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館的拍攝雖然經歷了小小的風波與不悅，但還是順利地結束了。
收工之後，先將學生們依次送回學校，而後王東升單獨找了個機會，向林頌靜解釋了前因後果。
在GG以及相關的行業里，小型商業項目的本質，其實並非傳播效率或傳播效果，而是徹底滿足客戶的需求。
這種針對南方部分城市線下傳播的GG視頻，客戶的實質需求，是「花小錢辦大事」，其中的核心點，就是有價值的人來給自己的GG進行背書。雖說這種背書，很有可能意義不大，卻是客戶最想要的東西，幾乎沒有之一。
AB組分別拍攝的計劃，早就在王東升的構想當中。順城畢竟是一個小城市，很難找出具有較高社會身份的人參與拍攝，他便拜託了自己一位如今仍在北漂的朋友，請來了一位世界級冠軍參與人物採訪階段的拍攝。
儘管那人只是一個冷門運動的世界級冠軍，可針對客戶需求來說，卻也已經足夠了。
面對這個解釋，林頌靜沒有多說什麼，甚至沒有提出一句異議。
她雖然在象牙塔中浸淫了多年，卻也並非傻瓜，明白商業的本質就是利益的交換，若沒有這個前提條件，那麼一切都不成立。
更何況，王東升已經將自己的「欺騙」包裝得十分合理，自己也就沒有了多說的理由。
隨後，項目順暢地進行，視頻粗剪依舊交給了林頌靜的學生，王東升只需要在定剪成片階段親自參與即可。
接下來的兩天，他過上了一種閒適無比的神仙日子，只需要每天按時回復一下甲方的追問，剩餘時間便可以做任何自己想做的事。
隨著交片的日子愈發臨近，王東升卻也並不著急。後期負責人已經通知了他，粗剪即將完成，而這本身也就是需要遞交給甲方的第一個版本，待到甲方給出具體的修改意見後，自己再進入工作、參加定剪工作，也並不會遲。
然而王東升沒有想到，意外的發生，有時候悄無聲息。
那是一個他用來發呆的下午，陽光正好，雲也明媚，半夢半醒地坐在客廳曬太陽，可突兀出現的手機鈴聲，卻刺耳地打破了一切。
「餵？什麼事？」接起電話的時候，王東升沒什麼好氣，畢竟沒有人願意被平白無故地打擾白日夢。
可電話的另一邊，卻傳來一個學生急促的聲音：
「王老師，林老師遇到麻煩了，您能幫幫忙，出面解釋一下嗎？」
項目尚且沒有完成的時候，作為中間帶隊人的林頌靜卻出了意外，這讓王東升瞬間清醒，一下子不由得直接從沙發上站了起來。
儘管全部素材他都備份過一遍，可如果因為林頌靜的原因，GG粗剪版本需要從頭再來的話，無疑會花費大量時間與精力，並且絕對無法趕上甲方給出的最終時間點，而無法按時「交貨」，對所有乙方來說，都會是一場災難。
眼神凝重地站在窗前，王東升沒有開口，卻認認真真地聽完了學生所有的話，直到這一刻他才察覺，幾天前自己通過那幾個人的好友申請，是一件多麼明智的事情。
若不是當下立即知曉了情況，恐怕等他發現的時候，黃花菜都要涼透了。
在電話另一頭學生急促的敘述中，王東升了解了事情的大概，一切的起因，竟是因為一張照片。
幾天前，咖啡館裡，那個有心刁難的服務員在遭挫之後，懷恨在心，偷偷拍下一張照片，並查到了林頌靜所在學院的教務處，將照片當做舉報材料直接發了過去。
好死不死，那張照片中的內容，正是林頌靜與王東升一起，埋頭研究拍攝細節的狀態，而照片裡更遠處的地方，學生們三三兩兩聚集在一起，都看得清臉。
有了外部舉報材料，學院便不得不重視起來，召集學生們一一問詢之後，哪怕學生們頂住壓力沒有將事實全部坦露，可林頌靜卻也被扣上了一頂「以權謀私」的帽子。
利用學生，為自己謀財，這在任何一所學校，都是極其嚴重的瀆職。
以往這種情況，只要被發布在網絡上，一經輿論炒作，教師幾乎都會直接丟了工作，只有在特別特殊的情況中，才會有停薪留職的狀況出現，但很明顯，林頌靜並不算是特殊的那個人。
如今她的學生打來電話，就是想要讓王東升幫忙，看看能不能有什麼有用的辦法，在教務處向他打來核實電話之前，儘量挽救一下當前的局面。
王東升沒有多說什麼，只是安撫了學生的心神之後，面色沉重地掛斷了電話。
哪怕對這種情況早有預判，可事情的嚴重程度，卻也超出了他的預料。
在沒有掛斷電話之前，他嘗試著給林頌靜發去消息，卻沒有得到絲毫回應，這其中唯一的可能，就是此時的林頌靜也在接受問詢，並且情況相對嚴峻，乃至於她自己，也沒有了回復消息的空閒。
腦中盤算了幾輪，王東升發現，此時已經到了近乎難以迴轉的餘地。
不得不說，那個服務員所提供的照片，拍攝角度極為刁鑽，將所有對林頌靜不利的信息，無一例外地囊括其中，讓辯解這件事，都顯得十分無力。
哪怕時至今日，王東升都不清楚對方針對自己的原因所在，卻也並不難理解，真的有人會無時無刻不以最大的惡意，來揣度其他人，哪怕這所謂的「其他人」，只不過是路邊的一顆小石子而已。
清楚自己已經近乎沒有了退路之後，王東升終於決定，動用那個除非萬不得已，除非到了「不得不」的程度，才必須動用的計劃。
可在此之前，他的良心告訴自己，必須要徵求林頌靜的同意才行。
於是王東升抓起電話，立即給林頌靜打了過去。這一次，電話沒有出現忙音直到結束，而是中途就被掛斷了。
很明顯，是林頌靜主動掛斷的。
對方越不接電話，王東升的心頭就越發著急，他所焦慮的，是明明二人已經近乎商量好了一切，卻在最不可能的陰溝里翻了船。
如此，愧疚之心迅速變大，乃至於充斥了他的胸膛，讓人喘不過氣來。
又過了一會兒，在王東升被掛斷三個電話之後，林頌靜終於以文字的形式，回復了消息，卻只有簡簡單單的一句話：
「明天到了學校再說吧。」
語氣里滿是頹廢與迴避，讓王東升頓時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緊跟著，一個陌生電話打過來，昭示了結果。
電話另一邊，從未聽過的女性聲音，溫柔又帶著些陌生的冷靜，開口詢問道：
「您好，請問是王東升先生嗎？我是林頌靜林老師的同事，請問您明天是否有時間來一下學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