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行雲離開市圖，乘公交車去第一醫院，全市最好的性別檢測醫院。

  拉著吊環擠在人堆里，他不動聲色地觀察四周。

  Alpha大多體格高大，看起來比普通男人更有壓迫感，公交車上有那麼幾個像。

  但他們此時此刻都看著窗外，有點沉默地看著風景，讓他想起了裴衍。

  跟裴衍不一樣的是，他們全都沒有對他產生任何興趣，甚至沒有多看他。

  「我是Omega的可能性不大。」洛行雲仔細分析，「半年前的體檢，我還是個Beta。現在我已經18歲了，一般Omega分化是在12-14歲，最晚不會超過15歲。18歲分化的Omega聽都沒聽說過。」

  「除了裴衍，其他Alpha也沒有對我格外關注，連鶴望蘭都聞不到我有什麼味道，還送了我一瓶香水。」

  「而且我掏出來說不定比他們還大。」

  洛行雲想到這裡，心中稍定，不一會兒到了站，下車進醫院。

  他來的比較晚，醫生都快下班了，辦公室里沒有別人。

  聽說他要驗性別，醫生先讓他去抽血，一刻鐘以後，洛行雲帶著四張報告單回來。

  18個數據，一個不正常，TI因子偏高，3個+，呈陽性。

  洛行雲臉都白了：「這是什麼意思？」

  醫生拿來看了一眼：「你以前測出來是什麼性別？」

  「Beta.」

  「這個指標正常嗎？」

  「正常。」洛行雲努力回憶，「如果不正常我肯定有印象。」

  醫生抬頭看了他兩眼。

  「我變成Omega了嗎？」洛行雲小聲求證。

  「還沒有。」醫生盯著那張化驗單，「光這一個指標呈陽性不能說明問題。」

  洛行雲鬆了口氣。

  「你爸爸媽媽是什麼性別？家裡有兄弟姐妹嗎？」

  「父母是AO，有個同父異母的哥哥是Alpha.」

  「最近身體有什麼變化？」

  「沒有，我什麼都沒有感覺到。不過……」洛行雲掙扎了一番，還是據實以告，「我們班上有個Alpha，他老是說……他聞得到我的味道。」

  醫生嘖了一聲：「18歲，年紀有點太大了，照理說不會出現分化的狀況。」

  「我是在分化嗎？」

  「有可能。」醫生操作滑鼠，「你去做個信息素生化吧。如果真的有在釋放信息素，那說明要分化了。」

  洛行云：「好的。」

  醫生把信息素生化的單子開給他，洛行雲看了眼，1000多塊錢。

  「這麼貴！」1000塊錢難倒小洛。

  「對於12-15歲之間的青少年，國家會報銷性別測定的費用，但是你18歲了，報不了。」

  洛行雲趕緊問洛風有沒有錢，洛風沒回，打電話也不接，估計在排演。想去霍思明那裡薅羊毛，又想起霍媽媽最近要過生日，霍思明手頭大概也沒有餘錢。

  洛行雲臉上訕訕的，他可能是有史以來第一個因為太窮沒法驗明性別的Omega。

  醫生看他囊中羞澀，咳嗽了兩聲：「還有一個辦法，你過一個月再來查一遍血。到時候如果這個指標恢復正常，就說明不是分化。」

  洛行云：「如果沒恢復呢？」

  醫生：「那肯定更多指標都不正常，你得去改性別。」

  洛行云：「……」

  醫生叮囑：「你這個年紀，如果要分化，可能不會太順利，你最好隨時複查追蹤進度。」

  洛行云：「那有沒有辦法阻止分化？」

  他還是想當個Beta，Omega太煩人了，什麼抑制劑阻隔劑發情期，最要緊的是Alpha女性不是他的性向，Alpha男性更不是，他是個純直男，鐵打的那種。

  醫生呵呵一笑：「犯法。」

  國家對AO性別管制很嚴格。當然，目前也沒有很有效的手段從人工層面操控性別。

  洛行雲鬱悶地拿著檢驗報告離開，沒走幾步，背後醫生又把他叫住：「你剛才說，有個Alpha聞得到你的味道？」

  「是，怎麼了？」洛行雲回過頭來。

  醫生沉吟片刻，緩緩道：「假設……我是說假設，你是個分化當中的omega，而他感染了你的信息素，他可能會對你發情，你要小心一點。」

  洛行雲從善如流：「我一定有多遠離多遠。要是他真的有過激行為，我就報警把他隔離。」這是針對發情期Alpha的一般管制措施。

  醫生笑了：「發情行為只持續24-72小時，三天過後，他就會被放走。但後續有很長一段時間裡，他都會處於易感期，對你抱有戀愛中的感覺。心理狀態非常不穩定，隨時都有可能發情。你真要保護自己，不是會報警就可以了的。」

