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便，我隨意，都可以。

  這些相似類同的話語。

  常常讓人感到為難。

  許系知道，克里莎沒有多餘的想法，純粹而單純。

  無論送給克里莎什麼禮物，她都會欣然接受，並表示喜歡，向許系道謝。

  哪怕是一根路邊的野草。

  魔女都會珍重保存。

  原因無他，只因送的人是許系。

  正是因為這樣，許系才不想敷衍，以無所謂式的心態，踐踏魔女那份毫無保留的信任。

  「我們繼續逛逛吧，克里莎。」

  「……是。」

  許系選擇繼續前進，想看下超市內部，有沒有值得購買的物品。

  魔女靜靜跟在後面。

  頭頂的燈光，呈現分散式的布局，既沒有烈日的燥熱，也沒有彎月的清冷，是一種無聲的柔和照拂。

  斜打在許系身上，投射出長長的陰影。

  魔女就那樣覓影前行，步步緊跟於許系身後，空洞的眼眸並未被繁多的商品吸引，而是一直停留許系的背部。

  追光而行。

  隨光而動。

  「這裡的東西，多是挺多的，就是不怎麼感興趣……」

  走到新的商品區，許系放慢了行進的速度。

  目光掃視左右兩側的貨架，從一列列商品快速掠過。

  打量中帶著嘆息。

  莫漓是至高，克里莎是至高，映雪也是至高。

  對超脫諸天的至高來說，在這世界上，幾乎不存在為難的事情。

  想要什麼，自可一念生成。

  想做什麼，一句話就能成真。

  所以，許系感到糾結，究竟要為三位女孩，準備什麼樣的新年禮物呢？

  相比較之下，送給師尊和阿牛的禮物，倒是容易想出答案。

  李萬壽喜歡喝茶，回頭可以進一批茶樹，以龍血澆灌，培育出獨特的龍血靈茶。

  阿牛喜歡吃，吃肉吃菜吃大米飯，準備夠多的食物就行。

  「既然這樣——」

  「那就先準備阿牛的份吧。」

  許系想了想。

  決定暫時擱置三位女孩的禮物。

  先在超市內，採購足夠多足夠豐富的吃食，等年關將近，就全部送到阿牛家裡。

  以阿牛的饞吃性子，應該會很高興吧？

  想著那樣的畫面，許系輕笑，帶著魔女回返熟食區和米麵糧油區。

  …………

  比起之前。

  超市的人更多了。

  人們擁擠的堵在一起，將原本寬敞的通道，擠得水泄不通。

  有甜蜜膩歪的情侶，有歡笑暢談的家人，又或是關係要好的朋友。

  新年將至，想要囤貨的人有很多。

  他們熙熙攘攘的擠在一起。

  像是一團難以疏散的棉絮。

  好在，無論是許系，還是克里莎，都並非普通人。

  當許系領著魔女前行時，人們總會下意識避開，顯露出暢通無阻的前路。

  得益於此，許系很快買下夠多的吃食，順帶多準備了一些，想著送給青牛鎮的其他鎮民。

  「這些數量，應當是夠了。」

  結完款後。

  許系將所有的物品，單獨裝進新的空間戒指內，用作以後的贈送。

  至於其他的新年禮物。

  許系覺得，繼續留在超市，是沒辦法準備好的。

  至少他逛了一圈後，並沒看見符合心意的東西。

  「不過，這裡還真是熱鬧啊……」，離開前，許系看著擁擠的亂麻人群，表情很是感慨。

  今年之前，他由於雙腿瘸了的緣故。

  都是刻意避開這種擁擠場所。

  算下來，已經很久沒在現實世界，看過如此熱鬧的景象了。

  吵鬧的人群，奔跑的孩童，食物的香氣，新年的氛圍，以及——

  站在身旁的克里莎。

  這些交相疊加的要素，讓許系回想起魔法世界的經歷。

  「導師。您……在想什麼？」

  克里莎的眼神有些茫然。

  她的直覺真的很敏銳。

  對上那綺麗空洞的雙眼，許系笑了笑：「沒什麼，只是突然想到，以前在艾倫森市的生活。」

  「克里莎，對比以前，你真的變了很多。」

  看著魔女精緻的容顏。

  許系腦海中，浮現出曾經的悽慘光景，那是骯髒污臭的泥水巷道，以及遍體鱗傷的殘破身體。

  手持小刀滿是傷痕的女孩。

  以顫抖恐懼的語氣。

  向許系索要那微小的麵包。

  那樣的魔女，那樣的克里莎，真的全身上下，都在迴響著求救的哀鳴。

  以至於許系無法將其忽視。

  而現在。

  許系從魔女的身上，再也看不到曾經的哀鳴，儘管情緒仍很空洞，無法自由自在表達喜悲。

  可這樣的魔女，比起初次見面時的悽慘，已經好上了許多。

  許系對此感到欣慰。

  並由衷期待著，魔女能走向更加光明的未來。

  「您不喜歡現在的我嗎？」，克里莎似乎誤會了什麼，無神的臉龐閃過迷惑。

  「不，很喜歡。」

  許系頓了下，接著說道：「以前的克里莎，我很喜歡，現在的克里莎，我依舊喜歡。」

  「因為克里莎很乖很聽話，一直以來都很懂事，我想，這樣的克里莎，應該沒人會討厭。」

  是、是這樣嗎……

  魔女的雙手交疊在胸前，那是心腔的位置。

  是緊張的心，所存在的位置。

  現在，心不再緊張，可魔女依舊維持著原動作。

  因為心臟跳動的速度更快了。

  「導師喜歡就好……」

  柔弱纖瘦的克里莎，以完全沒有自我意志，空洞而細微的聲音回應許系。

  許系笑著，伸手放於克里莎的頭頂，再度搓揉那灰銀的長髮。

  克里莎確實很可愛。

  讓許系忍不住想要多薅幾下。

  「走吧，克里莎，該回家了。」

  「是，導師。」

  採購徹底結束，許系和魔女走出超市大門。

  風雪咆哮，肆虐的風雪仿佛要將整個世界吞沒，讓人感到天地之大和自身之小，巨大的落差使人深感自然偉力。

  與來時相比。

  這樣的風雪強了數個檔次。

  呼嘯中帶著寒意，霜雪在風中飄舞，許系只是剛邁出超市的大門，頭頂就被紛雜的雪花沾染。

  陽光下。

  黑髮與雪花的色澤趨於相近。

  仿佛在短短瞬間，多出了一撮撮蒼老白髮。

  這樣的場景，是魔女絕對不願看見的，無神的雙眸泛著漣漪，頃刻間天地倒轉。

  暴風消散。

  落雪湮滅。

  許系身上沾染的白雪，也被清理得乾乾淨淨。

  「不喜歡……白髮的…導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