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婦人科的大夫,上門給毛家的女人診病嗎?」平滸雙手負後,居高臨下的看著班施。他語氣聽起來其實是溫和的,但,莫名的透著一股咄咄逼人。
「毛老爺的七夫人體寒,不易受孕,小女子是來給七夫人調理身體的。」班施的視線始終固定在一處,眨眼的速度也較之常人要慢。
平滸轉眼看向那些女人,七夫人應當是那幾個年輕的之中的一個。
「毛興南暴斃那日,你都做了什麼,身在何處。」平滸接著問。
「那日我晌午過後才抵達的毛家,直接被下人接到了七夫人的住處。給她檢查身體,按摩調理,下方子配藥。傍晚時照常針灸,針灸還未結束,就聽說毛老爺出事了。」班施回答,語氣是平順的,不似其他人會戰戰兢兢的。
平滸始終盯著她的眼睛,水盈盈的,清澈的都能當鏡子了,怎麼瞧也不像是有疾。
「你的眼盲是天生的嗎?」他忽然問道。
班施的眼睛慢慢的眨了一下,「天生眼疾,兒時還能模糊視物,年紀大了之後便什麼都看不著了。」
「以前倒是見過盲人按摩,手法不凡。你說曾給七夫人按摩調理,想必手藝也不錯。」視線落在她手上,細皮嫩肉的。 ❅✡✥
「小女子只會給女子按摩。」班施回話,但已經隱隱的能聽出不耐來了。
更仔細的觀察了她一番,平滸便走開了。班施仍舊盯著那一處,卻是小小的舒了口氣。
她看不見嗎?當然不是!
她裝瞎子一絕,因為家裡本就有瞎子。這麼多年,她裝的時候可沒人看穿過。所以,不管面對什麼樣的人,她都可以做到動也不動。
可是這個人的視線……她真的險些露餡。
他那種打量的方式,她一時間都懷疑,他是不是已經看穿她了。
聽著他在那邊兒問其他人,問的並不仔細,顯然問她問的是最仔細的。
這又是什麼意思?問她那般細緻,真的是懷疑她嗎?
聽說是從盛城來的官兒,真要給她定罪,憑她的身份……還真是有些麻煩。
按個的都問了一遍,平滸倒是沒說什麼,只是要他們都去側廳里等著。
引著他們往側廳走,那些人各個惴惴不安,哪怕是心裡沒愧,這當下也是不得不愧,這幫人太嚇人了。
班施也一步一步的走,步子不快,走在前面之人的身後。視線始終盯著一處,腳底下倒是踩得很準。
平滸的視線投注過來,班施即便沒回頭都感覺得到,像兩把刀子似得,正在刮她的後背。
有那麼一瞬間,她覺著自己腳步都有些亂了。
挪到側廳里,在靠近門邊的椅子上坐下,班施一動不動,眼角餘光完全能看得見那些人各自的坐立不安。
尤其是毛家的大管家,整個人簡直像熱鍋上的螞蟻。
其中還有毛興南的正室夫人,也一樣的隱隱焦躁。驀一時,班施能瞧得見毛夫人和大管家眼神兒對在一處。他們倆其實始終沒說話,可那對在一起的視線分明就是有問題。
其他幾個短時間內倒是沒發現什麼,只是被莫名其妙的安排在這裡,又不說他們有罪沒罪,他們有些慌亂而已。
很快的,又有幾個人被送進來了,是毛興南的兒女。不過,都是正室夫人所生,一共有是個,三個女兒一個兒子。兒子是最小的,九歲十歲的模樣。
三個女兒最大的十七八,聽說已經許配了人家,另外兩個女兒一個十五六,一個十二三。
那小兒子進來了就撲到了毛夫人那裡,毛夫人也分外的憐愛,圈在自己懷中。
也就是在這時,班施發現了個問題,那大管家的視線始終追著那小兒子。尤其當下,他也不是一直看,是驀一下看看,收回視線,然後再去看。
天色逐漸暗下來,這側廳里也沒燃燈,坐在門口那個位置,光線不怎麼好,班施緩緩扭頭,盯著他們看更來勁了。
又渴又餓,雖說自從毛家出事了她始終都在這兒,可日常的飯食還是供應的,按時按點,從未苛待過。
盛城那幫大官兒來了可好,連口水都沒得了,殘暴。
正在腹誹呢,倒是門口來了人,勁裝親衛,長劍在手,煞氣騰騰。
班施立即調整回盲人模式,眼角餘光卻始終在盯著。那進來的人環視了一圈兒,之後就十分殘暴的把大管家給拖走了。
她的餘光清楚的看到大夫人激動的都站了起來,但倒是沒發出一個聲音來。
果然啊,有姦情。
這些日子在毛家,她其實根本沒怎麼見著大夫人,她一直想法子見毛興南來著,可也只見著一面。
夜色濃重,外面倒是都燃燈了,就襯得這側廳里更黑。
毛夫人抱著餓的發脾氣的小兒子,其他人也隱隱的有些坐不住了似得,暗暗的罵髒話,或是在後頭走來走去。
而班施卻發現,那毛夫人好像也越來越坐不住了,若不是懷裡抱著小兒子,她可能也要走來走去了。
過去了許久,在班施也有些坐不住想要去方便的時候,終於又來人了。
這回來的人倒是多,進來後將大夫人和她小兒子一併拎起來,還有幾個下人都帶走了。
班施默默地抓緊了椅子扶手,這沒被帶走不代表是好事,可被帶走顯然更不是好事,她情願此時是透明的,他們看不見自己,看不見。
然而,事與願違,兩個親兵進來,徑直的走向她,把她給拎了起來。
她跌跌撞撞,被他們給拎著,沿著台階直接進了主廳另一側的側廳。
這側廳里燈火通明,茶香四溢,那主座之上,白袍俊美的人正在煮茶。
長指完美,動作間手背上的血管也清晰可見,線條極美。
班施被帶進來,直接扔到了平滸跟前,她佯裝著不穩,晃悠了好幾下才站穩。
下一刻,就見那個煮茶的人拿著捏茶葉的竹鑷朝著她眼睛扎了過來。
速度極快,直奔著她眼珠子,沒有絲毫的遲疑。
班施條件反射的閉上眼睛,那手帶來的風撲在她臉上,她覺著自己的臉皮好像都被割開了。
看著那閉著眼睛臉色發白的小人兒,平滸暗暗笑了下,「坐過來,喝茶。」
班施緩緩的睜眼,看向那個人,他又在煮茶了,好像剛剛做那些的根本不是他似得。
咬唇,她知道他是看破她偽裝了,但又不免想罵自己膽小。剛剛就不該閉眼,如若她忍著了,也不見得他就敢把竹鑷扎進她眼睛裡去。
心理戰,她輸了!
狡詐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