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1章 謀南昌王,構陷太子
洛陽,則天門下。
裴炎平靜的朝外面走去,這個時候,一個聲音從後面傳來:「子隆兄。」
裴炎微微一愣,回頭,就看到元萬頃追了上來。
看到裴炎,元萬頃笑著說道:「聽說刑部又被太子找麻煩了。」
裴炎面色平淡的點點頭,仿佛剛剛在乾陽殿中挨批的人不是他。
元萬頃臉色同時平靜下來,問道:「上次拜託子隆兄調查的事情,查怎樣了?」
裴炎同樣鄭重起來,目光掃向四周,這才發現四周的官員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不見了。
則天門下只剩下他們兩人。
裴炎這才開口:「南昌王府一切安靜,南昌王妃平日裡也不常出門,有事要麼就去左相府邸,要麼就找左金吾衛郎將秦明幫忙,衛尉寺卿偶爾也上門,另外,還有相王妃也常去,其他就沒了。」
「看樣子,那件事應該是和南昌王無關。」元萬頃鬆了口氣,但同時臉色又凝重了起來。
裴炎微微頷首,說道:「你說的沒錯,應該是和南昌王無關的,南昌王府也沒有多少力量能做這些事情。」
「那麼便只剩下一處了。」元萬頃抬頭看向裴炎。
「應該只剩下一處了。」裴炎抬頭,看向前方的乾陽殿。
「子隆兄不要胡思亂想,這件事和宮裡沒關係。」元萬頃直接搖頭,說道:「因為到現在,宮裡也不知道他究竟死沒死?」
裴炎一愣,立刻明白了過來。
如果明崇儼是宮裡的人殺的,那麼在其他方面宮裡總會顯露出一絲異樣來,不管是天后,還是皇帝,都是一樣。
但現在,即便是皇帝和武后,隔二連三也要問上一句。
光是這一點就足夠讓人明白,這件事情是和二聖沒有關係的。
「這麼說來,東宮私底下,還有一批人手?」裴炎立刻就明白了過來。
「所以要拜託子隆兄再幫個忙。」元萬頃微微躬身。
裴炎擺擺手,說道:「萬頃兄直說。」
「太子殿下這一次從東南弄了一株八尺高的海底樹,聽說就動用了越王和曹王的不少人手,現在想請刑部的人,查一查。」元萬頃甩出一個裴炎完全不知道的消息。
「原來這才是太子進獻給陛下的禮物。」裴炎頓時恍然明白了過來。
隨即他抬頭看向元萬頃,不解的問道:「萬頃兄,這些事情,密衛自己就能查清楚,何必要用刑部的人手,而且自從當年時候,刑部在東南行事就越發的艱……原來是在拿刑部的人手做餌。」
裴炎恍然明白了過來。
當年的那件事後,裴炎在東南得罪了不少的世家大族,刑部的人出現立刻就會被注意。
元萬頃現在要利用的就是這一點,以刑部的人為餌,調查曹王和越王的事情。
就像之前盯著南昌王府和東宮也是一樣。
刑部的人雖然是老手,但終究沒有密衛的人專業,當他們的行跡落在南昌王府和東宮眼裡的時候,就是密衛開始積極行動之時。
「子隆兄多想了。」元萬頃笑著搖搖頭,說道:「東南之事不用去查,時間一長自然會露出馬腳,如今重要的,是洛陽之事。」
「洛陽!」裴炎立刻明白了過來,說道:「這一次,曹王和越王也會進京,為陛下慶賀壽誕。」
「其實除了像南昌王那樣的,其他幾乎所有的宗室親王,郡王,都會回到長安為陛下慶賀,」元萬頃抬頭看向裴炎,認真的說道:「除了論欽陵那種人,沒有人敢在這個時候,捋大唐的虎鬚。」
裴炎贊同的點頭,隨後問道:「那麼南昌王這一次,能夠全身而退嗎?」
李絢的進軍奏摺已經送到了長安,如今已經逐漸的散布了開來。
裴炎身為刑部尚書,還是有資格看到的。
「不知道,子隆兄應該明白,南昌王已經進軍蘇毗了,若是有所成績,也當在陛下大壽之時消息傳回。」元萬頃感慨一聲,說道:「其實萬頃也希望南昌王能做大唐冠軍侯那樣的人物。」
裴炎的眼睛一眯,冠軍侯除了軍功蓋世以外,最重要的是他活得短。
差不多也就是南昌王現在的年紀。
準確的,也就比南昌王大四歲。
「天妒英才啊!」裴炎突然幽幽的看向元萬頃,說道:「四年的時間,應該足夠南昌王拿下邏些吧。」
元萬頃微微點頭,說道:「南昌王兵鋒凌厲,萬頃覺得朝中應當鼎力相助,拿下邏些之後,最好在西北走一走……」
「戰場兇險。」裴炎眼神幽微,他們都是飽讀史書的人,當然都知道,霍去病是因為殺戮過多,導致河湖之中滿是屍體。
他自己卻偏偏在這些滿是屍體的河湖當中引水,最後一病之下,一命嗚呼。
但他又豈會胡亂飲水,無非就是殺的太遠,後勤跟不上。
兩人目光對視,相互之間已經心照不宣。
「最近一段時間,東宮相對要安靜的多。」元萬頃輕鬆的就將話題轉移了出去。
「呵!」裴炎冷笑一聲,東宮的安靜,其實就是在說太子將注意力放在真正需要放在的地方,而不是其他亂七八糟的地方。
太子一專心在朝政上,立刻就有人倒霉。
這個人主要是裴炎。
