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2章 萬頃膽大,裴炎破案
裴炎一臉難看的站在院中,身邊站著同樣臉色難看的太子洗馬劉訥言。
這裡是洛陽城東河南驛。
內外無數衛士持槊肅立,旌旗招展,旗幟上繡著曹,越二字。
一陣馬蹄聲從遠處疾馳而來,最後快步走進了驛館。
左司郎中竇思泰面無表情的從外面而入,看向裴炎和劉訥言拱手:「見過裴尚書,劉洗馬。」
「竇郎何以在此?」裴炎拱手還禮。
「太子獻給陛下的壽禮丟失,左相和政事堂諸公都相當關心,諸位最好在陛下知曉之前,將東西找回來。」竇思泰朝著乾陽殿的方向微微拱手,裴炎的臉色頓時肅然起來。
「所以,今日這事究竟是怎麼回事?」竇思泰的眼睛豎了起來,目光看向四周,這裡起碼有上百名吳越衛士,為何還會讓太子的壽禮丟失。
劉訥言開口說道:「昨夜,吳越進奏使團抵達河南驛,因為天色已晚,城門關閉,所以就在這裡暫時歇息。但沒有想到,第二日天明,從揚州送來的海底樹便已經消散無蹤了,下官正在和裴尚書商量怎麼查?」
竇思泰點點頭,然後轉身看向裴炎,側頭問道:「裴尚書倒是來的很快,大理寺的人都還沒到?」
「陛下有旨,讓刑部配合金吾衛,河南洛陽二縣,『保護』長安外使和諸州進奏使團的安全,裴某正好巡視附近,也實在沒有想到,東宮送給陛下的壽禮,竟然在眾目睽睽之下被偷了,真的是奇事一件。」裴炎說完,轉頭看向劉訥言。
劉訥言臉色難看的不開口,但裴炎的臉色也好不到哪裡去。
昨日元萬頃才讓他幫忙,去盯太子的壽禮,沒想到今日就出里事。
好在他昨日沒有答應,不然今日背黑鍋的人就是他了。
裴炎心中一陣惱恨,元萬頃行事遠不如明崇儼,如此的陰謀鬼祟。
明崇儼是大家一起做事,一起有利,但元萬頃卻是別人做事,他自己得利。
而且始終都將所有人都瞞在鼓裡。
這樣的人,誰會放心和他合作。
想的更遠一些,元萬頃的手段明顯不足,在裴炎身上便已經出現了問題,誰知道他將來某一日會不會出事。
就比如今天的事情,誰知道到哪一日,誰會被牽連進去。
「那位諸位,接下來這案子,該怎麼查?」竇思泰很直接到說道:「東西必須在陛下知曉前找回,二位如果嫌人力不足,大理寺,千牛衛,御史台,下官都可以找來。」
竇思泰現在出現在這裡,就等於是諸位宰相出現在這裡。
持令,他可以號令整個洛陽的所有衙門。
「有竇郎這句話,裴某便放心了。」裴炎點點頭,目光看向整個驛站,沉聲說道:「能夠在驛站之內,數百名衛士的環伺之下,悄無聲息的將東西偷走的,絕對非是常人,只可惜,如今陛下大壽,洛陽能人太多。」
竇思泰和劉訥言心中輕嘆一聲。
也正是因為洛陽城中的事情太複雜,這才導致這件事那麼多人關心。
「拋開所有外在因素,首先抓住一點,這個賊,他拿到東西之後,現在在什麼地方。」裴炎轉過頭,看向西面的建春門,冷靜說道:「這人無非有兩種可能,一種是進入洛陽城,一種是離開洛陽城。」
稍微停頓,裴炎說道:「離開洛陽城,有兩種,一種是逃得遠遠的,逃往天下,現在就由刑部發函個關卡,嚴格查察,不求抓住人,起碼別讓他跑的太遠;第二種,便是人還是在洛陽,但沒進城,現在還在洛陽四周,等待風聲平息再進城。」
「必然還在洛陽。」竇思泰和劉訥言同時點頭,能夠針對太子下手的,絕對不是常人。
「很好,那麼請千牛衛率右衛士卒,在整個洛陽城外四周百姓,道觀,寺廟,學宮,嚴格查察,若是他在,將人逼出來,若是不在,也算是為陛下大壽,先一步清理地方治安。」裴炎一句句,說的非常有條理。
「可以。」竇思泰點頭,然後看向側畔。
一名手下立刻拱手,然後快步的跑向城中,急回尚書省。
裴炎目光望向洛陽城內,說道:「最大的可能,是那人已經進入了洛陽,這就有兩種情況。
一種是從建春門直接入宮,一種是繞城從其他城門入城,但無論如何,那麼大的一件東西,肯定不是隨意能夠送入城中的。
不管是建春門,還是其他城門,從這裡前往其他城門的路上,應該都能有所發現。
詳細詢問監門衛,同時對監門衛內部進行查察,難免會有人通賊,同時進行遮掩。」
入城之人,不管是誰,都需要在城門進行登記。
即便是當朝宰相和宗室王爵也不例外,最多不過是問上一聲,客客氣氣的送走,但該記錄的還是要記錄。
「八尺高的箱子,可不是簡單就能送進去的。」劉訥言忍不住的鬆了一口氣,局面總算是好過了一些。
裴炎搖搖頭,說道:「若是他在城外有人,恐怕立刻就會將那東西切割成好幾塊,然後裝進一輛馬車裡運進去。」
劉訥言的臉色瞬間變得無比難看。
