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小四再次回到小院，給孫尚喜和小芳在成衣鋪子都買了新衣服，甚至還買了一些胭脂。
全小四看著在灶房手腳麻利的小芳在下餃子，問道:「妹子，你動作夠快的了！我出去轉了一圈回來，這餃子就下鍋了！」
小芳邊忙邊說道:「我本來就是孫府上的一個使喚丫頭，干粗活已經習慣了！全大哥，酒已經燙好了，餃子一好，就可以吃了！等明天，提早把魚肉雞都準備好了，好好過個年！」轉頭看著在正房裡玩的孫尚喜，悠悠地說道:「只是可憐這個孩子，從小就沒了親人！哎，對了，我還真的要謝謝你！要不是你，我和孫尚喜都不知道去哪裡，還得整日提心弔膽的！」
全小四說道:「妹子，你可別說謝！我就是一個粗人，在遼東打打殺殺已經二十多年了，也不知道哪天就棄屍荒野了！說實話，如果沒有你們，我也不知道去哪裡！」
小芳搪著餃子，背對著全小四說道:「人在亂世不如狗！想想孫府上下百十多口人，就我和尚喜逃了出來，還有年可過，知足了！只是平白無故讓全大哥卷了進來……」
全小四說道:「妹子，你可別這麼說！你沒有丟下尚喜，而一個人逃命，讓全某十分敬佩！全某就是一個苟延殘喘的人，也不知道哪天就死在了哪個地方。啥卷不捲進來的？」
「尚喜，吃餃子了！」小芳端著兩盤熱氣騰騰的餃子對著屋裡喊道，把餃子放在桌子上，又從另一個灶里拿出熱好的滷肉對全小四說道:「本來以為你不會回來的……」
全小四說道:「我自己都沒有想到會活著……妹子，你也喝點？」
小芳給尚喜洗了手，讓尚喜坐好。
在動盪中長大的小尚喜格外讓人省心，自己吃自己睡，懂事的讓人心疼！
坐下的小芳看著全小四給倒好的酒杯，哽咽地說道:「那就喝點？」
全小四明白:從逃出高陽起，小芳應該就沒睡過一個好覺，吃過一次安穩飯；一個大姑娘帶個剛出生的孩子，況且這個孩子在大明朝來說，有欺君之罪；對滿洲韃子來說，是仇人的子孫；對流寇李闖來說，是朝廷大員的後裔；這還不算朝廷內的東林黨人。可以說，哪一方都有置孫尚喜於死地的動機。
全小四一時也不知道怎麼安慰小芳，看著屋中的陳設，把話題岔開，問道:「妹子，這屋裡的東西可是你後添的？」
小芳說道:「這屋裡的東西都是原屋主留下的！」端起酒杯，說道:「全大哥，你是個好人！我敬你一杯！」
全小四端起酒杯，由衷說道:「要說好人，我照你差遠了！先不說這個，先安安穩穩地過年！喝酒！」
全小四可說是劫後餘生，孫小芳可說是餘生是劫，誰也不知道以後會怎麼樣，生逢亂世，連皇上都不知道以後會怎麼樣呢！
不過全小四腦海中總有一個聲音在提醒自己大明朝要完蛋了，活著才是第一要務！
全小四搞不清楚大明朝不好好的嗎？為什麼自己的潛意識裡總認為大明朝要完蛋呢？
尚喜吃過餃子就睡了。
幾杯水酒下肚，小芳臉上泛出紅暈，問道:「全大哥，過了年，你還要走嗎？」
「吃著朝廷的俸祿，就是官家的人。有些時候，身不由己！」聽到外面爆竹聲中已經響起初更的梆子聲，又看到房中洗澡用的木桶，全小四站起身，說道:「妹子的手藝不錯！全小四這個年有口福了！明天你需要什麼，早點說，我去買來！我去睡覺了！」
全小四出了正房來到院子裡，聽著稀稀拉拉的爆竹聲，看著正房裡窗紙上透出小芳的身影，仿佛回到了自己二十多年前的家……
從窗紙上的影子，全小四看到小芳在給木桶加入熱氣騰騰的水……小芳的身影隱沒在木桶中……
全小四一直站在寒風刺骨的院子裡……
「全小四，你冷嗎？」頭腦中那個聲音問道。
「寒冬臘月，能不冷嗎？」全小四抄著手，跺了跺腳自言自語道。
「你想要媳婦嗎？」那個聲音又問道。
「不想要是假的！」全小四回頭看向正房。
「你現在進屋，就可以當新郎了！」頭腦中又冒出了一個念頭。
「孫姑娘現在要的是安全感，而不是新郎官！」全小四努力克制著自己的欲望。
「你們這些食古不化的假道學，一輩子都活在壓抑中！」頭腦中的念頭讓全小四無法辯駁。
「我更尊重生命！」全小四半天自問自答。
「你就打一輩子光棍吧！」頭腦中跳出一個嘲諷的聲音。
「我不會乘人之危！」
窗紙上的小芳躺在了炕上，吹熄了蠟燭。
「全大哥，謝謝你一直站在院子裡！這些日子，頭一次能……睡個……安穩覺……」小芳的聲音有些哽咽。
「妹子，你睡吧！我在院子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