今天已經是裴炎這個月第三次被皇帝叫進宮去訓斥了。
元萬頃稍微停頓,然後說道:「東宮的那些人,暗地裡做了不少事,不過在這些人的背後應該還有其他人在,不然僅憑這些人,他們還殺不了世隱真人。」
裴炎的神色肅然起來,忍不住的點頭贊同。
「最後一件事情。」元萬頃示意裴炎往外走,他們兩個在這裡已經有一段時間了。
再長,就難免會引人注意。
「麻煩子隆兄找一些人,幫忙將高岐,引去嘉善坊。」元萬頃話一說完,裴炎立刻愣住了。
他看向元萬頃說道:「萬頃兄,嘉善坊可是胡人的地盤,甚至就連突厥使團都在那裡,高岐如何會去那種地方?」
「就說,那裡有世隱真人的消息。」元萬頃輕飄飄的一句話,裴炎頓時感到頭皮發麻。
元萬頃不久之前,才讓裴炎對外散發消息,說明崇儼最後失蹤在了突厥。
現在又要將東宮的人,引導和突厥人見面。
這裡面的算計不要太明顯。
真要有一點半點泄露出去,裴炎立刻就會有大麻煩。
即便是他現在一時半會躲過了,將來一旦被人掀出來,立刻就是抄家滅門的大罪。
「可以做。」裴炎一句話答應地異常乾脆。
元萬頃微微一愣,轉身看向裴炎,問道:「子隆兄是認真的嗎?」
「萬頃兄是認真的嗎?」裴炎一句話直接反問,元萬頃不由得發愣。
裴炎大踏步的向前走,同時說道:「刑部會幫忙保護突厥人,其他的事,請恕子隆愛莫能助。」
這麼大的事情,元萬頃輕飄飄的『幫忙』,就要讓裴炎將巨大的政治風險賭進去。
這樣的事情,他怎麼可能會去干。
而且說這話的人,只是元萬頃,而不是天后。
明崇儼在的時候,做事就會周全很多。
不像元萬頃,將天下人都當成是了傻子。
他自己在算計什麼,真的以為裴炎看不出來。
這種算計太子的事情,如果得到天后的直接授意,裴炎自然無所不尊,但元萬頃現在這些,明顯是他自己的算計。
裴炎這種人,怎麼可能因為元萬頃簡單的一句話,就去步江充李廣利的後塵。
當年江充和李廣利,的確廢掉了武帝的太子劉規,但事後,武帝反悔。
相關參與人等全部都被斬殺殆盡。
更令裴炎感到不適的,是元萬頃一副站在背後算計,而讓他在前面衝鋒陷陣的架勢。
現在的元萬頃可還不是宰相。
……
看著裴炎遠處的身影,元萬頃緊緊的皺起了眉頭,裴炎怎麼這樣,這些都是天后……
冷哼一聲,元萬頃轉身,返回北門。
沒有他裴炎,難道事情就做不成嗎。
大不了手段做的粗魯一些,反正那樣也更符合突厥人的性子。
……
皇城東南,思恭坊。
彭城郡公府。
劉仁軌行走在後院小花園中,劉瑾瑜在一旁扶著劉仁軌行走。
「三娘,你有好幾年沒有來這裡了吧?」劉仁軌在站在石橋上,看著下面的流水,心中感慨。
「自從當年孝敬皇帝故世之後,郎君就一直在外征戰,孫女沒有陛下和天后召喚,也不好輕離長安。」劉瑾瑜甜甜的笑笑,說道:「若是郎君被召回中樞,年年陪陛下東巡,孫女便能天天過門來陪伴阿翁。」
劉仁軌側頭,看向東側的高牆,高牆之後,便是南昌王府的玉龍苑。
這一次皇帝大壽,劉瑾瑜陪著彭王妃歐陽氏一起趕到了洛陽。
一牆之隔,她便可以天天來陪祖父。
要知道,當年她可是在日日在這座院子裡,幫祖父處理公文。
「四娘跟三娘說過,想要在牆上開個小門,這樣來往也方便一些,不過三娘覺得家裡還有母妃,所以就沒有這麼做。」劉瑾瑜低聲說了一句。
劉仁軌立刻贊同的的點頭,說道:「你的顧慮是對的,行事還是要有規矩。
南昌王府和我家雖然至親,但外人的眼光還要注意,否則一句私相授受,便十分的不妥。」
李絢終究是宗室郡王,還是邊州都督。
雖然他和劉仁軌家是翁婿關係,兩家隔開,別人或許還不會多說什麼,但一旦私自打通,立刻就是勾連的罪名。
「反正不過多幾步路的事情。」劉瑾瑜笑笑,說道:「岳翁家裡的賀禮準備的怎樣了?」
「這事不需要伱們操心。」劉仁軌看向劉瑾瑜,輕嘆一聲,說道:「你是想問你家相公的事吧?」
劉瑾瑜有些羞澀的低頭。
劉仁軌搖搖頭,說道:「告訴你,阿翁也不知情,自從他出兵以後就沒人知情,不過他的進兵策略倒是沒問題的,只是……」
「怎麼?」劉瑾瑜臉上頓時詫異。
「有人懷疑,南昌王在私下裡有一支暗探,替他刺探軍情,此事你知道嗎?」劉仁軌臉色凝重。
「知道啊!」劉瑾瑜一臉的不明所以,說道:「是南昌王的護衛,用作暗探之使,這事密衛、光祿嗣、宗正寺都有備案,甚至就連兵部軍報上都有請功,只是因為王府護衛,所以只賞了錢財……」
看到劉瑾瑜似乎想到了什麼,劉仁軌頓時無語:「你家相公又在算計人了!」
劉瑾瑜低頭笑笑。
一陣腳步聲,突然在後院門口響起。
劉仁軌詫異的抬頭,就看到劉元朗和竇思泰同樣一臉凝重的站在後院門口。
「父親,太子獻給陛下的壽禮,被盜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