裴炎看向竇思泰,說道:「查找所有帶箱子的馬車,哪怕是棺材,也要詳查,如今城門開放沒有多久,這樣的人家就算有,應該也沒有多少。」
「查!」竇思泰立刻轉身看向身側,一名下官已經拱手,然後快速前往城門,詳細的進行查察。
「到了這一步,我們起碼能知道對方究竟有多少人,進入城中究竟去了哪個方向,接下來要小心的,就是對方中途調換身份,換馬車。」裴炎的話剛一落地,劉訥言剛剛輕鬆下來的臉色再度難看起來。
「但不管對方怎麼變幻,大體的人數,大體的車輛都是不會變的,讓望樓衛查,應該能查的出來。」裴炎側身一看,也不用竇思泰示意,已經有人立刻轉身去查了。
裴炎的臉色瞬間肅穆起來,沉聲說道:「如今才到了最難的一步。」
「裴公請講。」竇思泰對著裴炎認真拱手。
無疑,現在的裴炎已經讓他十分佩服。
裴子隆能夠成為刑部尚書,從來就非是易於。
裴炎微微冷笑,說道:「這東西,最後關聯的,要麼是域外大部族,要麼是朝中的豪權,畢竟能夠知道東宮的壽禮今日抵京都,提前探查驛站格局,做好準備,悍然的動手的,即便是在整個城中,也沒有多少人能做到,」
竇思泰和劉訥言的臉色十分的難看,這件事情真要徹底查下去,結果如何,不問可知。
「查吧。」劉訥言臉色變得冰冷起來。
竇思泰隨即點頭,說道:「查吧,陛下大壽,有人如此胡作非為,陛下那裡知道了,是要發怒的。」
皇帝大壽,有人動太子的賀禮,既是在打太子的臉,同樣也是在打皇帝的臉。
這種人絕對不能夠輕易留在洛陽,一旦查出來,立刻予以重處。
「如果需要,東宮六率也是可以調動的。」劉訥言一句話,再度將事情升級。
太子給皇帝的賀禮丟了,一旦太子奏請皇帝,太子六率出動,事情絕對少不了。
裴炎深吸一口氣,明崇儼在的時候,密衛大膽但謹慎,這種把柄別人絕對抓不住,但落到了元萬頃手裡,這些就說不定了。
要知道,密衛雖然隱秘,但實際都是對外而言,對內,密衛的總部位置,朝中重臣都是知曉的。
只要皇帝允許,根本不要調動多少,三百甲兵,就可以將那裡屠個乾乾淨淨。
「查!」
……
「是在這裡?」裴炎抬頭看這樣眼前紅牆綠瓦,鐘聲幽然的天宮寺,臉上滿是難以置信的神色。
天宮寺,洛陽名寺。
幾年前,甚至還在這裡舉辦孝敬皇帝李弘的大醮儀式。
名聲之廣可見一斑。
最關鍵是這裡距離皇城端門,只有兩個坊的距離。
在河南驛失竊的太子賀禮,最後找著找著,竟然找到了這裡。
一旁的金吾衛郎將秦明認真的點頭,說道:「就是被送進了這裡,之後便再也沒有出來過,末將剛才已經派手下潛入進去探查,車還在裡面,但裡面的東西,已經被搬運到了寺里。」
「不管什麼原因,先將東西找到,然後再慢慢的細查緣由。」劉訥言果斷的都作出了決定。
一切以先找到太子賀禮再說,其他的事情都可以再慢慢調查。
「好。」裴炎看向了一旁的大理寺少卿徐豫,還有竇思泰,所有人都在同一時間點頭。
現在時間已經不早了。
皇帝隨時可能會下達聖旨,召喚諸人入宮,他們最好在此之前,就將一切處理妥當。
「沖!」裴炎手一揮,下一刻,無數的金吾衛士卒已經手持刀劍盾牌,直接殺了了天宮寺。
沒有任何的虛以委蛇,沒有任何的勾心鬥角。
現在這個時候,一切以找到太子賀禮為先。
聽著裡面的叫喊聲,裴炎的眉頭深深的皺了起來。
他有些不明白。
元萬頃究竟在搞什麼鬼。
偷了太子的賀禮,藏到了佛寺,這是什麼操作。
是要藉此讓佛門站到太子的對立面嗎?
可是如果真的是這樣,那麼佛門立刻就會站到皇帝的對立面,站到群臣的對立面。
因為現在他們做的這件事情已經完全過線。
現在就連諸位宰相都沒有在太子之爭中站台,佛門的人便已經先行一步。
尤其是皇帝,更加的會去想,佛門這是在做什麼,已經篤定他就要死了嗎?
若是說他不死怎麼辦,難道佛門要讓他死嗎?
當一個皇帝從內心深處,厭惡憎恨佛門的時候,他有一萬種方法讓佛門難受。
更別說還有最直接的。
一陣陣喧譁聲,一個聲音高高的響起:「找到了。」
裴炎的臉色立刻不由得一變。
……
看著被擺放在後院方丈禪房裡的海底樹,裴炎等人一時間全都面面相覷。
因為就在禪房的木榻,一名穿著黃色僧衣的大和尚盤坐其中,雙眼緊閉,雙掌合十,似乎在低聲念誦。
但你靠近,你就能發現,他其實根本就沒有在念誦。
甚至他根本就沒有一絲的呼吸,一絲的心跳。
這位整個洛陽都大名鼎鼎的天宮寺的方丈,在今日圓寂了。
就在他的禪房中央,擺放著太子拜託曹王、越王從東海搜集而來的海底樹。
這一幕,讓所有人都不知道該說什麼。
這究竟發生了什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