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在外面吃了頓飯,裴衍把他送回家。
洛行雲慌慌張張小跑幾步跳上台階：「就送到這裡吧！」
「你哥哥在？」裴衍抬了抬手中的CT影像，張了眼他家點著燈的窗戶,「他跟你住一塊兒,你的病情得告訴他，方便他照顧你。」
洛行雲一把奪過塑膠袋：「好好好我自己會說的！」
裴衍不放手，跟著塑膠袋一起被他拉到近前：「有些事情,只有ALpha跟ALpha才比較方便交流。」
洛行雲直覺敏銳：「你不會是想見我哥吧？」
話音剛落，上頭就傳來開門的聲音。
洛風踩著拖鞋噼里啪啦跑下來：「喲！你回來啦？」
洛行云：「……」
洛風假裝剛剛才發覺裴衍似的，眼神在他倆身上不住游移：「小雲，這位是……」
洛行雲咳嗽了兩聲，一本正經地向他介紹：「……這位是我們班班長,也是我們學校的學生會主席，市三好學生,裴衍。」
又對裴衍嚴肅介紹道：「這是我哥哥,洛風。」
裴衍矜持點頭：「哥哥好。」
洛行云：你為什麼跟著我叫啊？！
洛風用力握住了裴衍的手：「哦，原來是小洛的班長啊。我經常聽他提起你，小伙子長得真帥氣！」
洛行云：我並沒有經常提起他！也從來沒有誇他長得帥氣！你快把你的爪子從他手上拿下來！你們Alpha領地意識強烈不喜歡跟人接觸的你醒醒！
正當他以為裴衍要反手給洛風一個過肩摔的時候，裴衍亦是春風化雨般溫和地握住了洛風的手,彬彬有禮地握了握：「小雲也經常在班上提起您，說您是一位偉大的音樂家——而且長得很帥氣。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洛行云：裴老狗,你終於瘋啦！
洛風哈哈一笑，親熱地攬住了裴衍的肩膀，話裡有話地試探：「你們去綠色學校一趟,感覺還好吧？中午那些花是……」
洛行雲的心拎到了嗓子眼。
裴衍含蓄道：「小雲要競選最受歡迎校草，我支持他一下。」
洛行雲鬆了口氣。
洛風很不好意思：「那破費了呀。這麼多玫瑰花，一會兒我把錢補給你。」
裴衍：「不需要，本來就是要買給他的。我為他花錢，分所應當。」
洛行雲石化在原地。
你就這麼說出來了說出來了！！
老裴，我們是早戀他是我家長你清醒一點！！！
洛風臉上亦是笑意一僵，顯然沒有預料到這個上門女婿竟如此單刀直入，只好操起過來人的口吻語重心長地勸解：「你們還小，花的都是爸媽的血汗錢，要節儉一點。」說著推開了門。
裴衍高妙地瞥了他一眼：「我的錢，都是自己賺的。」
洛風站在老破小的出租屋門口，對著擺口床、擺張桌就所剩無幾了的小小斗室，感受到了一股莫名的嘲諷。
λ
兩個人跟在洛風身後進了門。
洛風和裴衍像是失散多年的塑料親兄弟，互相打探著彼此的十八代祖宗。洛行雲擠開這兩隻話裡有話的心機**衝進了房間裡，在這個原本熵值就很高、擺了一屋子玫瑰花更是連下腳處都沒有的地方，勉強清理出可供三個人對坐的環境。
洛風和裴衍在洛行雲的勞動成果上毫無愧色地坐下。裴衍將手上的會診記錄交給洛風，簡略給他講述了一下在綠色學校里發生的事。
「……當時情況緊急，我給小雲做了個臨時標記，效果特別好。專家建議以後不要打抑制劑了，每個月再做一次標記，直到他徹底分化。」
洛行云：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洛風：……
洛行雲啊啊啊啊後還能捂住小臉眼不見為淨，而洛風作為家長，即使內心已經喊破了喉嚨，也只能堅強地擺出一張正色臉：「……那辛苦你了。」
裴衍：「哥不要這麼說，應該的。」
洛風扶著膝蓋，一臉黑線地擔當起長兄如父的職責：「誒，還是要謝謝你的。你這么小小年紀就幫他做臨時標記，自己也會受很大的影響……」
裴衍淡淡道：「小雲也有這個顧慮，但其實我沒有易感期。我現在都戴口罩，等最長隔離日期過去，證明給他看我是真心的。」
洛行云：我哥哥已經非常努力在幫我們圓回去了你怎麼不顧一切要自殺啊！
裴衍瘋狂自爆，洛風被逼上梁山，只能擺出大家長的架勢沉下了臉：「……你們這個早戀，會影響學習的吧。」
「我上回月考排名全市第一。」裴衍散發出鎮定自若的強勢氣息，「如果可以的話，以後我想上門給小雲補習，或者小雲上我家也可以，我有特殊的學習技巧讓他突飛猛進。」
洛行云：怕不是高中畢業組黨支部的突飛猛進！
洛風義正言辭地推出右掌：「這不合適。」
洛行云：「對對對我奧賽物理拿了國一就能保送Q大！我們理科生不需要學習。」
裴衍微微嘆了口氣：「好吧。」
洛行云：為什麼你如此遺憾？！難不成你以為我哥會准許你的狼子野心嗎？！
裴衍得不到進一步接觸的准許，不動聲色地觀察了一下這間小出租屋，反客為主地盤問：「哥哥平時就和小雲住在這裡？」
「啊……對。」
「爸爸媽媽呢？」
