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腿子

  在對面的椅子上坐下,班施心下打鼓,掃了一眼他平靜隱隱溫和的臉,心裡更沒底了。

  這人狡詐至極,看穿了她偽裝成盲人,會不會讓她背鍋頂罪?

  茶煮好,平滸倒了兩杯,他的手格外的修長漂亮,指間有些繭子,瞧著更具男人味兒了。

  將其中一杯放在班施面前,他這才抬眼看她。眼睛很深邃,很漂亮,看著她的時候好像特別的友好。

  對上他眼睛,班施才不覺著友好呢,這茶她也不敢喝,鬼知道有沒有毒。

  「偽裝成盲人進入毛家,說一說你的目的。如實交代,若不然,這毛興南的死,可能會歸罪到你的頭上。」平滸說道,聲線平和。

  「毛興南不是我殺的。我承認,我來毛家的確是有目的,但我沒殺人。」儘管,她很想宰了那個滿肚肥油的敗類。

  「說一說你的目的。你說清楚明白了,再由我來判斷你是否是殺人兇手。」平滸依舊溫和。

  班施眉頭都皺了起來,本就嬌艷,一擺出這不樂意的表情,燈火之下格外奪目。

  平滸看著她,眸子倒是動了下,看著她那表情由氣怒轉為焦躁再轉為深思熟慮。

  他也不說話,靜靜地等著她。

  「我的確是衝著毛興南來的,若是給我個機會的話,我肯定不會放過毛興南那畜生。」班施決定說實話,若說假話被他發現了,接下來肯定更麻煩。

  反正,她心裡無愧,人又不是她殺的。

  「畜生?你……」平滸的視線沿著她的臉往下滑。

  「別亂想,不是我。是我兒時的鄰居姐姐,他們家也是在海上跑船的,但是小船,跟毛家自是沒法比。三個月前,跟毛家的船同在海上遇到了風浪,他們的小船翻了,被毛家的人給撿到了。起初還以為這毛興南是個善人了,哪想到這個畜生看中了他們此次從海上運回來的明珠。一共只有五顆,當時就藏在我那鄰居姐姐的身上。」

  深吸口氣,班施接著道「毛興南殺了她爹以及兩個夥計,把她給綁起來搶走了明珠不說,還強暴了她。所幸她從小跟著跑船熟識水性,趁著看守她的人不注意跳船逃生了。回來之後她只剩下半條命了,在我那裡躲了一陣子,她想報仇,但最終……」班施說著說著聲音也低了下來。

  「所以,你偽裝成盲人潛入毛家,是想殺了毛興南為你的鄰居報仇。」平滸微微頷首,也看不出他是相信還是不相信。

  「嗯,沒錯。」班施承認。嬌艷的臉都是不屈,清澈的眼睛如實的反應出她內心所想。

  「你真名叫什麼?」驀地,平滸又問。

  班施還真一愣,「班施就是我的真名。」

  平滸卻微微搖頭,「不是。」

  他就那般看著她,眼眸深邃而鎮定,他說不是就不是。

  班施很想翻白眼兒,「我姓虞,母親姓班,全名虞班施,這是真的。只不過,我一直隨著外公學醫術,鮮少回家,在外一直叫班施。」她真不知道他怎麼看出來的。

  平滸薄唇微彎,對於她如實交代,他還是滿意的,「你那鄰居姓甚名誰,家住何處。」

  「你問這個……是要給他們報仇嗎?」微微皺眉。

  「不管毛興南是不是死了,他殺人越貨強暴良家女子,這就是犯罪。刑獄司查案,可不會因為他死了就算了。」

  班施眨了眨眼睛,「好,我都告訴你。」這人……興許是個好官兒,儘管很狡詐。

  很快的,平滸就派出了親衛去調查班施所說的鄰居一家,她拿起茶杯喝茶,眼睛也始終轉著在看他。

  眸子清澈,因著此時有了焦距,不再強裝著虛無的看人,也顯得格外有光彩。

  平滸坐回來,也拿起杯子喝了一口茶,他的手好看,動作也好看。其實只需一看,就知道他必然不是出自小門小戶,那種素養和習慣是骨子裡流露出來的。

  「這一下午你在那側廳里和毛家的人在一處,可觀察出什麼來了?」平滸忽然問道。

  眨了眨眼睛,「你是不是剛見著我的時候就發現我是假裝眼盲的?然後,故意把我和那些人關在一起,讓我趁機觀察他們?」果真狡詐。

  「沒錯。」平滸也笑著承認了。

  「你怎麼發現的?」她可不是頭一回裝瞎子,是自從來到這梁城她就開始裝了。她外公就是盲人,她有過刻意的觀察,所以裝的特別像,從沒人發現過。

  平滸的視線往下,落在了她的手上,「盲人看不見,生活中大多用耳朵聽和用手觸摸這兩種方式。但你的手,可是平滑細膩的很,無任何的疤痕,宛如嬰孩。由此可見,你不是盲人。」

  班施也看自己的手,的確是沒有繭子很細滑。她是個大夫,日常診脈必須得手感好,而且,她也的確會按摩調理,整日擺弄那些精油,她的手保養的特別好。

  微微噘嘴,倒是沒想到會在手上漏了餡兒,「其實你把那些人關在側廳本來就是懷疑他們有問題吧,其他人我沒仔細看,我覺著大管家和毛興南他夫人不對勁兒,倆人有一腿。」眸子一轉,艷麗無雙。

  「是嗎?」平滸微微揚眉。

  「你把他們都關在側廳,不就是覺著他們倆不對嗎?」他眼睛那麼好用。

  「我只是觀察到兩個人有不尋常的眼神交換,或許是利益驅使,並沒有觀察到那些齷齪的……」說著,平滸又不說了。

  班施有點兒不樂意,「注意到這些就叫齷齪?我眼睛好使著呢,他們倆就是有一腿。而且我懷疑,那大夫人最小的兒子是大管家的種。」

  平滸看著她,驀地笑了,「沒準兒你的眼睛看到的都是真的,如此看來,這毛家還真是有意思。」

  他雖是在笑,可又笑的有點兒瘮人,班施覺著,他好像對這些亂七八糟的男女之事有偏見,很憎惡似得。

  「反正,我只說我看到的,信不信由你。」還說齷齪,事實如此,她看出來了算什麼齷齪。

  「很好。接下來你繼續偽裝,我把你安排在毛家人之間,你如實的將你所發現都告訴我。」平滸起身,挺拔頎長。

  班施一聽更不樂意了,「你要我做你狗腿?」

  「說的這麼難聽,反正在查找出真兇之前你不能離開毛家。正好的,你還想為自己的鄰居報仇,沒準兒真就如你所願了呢,這毛家可能遺臭萬年。毛興南,即便死了也得遺臭萬年。」平滸很溫和。

  「好,我答應你。」這樣一聽,班施覺著做他狗腿就狗腿吧,讓毛興南的罪行公布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