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觸發強制任務還有最後六小時的時候,唐措和靳丞來到了G區入口。G區與A區、F區比鄰,但整個G區都被高聳的圍牆包裹著,想要進去,只能通過面朝中心區的監獄大門。
大門足有五十多米寬,真真正正的黑鐵巨門,常年開著,但少有人闖。就連門外的那條黑石長街都略顯冷清,玩家們似乎都不想從這裡過,遠遠就避開。
唐措看了眼周圍的小貓三兩隻,預感到他倆進去後,這裡大概就會熱鬧起來了。也許還會有人開個盤口,賭他倆會什麼時候出去;也許有人跟他們抱著同樣的想法,也想進去闖一闖。
但現在,唐措只想說:「你確定冷繆會來?」
「會吧。」靳丞了解冷繆的性格,但世上又沒有百分百有把握的事情,「還有六個小時了,如果他不來,我們也不等他。」
六個小時是個完美的時間長度,如果他們觸發了典獄長的副本,那就絕對不會觸發強制副本。如果沒有觸發,六個小時也足夠把事情處理完,再回到中心區進副本。
如果六個小時後他們沒能離開監獄,那就是被困住了,強制任務正好可以將他們帶離。
又等了十分鐘,就在靳丞不打算再等時,冷繆終於出現。他的表情很冷,人如其名,沒半點笑模樣。
見了靳丞他也不打算打招呼,只跟唐措點了點頭,算是見過了。
靳丞聳聳肩,難得的沒有開他的玩笑,因為唐措在。他怕唐措吃醋,而冷繆這個人看起來gaygay的,萬一對方落井下石,不好解釋啊。
也虧得冷繆不知道他正經的臉龐下到底在想什麼,否則可能當場跳起來跟他同歸於盡,還省得走路進監獄了。
不過這兩人有一點很一致,那就是都不太想跟對方挨著,於是唐措就被迫站在了中間。唐措面無表情,抬腿便往裡面走。
靳丞和冷繆仿佛左右侍衛,一個紅榜第五,一個紅榜第四,給足了他排面。
這就看得其他人一愣一愣的了,消息被傳開後,唐措這個名字迅速在遊戲大廳登頂,風頭甚至蓋過了剛剛死亡的崇延章。
不過大家更好奇的還是靳丞和冷繆為什麼會湊在一起,他們又為什麼挑在這個時間點進入G區,與崇延章的死有關嗎?
事情的發展完全沒出乎唐措的預料,而他先前所說的有人在渾水摸魚,被他們這麼一攪之後,水也越來越渾了。
此時此刻,三人組已經站在了江河當初撿到鄭鶯鶯的那片大草坪上。無數盞自圍牆上照射下來的大燈打在草坪上,為他們照亮。
冷繆抬眸望著圍牆轉角處的塔樓,終於開口說了第一句話,「當時,我、江河、陳柳關在一個區,陳柳那麼聒噪,江河都沒殺他,現在更不可能殺他。」
唐措:「不是江河,誰會對天志有那麼大的恨意?」
這話是同時問靳丞和冷繆兩個人的,冷繆直言不諱:「譬如,你們。」
靳丞也並不反駁,因為東十字街的事情,他確實有毀掉天志的動機。不過他既然站在這裡,自然就排除嫌疑了。
「今天有點慢啊。」靳丞抱臂,也抬眸掃了一眼塔樓。
唐措看出來了,典獄長肖童應該會在那裡出現。可這裡除了大燈照射下來的強光和眼前那暗黑色的沉悶壓抑的牢房的主體建築,一點人聲都沒有。
冷繆蹙眉,「現在應該還不到典獄長的遊戲時間。」
聞言,唐措忽然想到什麼,看向靳丞問:「監獄的暴動確定結束了嗎?」
「不確定。」靳丞被他提醒了,嘴角勾起,露出一抹玩味笑意,「看來我們來得不是時候,不——或許正是時候。」
「叮鈴鈴——」一陣急促的點鈴聲響,為靳丞的話做了最好的注釋。那是從前面的牢房裡傳出來的聲音,比冷繆之前坐牢時聽到的更尖銳、更急促。
「走,直接進去。」靳丞當機立斷。
電鈴聲,典獄長出巡。
冷繆這時也顧不得他跟靳丞之間的相看兩生厭了,跟著便往裡沖。三人的身影迅速掠過草坪來到牢房真正的入口處,也不挑哪個區域,門開了就進。
「吱呀——」鐵門發出聲響,喊叫聲、腳步聲登時鋪天蓋地而來,將門內和門外完全隔開兩個世界。
暴動,是真正的暴動。
監獄裡燈光昏暗,雜亂的人影似地獄裡鑽出的魑魅魍魎,在牆上投下令人心悸的畫面。整個牢房都是鋼結構,就連樓梯、地板都由黑鋼打造,腳步踩在上面,「咚、咚咚」的聲音似驚天的鼓,只是驚的不是天上的仙人,而是地下的惡鬼。
所有的牢房門都大開著,「惡鬼」出匣,相互撕咬,好一副地獄慘相。
冷繆只是走快了一步,飛濺的鮮血就髒了他的鞋面。他滿面沉凝地收腳,目光掃過眼前的場景,又一腳把正要提劍向面前人砍去的男子踹飛。
「砰!」他砸在鋼架上,骨頭斷裂的聲音清晰入耳。
可這似乎也為他找回了一絲理智。
唐措在他面前蹲下,靳丞則找上了那個被冷繆救下來的,同時問話:「發生什麼事了?」
兩人忍著痛哆哆嗦嗦,說不出利索的話,其中一個還躺在地上直抽搐。靳丞驀地變出一個鉛皮水桶,一桶水澆在兩人頭上,才逼出了一句話——
「BS055!有人把BS055帶進了監獄!瘋了,都瘋了!」
聞言,唐措不了解,靳丞和冷繆卻瞬間色變。靳丞立刻為唐措解釋,「BS055,BS系列的又一大作,學名叫『狂犬』。」
狂犬?
