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天志

  靳丞把孟於飛的事情交給了K,可整整四天過去,毫無進展。好像他進了副本之後便人間蒸發了,再尋不到一點蹤跡。

  他也有可能是死了,可能夠在靳丞手上活下來的人,會這麼快就死在副本里嗎?無論是K還是靳丞,都不會這樣認為。

  為了這事兒,K的臉這幾天都有點黑。他可不想因為孟於飛砸了自己的招牌,因此花了更多的精力去查,想要趕在靳丞進下一次副本之前查出點頭緒來。

  結果令人失望。

  可他沒查到孟於飛,倒是發現了另外一件事。

  天志的陳柳死了。

  那個仗著自己是元老,總是排擠江河,最終導致江河離開天志的男人,於四個小時前死在G區監獄。

  陳柳是個很會得罪人的性格,他被人殺到坐牢,很正常。如今的天志也不比從前了,因為被靳丞送去集體坐牢傷了元氣,又丟了江河,只能堪堪在A區立足罷了,那些以前不敢對陳柳下手的,現在卻敢。

  是以陳柳的牢獄之災起初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就連崇延章都沒放在心上。

  他甚至感受到一絲久違的快意。

  江河的出走,陳柳是主因。

  崇延章不是傻子,當然知道十個陳柳捆起來也比不上一個江河。但江河已經離開,他只能穩住陳柳、也穩住其他元老。這次陳柳又坐牢,崇延章只希望他能得到教訓,不再給自己招惹麻煩。

  誰曾想,陳柳徹底死在了監獄裡。

  消息目前還沒傳到A區,K的耳目從監獄裡出來的人那兒得到了消息,第一時間告訴了K。K正好跟靳丞聊孟於飛的事兒,略作思忖,便把消息賣給了靳丞。

  「算作是延期的利息。」K因為黑帽子的事情,近期變得大方了許多。

  靳丞照單全收,而他聽到消息後的第一反應是——「天志要完。」

  K深以為然地點點頭,嘴角流露出一絲譏諷,「崇延章為了那些元老捨棄了江河,可現在江河走了,他連陳柳都沒保住。人心散了,什麼都完了。」

  唐措這次也跟著靳丞一起來的,聽兩人嚷嚷著「天志要完」,他忽然想起一個被忽略的問題,「江河去了哪兒?」

  K看過來,「想要查江河的行蹤可不簡單,他是霧影刺客,最適合永夜城的黑夜了。」

  「就問你知不知道。」靳丞屈指敲著桌面,「廢話那麼多。」

  K賞他一個白眼,「我跟唐措說話呢,有你什麼事兒。」

  靳丞挑眉,「那你到底知不知道?一個兩個都不知道,我看你趁早關門歇業了。」

  「三天兩頭咒我關門,你跟我有仇嗎?」

  「這是愛的關懷。」

  K拿起酒杯就要往靳丞腦袋上砸,但想到這酒杯價值不菲,又歇了這個念頭。這一來二去,他什麼脾氣都被搞沒了,深吸一口氣,說:「大約十天前有人在F區看見過他,至於他現在在做什麼、為什麼出現在那兒,卻沒人知道了。江河現在是散客,想要把他招入麾下的人多得很,據我所知,無道就派人在找他。」

  無道就是傀儡師姚青所在的組織。

  靳丞略略一想,便笑道:「你把這個消息賣了個好價錢吧?」

  K笑笑,沒作答。不過這就是大家心照不宣的消息,消息在K手上,他總能找到合適的買家賣個好價錢。也許他還知道些別的,但靳丞目前的重心並不在江河身上,也不欲花費太多的點數在這裡。

  不過江河他再怎麼樣,也是A區的精英,他是被靳丞安排去坐牢又不是降級,怎麼會再次出現在F區?

  靳丞看向唐措,唐措也所有所思的樣子。片刻後,他抬頭問:「在監獄裡殺了陳柳的是誰?是在永夜城殺他的那一個,還是另外的人?」

  「很大概率是同一個。」K眯起眼,「他是在中心區被殺的,那人下手很快,周圍人都沒反應過來,陳柳和那個殺手就化光了。他緊接著在監獄裡又被殺了第二次,中間間隔不超過一個小時,不是對方盯著他殺又是什麼?」

