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嗚——」
耳旁傳來雜亂的汽笛聲、機器運轉聲、鐵輪在軌道上轉動的聲音。
伊斯達利亞寬闊的飛龍街道上，有數條軌道，一輛輛蒸汽機車在其上穿行，載著通往城內各處形形色色的人們。
「號外號外！最新的帝國日報！凱修斯陛下蒞臨火元素位面，再度開疆拓土！」
「克勞伯烏軍工集團發表聲明，無條件支持帝國稅務部的一切特殊行動，嚴厲批評任何偷稅陋稅行為。」
「招收武裝護衛！護衛商隊前往法德蘭地區！要求」
「招收隊友前往最新的巨人遺蹟副本，要求四級以上，有充足的戰鬥經驗，不要狂野魔法術士！不要狂野魔法術士！」
「戴摩鐵匠鋪，冒險者的天堂，您打造裝備的不二之選——」
「市民，請遵守規章！」
「凱修斯陛下時刻都在看著你們的一舉一動！」
載著騎士的雙足飛龍拍打雙翼，從低空掠過。
聽著這嘈雜而熟悉的聲音，望著街道上形形色色的人們，坐在窗邊的喬治臉上浮現出出一抹笑容。
「原來.」
「他們才是真正的『帝國夢』。」
喬治這才想起他定居在伊斯達利亞、並對這座城市感到自豪的原因。
這裡總是充滿生命力，充斥著並不純淨的、野蠻而粗獷的勃勃生機。
無論是街邊的商販、吆喝的報童、叫賣的鐵匠還是古怪的星隕者，他們都在不斷地向上攀爬，並為此不擇手段——就像曾經的他一樣。
曾經的北地令他感到絕望，貴族與平民之間的差距如同天塹。
這是地位、資源、眼界和武力的全方位差距，這種差距讓貴族與奴隸像是兩個來自於不同世界物種。
即使是為幹活而拼命，他也頂多得到貴族的一句「這是頭能幹的牲口」的褒獎。
在北地的秩序下，每個人都被死死地束縛在自己的位置上，終其一生也不得脫身。
而烙著奴隸印記的喬治，生來就被壓在所有人的腳下，這是他的身為奴隸所要背負的命運。
卑微如塵土、廉價如草芥。
按照教堂里的牧師老爺的話，奴隸的靈魂就是腥臭的水、骯髒的灰化成的殘次品，需要通過不斷地勞動來淨化自己。
在喬治的眼中，曾經的北地王國，如同一個腐朽的
想到這裡，喬治忍不住打了個寒顫，低聲說道：「還好.還好北地已經滅亡了。」
喬治是不幸的，因為他從出生以來就是卑賤的奴隸。
但他也是幸運的。
因為他與自己世世代代的先祖、成千上萬的奴隸不同——他得到了改變命運的機會。
皇帝如同太陽般橫空出世，摧枯拉朽地擊潰了傳承千年的北地聯合王國。
帝國徹底摧毀了北地秩序，將貴族拉上斷頭台，建立了嶄新的秩序。
喬治很清楚，燃燼帝國並不公平，也並不善良，它如同一台可怕的機械巨獸，將所有人都納入他的龐大軀體中。
但它又是寬容的，它給與了每個人上升的機會，如果你為帝國拼死效力，帝國也有那麼一點可能給予你回報——用朗普的話來說，這叫「社會流動性」。
而喬治就是那個幸運兒，他接連撞上了幾次大運，先是通過舉報細作獲得了一等公民身份，又通過參軍立功成為了男爵。
喬治的故事甚至被刊登在《帝國日報》上，這也讓他成為了眾多出身低微的人們奮鬥的榜樣。
想到這裡，望著窗外行色匆匆的人們，喬治的心中頗為唏噓。
不過很快，格雷斯的聲音便打斷了他的思考。
「喬治，你在看什麼呢？」
喬治轉過頭來：「沒什麼，看看路上的風景，伊斯達利亞的發展越來越快了。」
格雷斯笑著說道：「全國的資源都集中在伊斯達利亞，這變化能不快嗎？」
「你平時應該不怎麼出家門吧，飛龍街道附近的這點算什麼，皇帝廣場一帶才是最繁華的。下次帶你去看看剛完工的大競技場，那才叫壯觀呢。」
「我倒是聽說過，但沒有太大的興趣。」
喬治也笑了笑，再度扭過頭來，伸手指向窗外：「畢竟.只要見識過它，不管再看到怎樣的建築，都只會覺得稀鬆平常吧。」
