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0章 福昌公主，皇帝大怒
巨大的龍船，緩緩的朝洛陽紫微宮的方向而去。
落日在洛河上投下了美麗的倒影。
皇帝站在傳首，溫煦的夏風吹在身上，讓他感到異常舒服。
一匹快馬極速的從岸邊追來，隨即，一封快報被送到了武后手裡。
「陛下，福昌郡主病了。」武后走到皇帝身側，低聲說了一句。
李治轉過頭，皺眉看向武后問道：「福昌郡主病了？」
「嗯！」武后點點頭，又看了快報一眼，然後才確定的說道：「有些發燒，不過在服藥之後就好過了。」
「會不會和她這些日子在宮裡有關，有些時候，朕都覺得她很小心。」李治不由得嘆了口氣。
「或許吧，福昌郡主畢竟已經七歲了，不再是小時候什麼都不懂的樣子了，有太多人會在她耳邊讓她小心了。」武后輕輕點頭，想起霞兒小大人模樣的樣子，武后也感到一陣心疼。
「讓尚藥局的人過去看看，有沒有事情都回報一聲。」李治認真的囑咐一聲。
「是！」稍微停頓，武后說道：「有位太學博士，上奏奏請陛下收福昌郡主為養女，為福昌公主。」
「該死。」李治突然狠狠的一掌拍在船沿上，冷聲說道：「朕非是古之妄君，為了一己之司，就掠奪兄弟之女，其人當誅，媚娘，傳旨，將人發配到黔州去做州學教授……等等，太學博士，不是剛上任的國子司業的手段吧？」
「應該不是他。」武后微微皺眉，說道：「據查和他沒有關係，不過也難說，太學的世家子很多的。」
「嗯！」李治冷哼一聲，說道：「必然是他們，不過是手段婉轉一些罷了，傳旨調營州長史張玄遇為貝州刺史。」
「博陵張氏的張玄遇。」武后立刻就明白了李治的手段。
博陵張氏雖然和博陵崔氏同在博陵，但雙方的關係卻並不好。
尤其博陵崔氏是天下大族，博陵郡內的其他家族，要麼是俯身在崔氏之下，要麼就是徹底站在崔氏的對立面。
博陵張氏自然是後者，只是多年來在崔氏的打壓下，支撐的很艱難而已。
「嗯！」李治點點頭，說道：「若是張玄遇出身博陵，朕就讓他回博陵去做刺史了，現在去貝州也是一樣，清河崔氏同樣是崔氏子弟，正好好好的打壓一番。」
「此事臣妾去處理。」武后點點頭，道：「張相似乎在清河休養，博陵張氏和清河長史也有幾分關聯，或可利用。」
「嗯！」李治應了一聲，武后立刻轉身去處理了。
五姓七家，皇帝選擇了博陵崔氏作為打壓對象，就是因為相比其他家族，博陵崔氏在朝中還有一位宰相，一位尚書。
先剪去枝葉，然後再對樹幹下手，皇帝的思路很清晰。
看著越來越近的紫微宮，李治的神色逐漸的平靜下來。
每一次來到洛陽，他都能感到一股莫名的輕鬆。
置身洛陽，能夠讓他有一種站在局外，看清一切的感覺。
長安，長安。
在大唐開國超過一個甲子之後，長安密密麻麻的人脈往來，早就如同一座高山一樣壓在他的肩頭。
李治即便是皇帝，每作出一個決定，都要面對來自各個方面的阻力。
有的人甚至是不自覺的，下意識的，但這樣的阻力就是存在，而且非常龐大。
尤其還有世家大族在背後操弄，他們對於這些把戲更加的擅長。
只有在洛陽，他才能夠擺脫這些，然後回過頭，目光仔細的盯住每一個關鍵位置，冷靜果斷的作出決定。
如此才能夠有效的操控整個帝國。
也就是到了洛陽，他才感覺自己的身體會好上許多。
目光東望，裴行儉在山東的隱田清理在順利的展開，但在河北，元萬頃，范履冰，北門學士的動作就相對慢了許多。
河北是世家的聚集地，清河崔氏，趙郡李氏，博陵崔氏，范陽盧氏，他們的力量遍布河北。
想要清查出隱田並不容易，這一點皇帝能夠理解，只是北門學士沒有拿出什麼令他刮目相看的手段，也著實令他失望。
或許將來應該將彭王派往河北。
想起李絢，李治莫名的笑了，他完全能夠想像到李絢清查隱田的手段。
先以不法罪名，抓上幾個世家的嫡系子弟，然後逼他們達成城下之盟。
得到更多的證據之後，往死里追殺某個家族，徹底拿到那個家族的天地。
然後以此作為恐嚇，逼其他家族放出田地。
若是給他足夠的權力，十州的隱田清查，他也不會用超過三個月的時間。
不過現在這個時候，還是蕃州的事情更加嚴重，如果西突厥不能儘快解決，李治不介意調李絢去西域。
龍舟緩緩前行，最終在天津橋前停了下來。
皇帝進入紫微宮，李禕坐守宮門。
無數的宮人和侍女忙了到了月上中天，才徹底安靜下來。
……
月上中天，月光如水。
邏些紅山之上，如同圓盤一樣的明月就掛在清澈的夜空之上。
李絢一身黑色錦衣，腰間懸一把黑鞘長劍，站在王宮頂上。
紅宮一片黑暗，沒有絲毫燈火。
但頭頂仿佛觸手可及的明月，將一切照的非常清晰。