唐措挑眉,這對他來說可不是什麼好詞。
靳丞又追問肖童的蹤跡,可這兩人只是無足輕重的小角色,並不知道多餘的事情。三人便只好放棄他們,趕往其他區域查看。
也幸好BS055雖然是可吸入氣體,但已經揮發完畢,是以三人能行走自如,而不擔心也被感染。
一路走一路看,地上到處是血,但不見屍體。只有兩種解釋,要麼人只是受了傷但是跑了,要麼已經死了進入清業程序。
這裡的情況,大多應該是後者。
也有很多人殺紅了眼,對三人組動手的。不用唐措出手,靳丞和冷繆就乾脆利落地把人解決了。
「看樣子是所有人都被放了出來。」靳丞再次打開一扇牢門,看到裡頭雜亂的情形,斷言道:「我們的典獄長大人一定插手了。」
唐措現在深有感觸:典獄長真的是個變態。
「可他現在在哪兒?」冷繆道。
「別管他了,我們的目的可不是真的要對上典獄長。」靳丞答。
「那你的目的是什麼?真那麼好心來調查天志的事?」
「你又為什麼答應來這裡?」
兩人互甩問題,但誰都不回答,扯平。
走著走著,唐措忽然問:「你們上次入獄,鄰近的牢房裡除了你們三個,還有誰?」
左思右想,唐措還是覺得行蹤成迷的江河跟這件事兒有著必然的聯繫。他消失,又出現在F區,為什麼?
冷繆想了想,隨即道:「沒什麼特別的人,不過有個小姑娘,也許現在已經死了。」
小姑娘?
不止是唐措,就連靳丞都霍然看向冷繆,把冷繆看得怔住。他再傻,也該知道這個小姑娘不一般了,仔細回想,說:「她比我們早進來,受了很重的傷躺在最裡面的牢里,沒有說過話,也沒有露過正臉,要說唯一有一點很特殊:典獄長似乎對她很關照,幾次把她單獨提出去。」
末了,他又加了一句:「陳柳奚落過她。」
口頭上欺凌一個快要死了的小姑娘,確實像陳柳做得出來的事情。可僅僅因為幾句奚落,她就把陳柳殺了嗎?
唐措直覺這個小姑娘就是他在進入永夜城時見過的小姑娘,否則同一時間段,永夜城哪裡再來第二個這麼邪性的?
「她是光頭?」
「是。」
那就沒跑了,全中國的小姑娘都找不出多少個光頭的。
冷繆心領神會,「你們是為了她來的?她是誰?」
得到小姑娘的消息完全是意外之喜,但靳丞不打算糾正冷繆,順水推舟,「我們不知道她的名字,但有過一面之緣。你只要知道,她是個新玩家,見到她最好不要掉以輕心。」
冷繆略有些驚訝。
他完全不曾想過,當初被關在他隔壁的那個快要死掉的小姑娘,會以這樣的面貌重新出現在他的世界裡。
陳柳會是她殺的嗎?
如今想來,典獄長多次單獨提她出去,就已經預示了她的不凡。可惜當時冷繆正被靳丞坑到懷疑人生,見那小姑娘奄奄一息的,料定她不能活著出去,就沒有再管。
他又想到什麼,冷凝的臉上露出一絲瞭然,「江河。」
當時在牢房裡,他嫌隔壁的血腥味太重,難聞,所以施展了一個空氣囚籠。是江河制止了他,說這樣會讓小姑娘窒息而死。
冷繆看在江河的面上,把囚籠撤了。
「也就是說,江河也算救過她?」唐措聽完冷繆的話,終於將所有線索串聯。小姑娘、江河、陳柳、天志,甚至是肖童,彼此之間都有關聯。
不論陳柳和崇延章的死跟小姑娘有沒有關聯,他們死在牢里,肖童一定是知情的。
這也意味著那小姑娘很有可能現在就在牢里。
而就在此時,「嗒、嗒」的皮靴聲突然響起,三人迅速循聲回頭——典獄長肖童,終於出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