格雷斯順著喬治手指的方向看過來，只見伊斯達利亞大祭壇巍然矗立在大地上，俯瞰著城內的眾生。
其周圍環繞著輕薄的雲，那白色大理石建成的宏偉建築，仿佛不存在於人世。
即使是在伊斯達利亞最邊緣的角落裡，抬起頭來，仍能看到那座白色的祭壇，想起皇帝陛下的光輝。
他頓時有些愕然，隨即搖頭失笑：「那是當然了，畢竟那可是凱修斯陛下加冕稱帝的聖地。」
「我曾親眼注視著它升上天空，那景象真是.終生難忘。」
「是啊。」
喬治也感嘆道。
「我還參與過祭壇的建造項目呢，就在兩年前。那時候的伊斯達利亞還只是一片荒野，誰又能想到它會發展成現在這樣的城市呢？」
「算了，先不說這些了，我們也不知那些真正抉擇帝國命運的大人物，誰又能知道未來還會怎樣呢？」
格雷斯微微頷首，對喬治的話語表示同意，不過他像想起來什麼似的，再度開口說道：「對了，你聽說過軍事部的新制度了嗎？」
「好像是叫什麼軍銜制度？」
喬治想了想，回憶著自己幾天前聽到的消息，繼續說道：「聽他們說，那是一套獨立於爵位制度外的、為軍隊量身打造的等級體制。」
「我們這樣的營長，應該會被授予中校，好像還會發簡章呢。」
格雷斯擺了擺手，聲音有些不屑：「那算什麼，對我們這些早就封爵的又沒啥影響。」
他湊上前來，煞有介事地說道「我說的是多洛元帥在最新聲明里提到的『軍隊專門化』！」
喬治頓時有些好奇。
「那是什麼？我還沒買今天的《帝國軍報》。」
格雷斯從軍服的口袋裡掏出一張折得皺皺巴巴的紙，得意道：「買了也沒用，這是兩天後才會發布的消息，我托宣傳部的朋友提前得知的。」
「你應該知道，帝國近期開闢了多個殖民地吧？」
喬治點點頭：「當然，有火元素位面的黃銅堡壘、幽暗地域的龍影城、還有南方的卡斯帕丘陵。」
格雷斯說道：「要知道這三個地方的環境差異可太大了——火元素位面炙熱如煉獄，幽暗地域終年黯淡無光，而卡斯帕丘陵的環境是最接近安澤塔的，甚至還會更加溫暖。」
喬治頓時瞭然：「所以說才要進行所謂的『軍隊專門化』，對吧，帝國專門培養對應某一戰場的部隊，以應對當地的極端環境。」
「對，就是這樣。」
格雷斯的表情頗為嚴肅：「這可是決定我們未來的大事！你是想去火元素位面、幽暗地域受苦？還是去南方奪取戰功？」
「確實是件大事啊」
喬治瀏覽著手上的文件，神情略顯凝重。
的確，帝國的和平不會持續太久，對於這頭為戰爭而生的巨獸而言，擴張就是它的本能。
而對喬治這樣的帝國爪牙而言，最重要的便是未來去往何方，能否建功立業。
「軍隊專門化嗎.」
然而刺耳的汽笛聲響起，打斷了他的沉思。
「嗚——」
「【帝國第三軍事訓練基地】站到了，請各位有序下車。」
藉助簡易的擴音器，列車員的聲音傳遍車廂，車上的軍官、士兵們紛紛下車。
「我先走了，喬治。」
「好，回見。」
兩人走出列車，各自向軍事訓練基地的不同區域走去。
喬治隸屬於帝國步兵，而格雷斯則隸屬於炮兵部隊。
在統一戰爭中，格雷斯果斷開炮，準確地打擊了敵人的指揮部，炸死了一位北地伯爵，這才從眾多食人魔炮兵中脫穎而出。
「日安，塞思子爵。」
「嗯。」
走進步兵基地，裡面的種族格外繁雜，大地精、食人魔、人類、提夫林都時常出現。
不過大地精、提夫林的職位級別大多比較高，他們基本都是燃燼之巢時期便加入的元老，還有公爵作為後台。
這是喬治羨慕不來的。
不過在擁有龍脈後，種族的矛盾已經減弱許多——對帝國軍隊的人們而言，龍血才是檢驗血統是否高貴的唯一標準。
喬治男爵的身份，在這座軍營里也里只能算是稀鬆平常。
他所屬部隊的最高指揮官便是一位大地精侯爵，是跟在多洛元帥身邊的元老。
看到迎面匆匆而來而來的大地精，喬治連忙敬禮問好——這是他的直系上司，阿圖羅.赤脊。