李絢環顧四周，平原，高山，河流，方圓數十里內的一切全都清晰的出現在他的視線當中。
在更加遙遠，視線所不及的地方，整個邏些道十五州，七十縣，全部都在他的手中。
李絢轉身，手按劍柄，看向長安方向，神色越發的冰冷。
皇帝明明知道霞兒所謂的氣運對他沒有多少幫助，卻依舊用她來糊弄天下，根本沒有想過這件事情可能會給霞兒帶來的嚴重後果。
或許在皇帝的眼裡，這種情況能夠為皇帝出力，他們自己應該感到幸運才是。
李絢抬頭看天，明亮的月光背後，是常人看不到的璀璨繁星。
目入紫微宮，紫微星越發的明亮，甚至明亮的過分。
李絢神色平靜無波，以皇帝如今的身體情況，如今看起來平穩，不過是迴光返照而已。
身體深處更多的潛力被透支。
將來如果他真的用了鍾呂延命丹，或許原本就可能撐的過去，但在現在的種種事故之後，這種可能性也在迅速的減小。
尤其現在，世家大族的手段也多了起來，越發的牽連皇帝的心緒。
皇帝的時間不多了。
轉身，李絢直接走下紅宮房頂。
月光之下的紅山上，到處都是一身黑衣黑甲的右衛士卒。
全部都是來自南昌的忠誠士卒。
李絢邁步走下紅山，回到了山下的邏些道安撫使府。
李竹快速迎了上來，低聲說道：「王爺，張公來了，余先生在陪著。」
「看樣子，他是收到消息了。」李絢輕嘆一聲，說道：「好吧，去見一見吧。」
李絢邁步走向中堂，腰間的八面漢劍從未放下。
中堂之內，餘澤正在陪張大安飲茶，同時低聲閒聊一些公事。
清脆的腳步聲響起，餘澤和張大安同時站了起來。
李絢走入堂中，對著張大安點點頭，說道：「抱歉，張公，絢剛才在處理一些其他方面的來信。」
「是下官抱歉才對。」張大安拱手，認真說道：「本不該在深夜打擾王爺的，不過有些事情……」
「無妨。」李絢擺擺手，看向四周說道：「張公，我們是在這裡說，還是去書房。」
張大安沉默了下來，片刻之後，他才輕嘆一聲，說道：「就在這裡吧，也沒什麼見不得人的。」
「好，張公請坐。」李絢走到了中堂之下，左側短榻上，看向張大安，平靜的說道：「絢知道張公想說什麼，但那件事情，絢沒有絲毫可以出手幫忙的地方，而且張公明白，若是絢出手，不僅不是在幫他，反而是在害他。」
他，誰，廢太子李賢。
張大安輕輕的點頭，有些疲憊的說道：「他離京那日，駙馬去看他，他對駙馬說，他的餘生，想要度過一個平靜的日子，故而，下官想請王爺幫忙，不要讓任何人進入巴州去打擾他。」
李絢沉默了下來，隨即他輕嘆一聲，說道：「殺人沒什麼，但本王需要向陛下報備這件事情，而相關的動作也會交由李長史去負責，他畢竟是密衛的人，他用王府的去狙殺，本王私下再添點動作，便足夠了。」
以張大安的威望，不讓東宮相關人等去看李絢，這很容易，而且現在這個時候，也沒有什麼人會想著要去看李賢。
這個時候對李賢動心的，都是些想要利用他的人。
這樣的人一旦靠近李賢，李賢很可能會死的。
到時候殺他的人，就不僅是皇帝和武后，甚至還包括李顯。
沒錯，即便是李顯，當他和李賢站在完全對立的立場上的時候，他們兩兄弟只有一個能活下來。
所以為了李賢，能夠在蜀地發揮巨大力量的李絢，是張大安唯一能求到的人。
「如此，便多謝王爺了。」張大安站起來，對著李絢沉沉躬身。
李絢擺擺手，神色已經平靜下來，然後看向張大安，說道：「張公，現在需要安靜的，不僅是他，還有其他人，陛下東巡，太子執政，本王希望其他人都能安靜下來，配合殿下做好今年的事情。」
張大安沉默了下來，片刻之後，他抬頭看向李絢，目光嚴厲的說道：「那麼明年呢？」
「明年的事情明年再說。」李絢搖搖頭，隨後補充道：「他們應該知道，他們自己是回不去了，但是在地方，本王保證，如果有足夠能力，一州刺史不是問題，或許將來……看誰能等得到吧。」
李賢被廢，雖然皇帝寬宏大量的赦免了很多人，但這些人的前途也徹底毀了。
就不如薛元超的兒子薛瓘，李賢的太子舍人，他一輩子都只會是個五品官。
這些的人很多，如果他們願意投誠李顯，或許很有機會，但想要返回中樞，有武后在絕對不可能。
這批人在趁機多年之後，已經悄悄的再度聯合在一起。
雖然說這些人，他們的權勢縮水的可怕，但他們畢竟各大世家的嫡系子弟，甚至有的是長子，影響力絕對不可忽視。
如今在蕃州任都督府長史的張大安，是他們中權力和影響力最大的人物。
尤其他跟的，還是對太子有絕大影響力的李絢。
太子一旦能力，整個天下權力都會重組，會有他們的機會的。
「好！」張大安終於點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