「我們父母離異，他跟著我住。」
眼見洛家兄弟臉上都顯出不自在，裴衍不再多問。
他起身，在房間裡逛了逛，走到唯一的床前，彎腰，用力摁了摁吱嘎作響的床板，回頭問道：「哥哥是Alpha？」
洛風對上那隻漆黑的眼睛，陡然一股寒意爬上了脊柱，剎那間學會了搶答：「自從小洛有分化症狀以後我都打地鋪的。」
裴衍背過身去，無聲地扯了一下嘴角，出手擺弄床頭書桌上洛行雲搜集的東西。
纖長手指一一撫摸過PVC香水瓶、士力架、他寫給他的聯繫方式字條，最後停落在擺在床頭的一束玫瑰花上。
他攏著玫瑰回頭：「醫生說，除了分床，平常也要小心收好信息素。」
「云云身體差，除了我，聞不得其他Alpha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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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裴衍了解了一下大概情況，加上了洛風的微信，起身告辭。
「哥在哪兒上班？」裴衍很自然地拎起門邊的垃圾袋。
「就在樓下酒吧。」
「有空帶我去看看。」裴衍跟洛行雲親昵地說。
說罷，越過他的肩膀，目光深沉地望向洛風：「我還挺想欣賞哥的現場的。」
洛行雲見洛風的臉色古怪到了頂點，趕忙撥過裴衍的胳膊肘把他送下樓。
「你幹什麼呀……」洛行雲簡直要把他和垃圾一塊扔了，「跑我家這麼大鬧一通！」
「我有這麼見不得人嗎？」ALpha淡定自若地插著兜，尾音又輕又纏綿。
洛行雲一哽，氣急敗壞道：「你有本事上我家，你有本事帶我回家啊！」
話音剛落，裴衍的大手就隔著袖子扣住他的手腕，毫不猶豫地牽著他往外走，用行動證明他有這個本事，而且本事還很大。
洛行雲趕忙弓起身子，拿全幅力氣踩腳剎：「我不是……我沒有……你醒醒！不是我見不得人，或者你不見不得人！」
「那是什麼？」
「是我倆都見不得人！」洛行雲一臉「你這個人半點逼數都沒有」的嬌嗔，「我們是早戀好不好。沒有早戀是跑到人家家裡去見家長的！你想啥呢！是不是看不起我哥？雖然他沒比我大幾歲，但別以為哥哥就不是家長了，要給他面子的嘛。」
見裴衍還是不鬆手，洛行雲指了指自己腳上踩的小鯨魚棉拖鞋：「而且我還穿這個呢，你拉我到你家去，根本就不正式！你爸爸媽媽看了都不會給我發紅包的！」
裴衍又好氣又好笑，手勢翻轉，自下往上托著他的手腕，用指尖輕輕一搔：「一。」
「1什麼1？」洛貓貓支起了耳朵，自覺報數，「我要喊0嗎？」
「你這小嘴叭叭的，想給你堵上。」裴衍插著兜站在路燈下，眉眼和燈光一樣氤氳。「先計著數，等一個月後，一併討回來。」
「沒有一個月後了！」洛貓貓聽出話裡有話，呲溜逃回到樓道上，趴在二樓窗台，看著他嘿嘿直笑，「裴老狗，你男朋友跑啦！！」
「站住。」裴衍想起件事來，「從明天開始，我讓老宋接送你上下學。」
洛行雲挖空心思想了想，沒想起這號人：「老宋是誰？」
「我家司機。」
「不用不用你太客氣了！」洛行雲指了指樓道，「我有自行車。」
他知道裴衍來去坐的是賓利，他們小門小戶的，這車都開不進弄堂。
「你隨時都有可能發情或者分化，一個人上下學不安全。老宋是個Beta，人也靠得住。你去哪裡有他接送，我也放心一點。」
洛行雲覺得自己作為一個赤貧階級，違背了一貫以來的行事作風：「這會不會太驕奢淫逸？」
「這就驕奢淫逸了？」裴衍在燈下低笑一聲。「那以後，改我養你了，你可怎麼辦？」
洛行雲聽出他似乎有大手大腳肆意揮霍的傾向，義正言辭地把他拒絕：「你不用在我身上花太多錢。我每天都在上學做作業，沒什麼地方可以花。我們保持緊張活潑、樸素低調就好，不用太豪奢，讓感情摻雜這種金錢——成立黨支部要有黨性！」
裴衍聽話地點了點頭：「就是個代步工具，安全第一。等隔離完了，我就自己騎自行車過來接送你。」
洛行雲權衡了一下利弊：「那我還是選擇坐豪車。」
讓他坐在裴衍的車后座上學，那也太羞恥了，顏面蕩然無存，他寧可掐死他自個兒。坐車至少能在路口悄無聲息地溜下來，並腿坐車后座那真的是全方位無死角地受人圍觀。到時候所有人都指指點點：「看看看就是那個小伙子跟校草談戀愛！」每天都被諸仁良抓上一遍，真的可怕。
裴衍輕笑了一聲，指指上頭：「上去吧，下面冷。」
洛行雲趴在窗口上猶猶豫豫：「那我真上去了？」
「拜。」
「你也趕緊回去！明天見！」洛行雲揮著手，一步三回頭地上樓。
每天都在走的樓道，每天都在說的再見，每天都在發生的分別。
卻在一夕之間，變了味道。
變得依依不捨，拖泥帶水，不想此時此刻有終結。
只一個轉身，就開始期待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