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梢枝頭已經長出了嫩芽,萬物復甦,但是京城依然還是一片肅殺氛圍。
不知不覺,全小四在小院已經住了兩個月了。
孫尚喜喊爹和娘喊得越來越順溜,只是爹總是在用過晚飯後,在院子裡練過武就去東廂房睡覺去了,娘卻是摟著自己睡。
也許,天下的爹娘都是這麼睡的!
這天,李長年哭喪個臉來給全小四送餉銀,一進房門把南部府司所欠全小四二十兩紋銀往桌上一放,問道:「全兄弟,你聽說了吧?」
「李大哥,你是說洪承疇投降滿洲韃子的事?」全小四見李長年點頭,接著說道:「剛建好的功德牌坊就要扒掉,老百姓又不是傻子?現在京城的老百姓都知道這事了!」
李長年唉聲嘆氣說道:「為穩定軍心,以利再戰,聖上還褒揚洪承疇「死事重於泰山,豪氣化為長虹;享俎豆於百世,傳今名於萬年」。
聖上為悼念壯烈殉國的洪承疇,親自主持追悼儀式,大規模操辦「國葬」。聖上甚至親自致祭,御製《悼洪經略文》明昭天下。豈料前方突然傳來戰報:洪承疇還活著,而是已向滿洲皇太極俯首稱臣。
這讓朝廷和聖上的尊嚴擱哪啊?」
全小四說道:「李大哥,雖說這事讓聖上
尷尬不已,恨不得將洪承疇千刀萬剮。可誰讓他憑空構想了洪承疇在兵敗「被執之後,矢志不屈,蓬頭垢面,罵不絕口」的感人場面。
其實,不管你多能打的人,在面對死亡威脅的時候,都會恐懼,做出卑躬屈膝的事也很正常!畢竟人的生命只有一次!
還有那些朝堂上的老爺們,整天用仁義禮智信來想像戰場上的殘酷,來想像人的忠誠,可他們連士兵們養家餬口的兵餉都要剋扣,滿口的仁義道德,實則乾的都是男盜女娼……」
李長年驚駭的表情看著全小四,說道:「全兄弟,你這些話到此為止。」
全小四說道:「我常年在遼東,我的記錄簿都用來記錄軍事情報,不像京城內的錦衣衛已經把記錄簿變成了記錄異己罪證的記錄冊子了,真成了無常簿了,一個個都變成了包打聽。連大街上的老百姓都知道君臣互相猜忌,廟堂之上拉幫結派,黨同伐異。我看大明朝要完蛋了……」
全小四不知道一向對大明朝忠心耿耿的自己,頭腦里怎麼會有這樣的想法。
李長年打斷全小四的慷慨激昂,說道:「現在雖然閹黨已失去了勢力,大家說話不像以前那樣謹小慎微了,可你這種言論,東林黨人聽到了,一樣會給你帶來禍事。」
全小四說道:「我就是一個小老百姓,升官發財也不指望了,只想穩穩噹噹的過日子!」
也許是兩個多月的風平浪靜,也許是小芳的溫柔目光和小尚喜的天真讓全小四有了對家的渴望。
李長年突然問道:「提到升官發財,我倒是有個主意,全兄弟,你敢不敢去趟盛京?」
「幹什麼?」
「去把洪承疇的人頭拿來?」
說完,李長年盯盯看著全小四。
「這不是敢不敢的問題!」全小四解釋道:「而是能不能的問題!」
李長年不解的問道:「此話怎講?」
「別的不說,就那個金錢鼠尾的髮型,我們漢人一進後金地界,立馬就被發現了!哪能讓你進了盛京城去刺殺叛主投降的洪承疇?」全小四說道。
李長年猶疑地看著全小四問道:「那你是怎麼在後金地界闖蕩二十年的?」
全小四聽出了李長年語帶不善,站起身說道:「回同知大人,小的作為遼東衛的斥候,也只是頂盔摜甲或是棉帽棉服外放百里,偵測敵情而已。三五個後金兵奈何不了我;人多了,跑不過我。就是憑著這兩樣本事,方能僥倖活到現在。若是深入盛京,與後金人雜處,沒等找到機會行刺,就已經敗露了。」
李長年也明白了去盛京行刺,無異於送死,沉吟半晌,說道:「不去也罷!不過,你要記住,我們是大明的人!發發牢騷可以,如果要是讓我發現你有心生二志的跡象,別怪李某人替恩師清理門下!」
全小四說道:「全小四不敢忘記恩師的教誨!」
李長年站起身說道:「你暫時留在這裡!至於餉銀,我會跟南部府司說明,讓人給你送過來!」
「多謝大人!」全小四躬身送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