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見

  梁城,毗鄰貢嶺大關,地處良田海域之間,富庶自不必說。

  城中巨富毛興南,做的是出海的生意,短短十幾年間財富堆積,說起毛家那可是富的流油。

  別看是個商人,但聽說周邊各城的官府人員都與這毛興南關係匪淺,曾是他毛家的座上賓。

  毛家人丁興旺,這毛興南自己就坐擁七八個小老婆。還有他家的三個兄弟,各個房內女人多。再各自的兒女不少,可真是熱鬧。

  只不過,這毛家卻是忽然間出了事,毛興南忽然暴斃,死因不明。

  起先是梁城的府尹過來了,但也不知怎的,盛城居然來人了。

  只見一行人提著兵器,煞氣滿身,簇擁著一位白袍公子進了毛家。

  毛家的人是真多啊,如今都在院子裡,偌大的院子都裝不下他們了。

  平滸微微皺起眉頭,雖是知道這世上有些人管不住下半身就喜歡生孩子,可毛家這一堆人……如此繁衍真的跟禽類無異。他都懷疑,是不是這毛家的人是用蛋來繁殖的,一生就一窩。

  多個婦人在那兒哭,年齡從四十到十幾歲不一。一大堆孩子,這繁殖力可以說相當強了。

  平滸過多的看了看毛興南的那三個兄弟,個頭都不高,肥肥的,大概是因為刑獄司的人來了,他們瞅著都挺不安的。

  視線又一轉,卻瞧見影壁那兒有數個人是與毛家人分開的。三個老先生,他們身邊個站著幾個小童,還給背著藥箱。

  另有一個年輕姑娘,烏髮順滑,面容嬌艷,眼珠子卻是有些發直,盯著一處也不知在看什麼。

  「大人,毛家人都在這兒了。」梁城府尹金威,樣貌周正,眼睛也很亮,瞧著就有一身不屈的骨頭。

  「毛興南的屍體呢?」平滸決定先驗屍。

  「在毛家的祠堂里放著呢。」金威立即回答。

  「先去看看吧。毛家人單獨隔離開,一一進行審問。不過,影壁那裡的幾個,是大夫嗎?」平滸再次看過去,那幾個老頭和小童都在看他,唯獨那個姑娘眼睛盯著別處,都不帶眨眼的。

  「回大人,那幾位是城中的大夫。毛興南暴斃的那天,正巧趕上他們幾位都在毛家,所以就一直留到了現在。」金威回答道。

  幾不可微的頷首,平滸便轉身走了。

  毛家祠堂,修的倒是不錯。這毛興南自從在海上跑船發財了之後,就大肆的重修了祠堂,把自家祖宗的牌位都供奉了起來。

  如今一看,他毛家的祖宗也沒保佑他。

  毛興南是個大胖子,死的可以說很詭異了,臉都是黑色的,像被雷劈了似得。

  天氣熱,為了防止過快腐爛,棺材底下放了冰塊兒。

  棺蓋打開,平滸一眼就看到那張黑漆漆的大胖臉,他眉峰也不由一皺。

  他平時看起來是很溫和的,但一旦不笑,就莫名的宛如出鞘的劍,但凡誰見了都會不由心頭一震。

  雖是年輕,氣勢卻相當強。

  微微俯身,平滸稍稍檢查了一下,「中毒。」

  金威點頭,「府衙的仵作也是這般說的,但具體是什麼毒,他們卻不知道。」

  「白玉蒿,透明無味,略粘稠水樣。遇茶毒性大減,一般來說會添加在白水亦或是酒之中,才能正常的發揮毒性。食用後一個時辰毒發,一旦毒發就會如這毛興南一樣全身黑紫。如若在這一個時辰之中發覺了,給予相應的治療,是可以保住一命的。」論毒,這世上沒人比他懂得多。

  金威也的確是很震驚,「這麼說,這毛興南死於白玉蒿。這毒,不知從何處能買來?查找到來處,沒準兒就能找到下毒之人了。」

  「這種毒藥市面上很難買得到,黑市里興許有人交易,但前提是得花大價錢。如此就得好好審問一下毛家這些人了,毛興南死之前一個時辰之前,誰見過他,他吃過什么喝過什麼。」平滸依舊是平靜的,好似任何情況他都不會意外。

  「是。」金威隨即退了下去。

  又仔細的查看了一下毛興南的屍體,平滸便退出了祠堂。

  不過一個商人,按理說即便死的再蹊蹺,刑獄司也不會管這事兒。

  但,很湊巧的,這毛興南的船隊出海,與他當下所調查的一夥利用跑船走私私鹽的案子扯上了關係,所以他便來了。

  這梁城距離貢嶺大關太近了,自從關口開啟,官家開頭與海上小國商貿往來之後,很多的商人都藉此發了財。

  正常的做生意,官家才不管呢。可,不做好事,侵犯了朝廷的利益,那自然都別想好過。

  慢步的回到毛家大廳,裝飾的金碧輝煌的,四處都透著一股暴發戶的奢靡。

  在主座上坐下,他看似溫和,此時此刻卻深沉無兩。手握生殺大權,任是誰看了他都不由心下惴惴。

  院子裡,毛家的人在接受審問,一些女人仍舊哭哭啼啼的,吵的很。

  視線一轉,再次看到那幾個大夫,那幾個老頭倒是顯得戰戰兢兢,唯獨那個女人姿態依舊。

  親衛在審問她,她眼睛卻盯著一處,陽光照在了她臉上,嬌艷到發光。

  很快的,第一輪審問的結果出來了。

  聽過了親衛的稟報,平滸眸子微眯,「將毛家的大管家,他那幾房妾室,隨身服侍的下人,以及那個女大夫留下。其他人全部回自己住處,隨時等待審問。」

  「是。」親衛領命離開,很快的,偌大的院子裡就沒幾個人了。

  平滸慢步走出來,陽光照在他身上,白色的華袍當真讓他沒什麼殺傷力。

  只不過,不能看他的眼睛,每一瞥都宛如刀鋒一般。

  一步一步,他慢慢的從留在這裡的幾個人面前走過,每個都不由自主的低下頭來。

  在走到那個女人面前時,她卻跟其他人不一樣,她沒低頭不說,眼睛始終盯著一處。

  在她視線前停下,對上她的眼睛,平滸微微皺眉,這會兒仔細一看才發現,她的眼睛沒什麼焦距。

  眼睛很清澈,因為沒焦距,反倒像兩顆美麗的珠子,安在眼眶裡似得。

  「你叫什麼名字?」幾不可微的眯起眸子,他還從沒見過有瞎子的眼睛這麼漂亮清澈的。

  「小女子班施,城中廣林館的大夫,婦人科大夫。」嬌艷的臉龐平靜無波瀾,清透的眸子倒映著那張俊美又鋒利的臉,眸子深處絲絲顫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