  說著拿出一本《易感期Alpha心理治療手冊》交給他：「去買一本這個，學著點。」

  洛行雲一翻，儘是什麼摸摸抱抱親親之類，簡直不忍卒讀：「這不就是……做他小情侶嗎？」

  「那不挺好嗎。你治他心病，他以後幫你臨時標記。」

  「那我們成什麼啦？」洛行雲驚愕地漲紅了臉，「我……我們是很清白的男同學跟男同學。」

  他愁眉苦臉的模樣給醫生逗笑了：「每對Alpha和Omega的契合度不一樣。像他這樣，在你分化那麼前期就能聞到味道的，我敢打賭，跟你契合度非常非常高。說不定，就是你命中注定的人呢。」

  洛行雲臉都白了：「我才不要！我命中注定的人，必須是個漂亮小姑娘。」

  醫生語重心長道：「alpha在身體素質上有過人之處，又極容易因為求偶受挫出現變態人格，為了社會安定也好，為了自我安全也好，總之不要讓他產生太多負面情緒。你要喜歡漂亮小姑娘也忍忍，等他過了這段易感期再去浪。」

  洛行雲心神不定地拿著報告單離開，仿佛手裡捧著一個炸彈。

  結果剛轉過拐角，迎面就撞入一人懷裡。

  ￥

  裴衍跟著心理醫生來第一醫院做受體檢測，剛進了ABO專科，就跟洛行雲撞了滿懷。

  病曆本、掛號單、化驗報告散了滿地。

  裴衍足足愣了兩三秒鐘，才蹲下身。

  對面洛行雲已經飛速整理完躥了起來。

  「你怎麼會在這裡？」洛行雲抱著亂七八糟的單據先發制人。

  Alpha身上有股菸草味：「我有點心理問題。」

  洛行雲眨了下眼睛，心裡涼了半截：「嚴重嗎？」

  裴衍的表情很平靜：「還可以。」

  洛行雲點了點頭。

  「你呢？你在這裡幹什麼？」漆黑的眼睛鎖住他。

  「配點低血壓低血脂的藥。」洛行雲飛快地晃了一下收費單，「其他科室的醫生都下班了。」點了一句他會出現在這裡的原因。

  「哦，」Alpha看上去一點異樣都沒有感覺到，「那你快去拿藥。」

  洛行雲嗯了一聲，說了聲「再見」，匆匆走了。

  他走出很遠，裴衍還停在那個拐角，一步都沒有往前。

  心理醫生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他在笑。

  冷峻的少年，露出得償所願的微笑，一切暴躁的、不安的、陰暗的情緒統統化作一潮春水。

  「醫生快下班了。」心理醫生催促他，「要做受體檢測得快一點。」

  「不用去了。」裴衍噙著一絲淡笑，「我沒問題。」

  心理醫生：「……？」

  當時裴衍拋出「對方是Omega」這種觀點的時候，心理醫生不看好，18歲還未分化成Omega的可能性太低，他們也不可能拉著那個Beta去做性別檢驗，這種時候還是查自己的受體蛋白來的快。

  現在看來，卻沒必要。

  「他是Omega。」Alpha安靜地站在人來人往的走廊里，微笑淺而甜。

  洛行雲很聰明。

  他們也有默契。

  他懷疑自己出了問題，洛行雲也是。

  為了以防萬一，他來這裡測性別。

  「他要是查出來是個貨真價實的Beta，剛才一定會迫不及待跟我講。」裴衍單手把額頭上的散發推了上去，略顯興奮的動作。

  可是洛行雲驚慌。

  他蹲下去先撿的是檢驗報告單怕被他看到。

  然後拿低血糖低血脂做幌子。

  他不知道自己那天問過醫生，這種情況根本沒有藥可以長期吃。

  那他當時手裡拿的單據是什麼？

  加大加粗的五個字：信息素生化。

  他同樣不知道，Alpah動態視力是普通人的慢三倍速。

  他很輕易捕捉到了那上頭的字樣。

  「他真的是個Omega……即使現在不是，也一定是出了什麼問題，或許正在分化中。」笑容逐漸擴大。

  Omega……

  無聲且低緩地咀嚼這個詞。

  僅是這個詞背後所代表的意義，就讓脊椎發麻。

  等獨自消化完這個喜訊，裴衍的眼神逐漸聚焦在心理醫生身上，情緒平和地說：「我感覺我現在好多了。」

  「剛才那個就是？」心理醫生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

  「是的。」

  心理醫生點點頭，對於普通人來說是偶遇，對於AO是必然。

  AO存在基因層面絕對契合的伴侶，總會受彼此的吸引，無數次遇見。

  如果對面是個Omega，裴衍能夠聞到他的氣息，能夠感知到他的分化，甚至因為他的信息素髮情，那就再正常不過。

  不是他的受體失效了，是他的受體在60多億人中，準確辨別出了真命天子。

  這是它演化誕生的意義。

  「我有個提議。」心理醫生道，「你還是應該去做個受體檢測。」

  「嗯？」

  「也許你對你的伴侶很敏感，但這也建立在猜測上，你難道不想拿到證據嗎？你是正常的Alpha，而他必定是Omega的證據。」

  裴衍思考了幾秒鐘：「很有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