  「不知道具體身份?」

  「對方做了偽裝。」

  永夜城能人輩出,想要不被人認出來有無數種辦法,暫時查不到也很正常。這事兒說穿了就是天志的事情,靳丞和唐措並未多表示。

  聞曉銘已經從副本里出來了,每天點卯似地來E區報導。靳丞把天志的消息告訴他,讓他盯著A區的局勢變化,這件事就這麼過去了。

  可誰曾想,僅僅一天之後,更大的變故發生了。

  此時距離靳丞和唐措觸發強制任務還有十六個小時。

  聞曉銘剛從E區回去不到兩個小時,又風風火火地從A區回來,進門還來不及喝口水,便道:「崇延章為了給陳柳報仇,親自去監獄了,誰想到監獄暴動,把他給亂拳打死了!」

  靳丞滿頭霧水,「你說什麼?」

  聞曉銘:「崇延章啊!在監獄!被圍毆死掉了!」

  靳丞:「這他媽都行?」

  聞曉銘瘋狂點頭。

  唐措:「為什麼會發生暴動?典獄長不管?」

  這是一個好問題。

  靳丞認真地思考幾秒,回答道:「因為他變態。我們高高在上的典獄長,就喜歡看大家使勁蹦躂但怎麼都逃不出他掌心的樣子。事實上,他不是很喜歡乖巧的犯人。」

  這理由很強大,唐措不由的被說服了,轉而道:「陳柳和崇延章接連出事,兩者之間一定有關聯。」

  靳丞點頭,略微收斂點散漫姿態,「崇延章再怎麼說,也曾經是紅榜排名前十的玩家,以這麼戲劇性的結尾落幕,實在匪夷所思。」

  至於為什麼曾經是,因為東十字街一戰後,他直接從紅榜前十掉了出來。

  末了,靳丞道:「我們得去監獄走一趟了,看看這監獄裡到底藏著什麼牛鬼蛇神。不過在此之前,我很想知道江河現在在哪兒。」

  唐措:「你覺得江河跟這件事有關?」

  「江河一定不會對崇延章下手,以他的性格,除非陳柳自己找死,否則也不會主動去殺他。但江河才剛離開天志,這件事兒無論跟他有沒有關係,最後也一定會扯上關係。」

  頓了頓,靳丞又道:「天志散了,剩下的那些人要麼變成垂頭喪氣的流浪狗,要麼變成到處咬人的瘋狗。陳柳被殺,第一嫌疑人一定是江河。」

  靳丞對於天志的評價一向不是很高,好像除了江河,連崇延章都不怎麼放在心上。

  語畢,靳丞當即讓聞曉銘跑一趟紅寶石酒館,繼續打聽江河的下落。至於他自己,他覺得光憑他和唐措兩個人去闖監獄還不夠,得找個保鏢。

  唐措怎麼瞧他都不像是乖乖認慫的模樣,笑得不懷好意,聽到他說保鏢是誰之後,更是情不自禁地看向了他身後。

  靳丞:「怎麼了?我後面有東西?」

  有,有條大狼尾巴。

  你找冷繆當幫手,理由是他坐牢有經驗,不是要氣死他嗎?

  榮弋聽到靳丞的這個要求後,也沉默了很久。他開始思考,當初在黑帽子雜貨鋪外跟靳丞尋求合作是不是個錯誤的決定。

  「你找他當幫手,他可能會在半道上就忍不住捅你一刀。」

  靳丞:「繆繆是魔法師,不用刀。」

  榮弋:「……我試試。」

  榮弋說的「試試」,僅是代為轉達。但他覺得代為轉達已經是非常大膽的舉動了,因為這意味著他可能會失去冷繆這個朋友。

  果然,在聽到他的話後,冷繆直接捏碎了一隻杯子。

  「他有毛病嗎?」

  「看起來沒有。」

  「那就是隱性的,看不出來。」

  「我贊同。」

  池焰一直跟著榮弋,榮弋也沒刻意避著他。兩位大佬說話,他不敢插嘴,但在心裡瘋狂記仇,並打算回去打小報告。

  此時距離靳丞和唐措觸發強制任務,還有十三個小時。

  聞曉銘沒能從K那兒獲得更多的江河的消息,倒是A區的動盪不斷擴散開來,從中心區輻射全城。

  永夜城已經很久沒有像崇延章這樣的大人物真正死亡了,實力強悍者,必定有很多保命的手段,輕易不會死亡。而且A區的精英們到了這個位置,出手很有分寸,除非是死敵,否則沒必要下死手。

  饒是如此,唐措還是覺得這消息傳播的速度有點過快。

  「渾水摸魚?」他道。

  「摸的哪條魚?」靳丞反問。

  「譬如你。」

  「那這不叫摸魚,這叫炸塘。」

  靳丞懶散地躺在沙發上,懷裡抱著抱枕,沒個正形。他仰頭看著從沙發前方走過的唐措,繼續說:「永夜城的古墓派還是很多的,到底有多少人藏在幕後搞事情,恐怕連林硯東都無法完全確定。像榮弋這樣還算正派的人,只能活得不怎麼容易了。」

  唐措不予置評。

  末了,他問:「為什麼選冷繆?」

  靳丞微笑,「空間掌控,這是個很有用的技能。」

  與此同時,A區。

  稍顯清冷的長街上,路燈都顯得零零落落,燈光昏暗。一個模糊的身影在燈光下走過,燈光照不出他具體的輪廓,他就像被包裹在霧中,隨時都有隨風飄散的趨勢。

  前方忽然熱鬧起來,暗處有無數雙眼睛在看,而那無數道目光匯聚的焦點,低沉的喝罵與氣急敗壞的吵嚷混雜在一起,陡然爆發。

  那是天志的大本營。

  模糊的影子是江河,他跟那棟令他無比熟悉的別墅隔著一條街的距離,就這麼看著,覺得愈發的遠了。

  他有些晃神。

  崇延章竟然死了。

  江河到現在都覺得很不真實。他曾對崇延章懷抱感激,也曾在牢里時生出過一絲絲的怨懟,但他最後想的不過是橋歸橋路歸路,可沒想到天志會這麼快就垮掉。

  「陳柳死了、老大也死了,這一定是報復!除了江河還會有誰?還有誰對我們有這麼大的恨意?!」屋裡傳來這樣的聲音。

  江河的心裡沒有一絲波瀾,只覺得過去一年的記憶忽然淡了,明明才是半個多月前的事情,模糊得像是去年的。

  過了很久,他想起分別前鄭鶯鶯跟他說的話,「你如果想清楚了,就去監獄外面等我出來。我不強迫你跟我一起。」

  小姑娘很偏執,瞧著也有點賭氣的成分。

  「強扭的瓜,不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