大地精們的名字往往是這個風格。
「日安，阿圖羅伯爵，您今天氣色真好。」
「喬治？」
身材高大的龍脈大地精低下頭，打量了一眼面前的人類。
這位喬治原先只是個半路進來的預備役，但是因為訓練格外刻苦而被破格提拔為正式士兵，且在戰場上屢次立功。
阿圖羅對這人類還算得上看重。
大地精們往往從心底鄙夷人類，將其稱作「直立行走的羔羊」「懦夫」。
但見識頗廣的阿圖羅知道，人類的潛力遠比他們想像的高。
而以他的經驗來看，大地精雖然算同族，但往往是狠辣的野心家，人類則便要好掌握、好管理得多。
「你來得正好，我正準備召開一場軍事會議，跟我來。」
「是，伯爵大人。」
喬治連忙回應道。
他跟在大地精伯爵的身後，走過基地內的螺旋樓梯，很快便來到二樓，進入會議室。
在等待了半個小時後，各團、營的軍官都到齊了。
在數月前的軍事體制改革後，帝國步兵以營為基本的戰術單位。每營四至六連，約三百至六百人；三營為一團；六團為一師。
而師往上的「軍團」則為戰略單位，含有諸兵種合成性質，配有若干的步兵、騎兵、炮兵師。
比如說喬治所在的第七軍團，就包含了三個步兵師，一個龍獸重騎兵師，還有一個以食人魔為主的炮兵師。
喬治就是第七軍團第二步兵師三團的一名營長，手底下有四百七十三號人，大部分都是人類。
而阿圖羅.赤脊便是第二步兵師的師長。
會議室內，阿圖羅伯爵坐於主座，各位團長圍繞長桌而坐，喬治等營長則站在外圍。
見人來得差不多了，阿圖羅朗聲說道：「各位，最近都聽到了一些風聲吧？」
一位團長小心翼翼地回答道：「阿圖羅大人，您說的是多洛元帥提到的『軍隊專門化』吧？」
「沒錯。」
大地精微微頷首，站起身來，鏗鏘有力地說道：「既然你們清楚基本的情況，那我就直接說吧——帝國的軍隊將迎來一次大洗牌，你們每天無所事事的時候已經過去了！」
「多洛元帥特別指示，要建立一支專門化、系統化的部隊，以應對各個戰場的環境。」
大地精一揮手，魔法水晶亮起，火元素位面煉獄般的景象出現在眾人面前。
「龍化程度高的士兵可以自願報名參加火元素位面開拓軍團。」
「你們將進行特訓，得到各種耐熱的裝備，前往最危險、環境最惡劣的火元素位面——但與之相對的，你們也能在那裡獲得豐厚的戰功！「
「實力未達到要求的，會有部分被編入本土邊防軍團，駐守邊關。」
「而最為精銳的部隊將會整合為帝國大陸軍團，加入到未來征服費安索大陸的偉業中。」
阿圖羅一拍桌子，語氣激動，魔法影像中出現了廣袤的大陸、雄偉的城市，甚至出現了神聖法德蘭聖城的景象。
眾位參加會議的軍官一片譁然。
而阿圖羅語氣沉重，目光灼灼地說道：「上頭會派來軍事顧問，對我們進行考察。」
「是留在本土混日子，去幽暗地域、火元素位面闖蕩，還是去富庶的南方大陸，全靠你們自己的選擇！」
喬治望著桌上的影像，沉默不語，他早已心潮澎湃，那金色的瞳孔中微光閃爍。
「伊斯達利亞很好，但是——我要見識更廣闊的世界，為凱修斯陛下征服南方！」
他拳頭逐漸握緊，眼神愈發堅決。
而會議室內的不少軍官們也神情各異，甚至有不少人想去火元素位面闖蕩一番，碰碰運氣。
怪物、人類們生活在一起，擁有著共同的信仰與語言，臣服於相同的帝國統治之下。
他們去往各個位面、帶著火槍與大炮來到世界的各個角落，為了力量與錢財、為了不斷地向上攀爬而不顧性命。
這是個狂熱的時代，這是——帝國的時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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