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微的嗓音帶著顫抖。
那是過往造就的悲傷。
不敢面對，不想看見。
繼魔女的第一次反對後，於現實世界，許系見到了魔女的第一次討厭。
討厭之物，是常人很難理解的「白髮」。
「沒事的，克里莎，只是一些雪」，溫暖寬厚的手掌，細緻摩挲著魔女的頭頂，安撫那份不安的心。
許系的聲音很輕，同時也很溫和。
心靈的創傷，只能以關心化作細線，對其緩慢縫合。
許系明白。
第二次模擬中，自己老死於魔女面前，給魔女帶來極大的心靈衝擊，以至於影響到今日。
那份缺失的空洞。
其實在與許系重逢後，就已經修補得七七八八。
只是，魔女仍對那樣的場景感到恐懼，一經看見就下意識作出反應，從而造成先前的情況。
「不用擔心，我就在這裡，一直都在……」
手掌撫過灰銀的長髮。
在一次次的輕撫中，魔女的表情逐漸平靜下來，眼眸恢復成許系熟知的空洞。
「抱歉，導師……」
克里莎低著頭，近乎埋在胸口處，雙眸的黯淡清晰可見。
她覺得，自己給許系帶來了麻煩。
儘管對許系來說，這所謂的麻煩十分微小，甚至稱不上一件值得說道的事。
可魔女覺得。
身為物品，影響到了主人，本身就是種無法原諒的錯誤。
「無需自責，克里莎，我從不在意那種事」，許系的手掌仍在摩挲，為魔女傳遞著寬解。
聲音是魔女記憶中的溫柔。
像是春天的風，以及夜中的火。
帶有溫度，帶有暖意，驅散濃稠的黑暗，為魔女吹掉心中的不安。
「走吧，我們回家了」，許系牽起克里莎的手，抓住纖細顫抖的五指，溫柔包裹，牽著茫然的魔女走在回家的路。
沒有克里莎的至高力量影響。
沒多久。
回家的道路上，再次飄灑起細微的雪末。
這一次，聰明的魔女學會了預防，有無形的空間屏障籠罩半空，將所有落於頭頂的雪花吞沒。
耳邊迴響的，是行人們的驚疑不定聲。
「這雪也太怪了吧。」
「是啊，突然就停，突然就下，比女人的心還難懂。」
「走走走，我們走快點，不然等下又要變大了。」
催促聲，急迫聲。
擔心風雪再次變大的人們，紛紛加快腳下步伐，朝著各自目的地趕去，更有甚者在雪中狂奔。
許系和魔女的身影，在人潮中並不起眼，他們並肩行走，步伐細緩，在道路上留下均勻的鞋痕。
「冬天的衍山市，倒也別有一番趣味。」
行走中。
許系望向街道兩側。
冬天的城市有著專屬的美，天地白茫茫，銀裝素裹的世界被一盞盞「星火」點亮。
那是寒夜裡的燈光，溫暖的照著街道。
那是靜謐中的汽笛，隆隆震散積雪層。
寂靜和潔白中，為新年奔走囤貨的人們，在冬季添上最後一塊版圖，那是名為「人」的喧譁。
「怎麼了，克里莎。」
拐過一個路口。
距離庭院仍有些距離。
許系腳步停頓，並非他有什麼想做的事，而是同行的魔女突然停下，眼眸望向街邊的一家店鋪。
順著魔女的視線望去。
許系看見了一家帽子店。
在嚴寒的冬天，生意冷清的帽子店顯得更空蕩，蕭瑟安靜，往來的行人很少有進入。
但店門口擺放的帽子，頗有些新奇與有趣。
許系粗略望去，不僅有傳統的帽子款式，更有一些迎合年輕人，特別製作的「中二帽」。
或是造型怪誕可笑。
或是搭配超凡耍帥。
亦或是遊戲動漫中的角色配帽。
魔女注視的，正是那些奇形怪狀的「中二帽」。
她的視線左右掃視，帶著茫然和不解，最終停留在一頂三角形的帽子上。
許系認得那種帽子。
「西幻風格的魔女帽嗎？」
許系若有所思，成就至高的克里莎，在看見任意物品的時候，都很容易理解其本質。
想必就是因為這樣。
身為魔女的克里莎，才會被帽子店的魔女帽吸引。
儘管二者所代表的魔女，並不是同一回事。
「克里莎，想戴嗎？」
漫天飛舞的雪花如同失控的蝴蝶。
夾雜著風聲，喧囂著世界。
面對許系的詢問，克里莎先是點頭，隨後又搖頭。
「導師，我不需要它。」
魔女說出自己的真實想法，她只是對那頂帽子感到好奇，並非真的想要它，沒必要因此浪費時間。
「試試吧，也許你會很喜歡呢？」
許系笑著說道，能引起克里莎興趣的可不多。
他牽著茫然遲疑的魔女。
朝著帽子店的方向走去。
在店家的熱情介紹中，許系取下了那頂三角形的魔女帽，雙手翻飛上下打量，最後望向克里莎的頭頂。
「克里莎，試試看？」
「……好。」
魔女似乎真的對帽子很感興趣。
在許系拿著帽子的時候，魔女的目光也會跟隨其移動。
「克里莎，把頭低下來點。」
克里莎很聽話，呆萌的低下了頭，許系則是將寬大的魔女帽，輕放於女孩的頭頂。
這種特殊的帽子是極大的。
遠大於尋常帽子。
三角圓檐的外觀設計，使得體感也重上一些。
但不得不說，這頂三角形的魔女帽，看著很適合灰銀髮色的魔女。
「……導師？」
寂靜的風雪世界，克里莎站在原地，身穿黑白交錯的衣裙，頭戴淡黑色的魔女帽，臉龐精緻中帶著茫然。
她不知道。
此時的自己。
看上去究竟算是好看，還是不好看，女孩有些在意許系的想法。
「克里莎，能原地轉一下嗎？」，許系觀望著，覺得正面效果不錯，就是不知其他角度如何。
於是，許系讓克里莎原地轉一下。
「……是，導師。」
魔女點點頭。
她發現，過長的衣裙不方便行動。
於是，魔女用一隻手輕提衣裙，另一隻手按壓寬大的帽檐，站在紛飛的雪花中轉了一圈，向許系展示自己的全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