停頓，李絢輕聲說道：「封禪從來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本質上，他就是在向昊天示威，那麼昊天立刻就會報復，武帝如此，當今也不會例外，明年……哼哼！」
李絢冷哼一聲，仿佛看到了明年整個大唐可能會發生的巨大天災。
「這……這有些太……」餘澤想要說這有些太危言聳聽了，然而話僅僅是說了一半，他就臉色陰沉的停了下來。
這些年的事情，一幕幕的發生在他的腦海中。
乾封元年之後，大唐天災無數，旱災，洪澇，蝗蟲，地震便不說了，戰場上好不容易滅了高句麗，新羅又反了。
之後又是大非川之敗，榮國夫人病逝，皇帝也大病了幾年，傳位太子，傳位天后，什麼樣的謠言都出現過。
也就是在李絢出仕之後，大唐的局面才好上許多。
可即便是在那一年，太子李弘病逝，江南大旱，李絢甚至都還是被從龍虎山求雨的過程當中被叫回來的。
難道說，真的是因為封禪觸怒了昊天的緣故。
「當年太宗皇帝也曾經五議封禪，但偏偏碰上了彗星之變，邊境戰事和天地大旱。」餘澤緩緩的點頭，輕聲說道：「雖然是天時不與，但實際上時人議論，更多的是大唐丟失了真正的封禪禮儀，後來乾封年間的封禪，禮儀也很是有一些問題。」
餘澤突然停了下來，看著李絢搖搖頭，說道：「明年年初的封禪，若是有你的一席之地，千萬要往後一點，不要衝的太前。」
「封禪的次序？」李絢有些恍然，當初乾封元年的封禪，很是出了一些事情，這一次恐怕也不例外。
略微搖頭，李絢說道：「就算是再後，也後不到哪裡去，蕃州都護，邏些道安撫使，行軍總管，右衛大將軍，太子賓客，又能後到哪裡去，便是在東宮序列，我也是第三第四的人選。」
在東宮序列，除了李顯，之後，也就是劉仁軌和薛元超在李絢的前面。
至於說姚令璋，李絢尊敬他，那麼他就在李絢之前，如果李絢不客氣一點，姚令璋一點辦法都沒有。
「嗯！」餘澤點點頭，的確如此，在東宮的時候，李絢還算是顯眼一眼，到了諸王當中他就算是想靠前，也前不了。
「還有那些想要跑到前面的，離得遠點。」餘澤忍不住的再度開口告誡。
「放心。」李絢輕吸一口氣，說道：「長安洛陽，長安的事情，下次寫信勸告太子，注意世家動作便可，至於洛陽的事情，定期往洛陽送藥便可，這一次幸運的是，我們離得足夠遠。」
「嗯！」餘澤贊同的點頭，雖然現在朝中的紛爭還沒起，但也足夠能看得出風暴在醞釀了。
「不管怎樣，我們先紮好籬笆。」李絢神色肅然起來，認真道：「邢文偉，程處政都被調往了西線，我們的壓力就少了許多，如今左驍衛西移，邏些衛又調走了一千，治水力量不足，那麼便從各州調遣州兵補充邏些衛，縣卒再補充州兵，地方擴招民勇。」
餘澤眉頭突然皺起，看向李絢問道：「嚴格來，還是松一些。」
「民勇又不用錢糧，多一些無所謂。」李絢平靜的抬頭。
餘澤頓時忍不住的倒吸一口涼氣，整個邏些道有七十多個縣，每個縣哪怕只有兩百兵勇，累加起來，也有一萬多人。
手腕再松一些，兩萬人有了……
「治水，治水，我們的目的是治水。」李絢立刻打斷了餘澤的胡思亂想，然後說道：「今年邏些河隨其自然，但怒江，一直到芒康，一定要打通，芒康再往東就是川西巴塘了，我們的人在理塘已經開始準備榷場，商貿之路，明年必須通。」
「這個不能……」餘澤的話還沒有說完，頭頂上空，一隻蒼鷹已經飛落而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