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得趕快離開這裡得趕快離開這裡!
姜禾禾暗道不好。
「吁!」
一陣口哨聲從那頭傳來,士兵們勒住馬,朝聲源看去。
「嘿,大頭兵!」
狗蛋從懷裡摸出一把彈弓,對準了小隊長的馬。
小隊長瞪圓了眼睛,利落地翻身下馬,將馬擋在身後。
「你個小兔崽子,怎麼還有膽子回來?」
他暴喝一聲,似驚憂,似憤怒。
狗蛋置若罔聞,他閉著一隻眼,似乎在對準心。
「啪」,石子不偏不倚,打在小隊長的腳邊,凍土上留下點點白痕。
「嘶嘶!」
馬受了驚,仰著頭鳴叫,四隻蹄子不斷後退。
一隻鳴叫,一群鳴叫,似乎在傳遞什麼信息一般。
馬群出現騷動,不少馬被絆倒,馬上的士兵摔倒在地,更有甚者,連馬帶車,整個側翻,車上的東西滾了一地。
「囚車,保護好囚車!」
小隊長大喊,可無人在意他的話。
人的叫喊聲,馬的驚鳴聲,糾纏在一起,亂作一團,他的聲音淹沒其中,連個蹤影都尋不到。
沙土飛揚,馬蹄鐵踢起塊塊凍土,讓人一時睜不開眼。
看守著囚車的士兵不知被誰絆了一下,一腦袋磕在路邊的圓石上。
頭盔迴蕩著陣陣嗡鳴,那士兵一翻白眼,竟昏了過去。
拖著囚車的馬挨了一蹄子,它嘶叫一聲,狂奔起來。
動物皆有趨利避害的心理,前方亂作一團,它拖著囚車,朝著一旁的小樹林撒蹄狂奔。
姜禾禾貓著腰,暗暗觀察著狀況。
大路上傳來陣陣馬蹄聲,她心頭一緊,怕是哪戶人家出行,遭人看了去。
她扒開一條縫往外瞅,只見囚車一頭鑽進了小樹林。
姜禾禾大喜過望,知曉這是狗蛋在給她們創造機會。
「正好囚車入了樹林,你倆跟緊我,快點走,興許還能救下大夫人。」
黎兮眼前一亮,忙不迭地點頭。
那邊人仰馬翻,亂作一團,小隊長扯著嗓子維護秩序,急得團團轉,每個人都自顧不暇,哪裡有時間注意蘆葦盪?
三人貓著腰,小心翼翼地撥開蘆葦,儘量不發出大動靜。
眼瞅著走到路中央,和那些士兵拉開了距離,姜禾禾一手扯過一個,朝著樹林那頭狂奔。
寒風灌入肺,隨著呼吸,口腔中瀰漫著淡淡的鐵鏽味。
一直到了樹林深處,層層疊疊的枯枝織成了外套,蓋住她們的身影。
姜禾禾癱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兒,肺部被空氣撐得生疼。黎兮和方氏接連幾天滴米未進,早已不顧形象,就地躺下,平復著即將要跳出胸腔的心臟。她們望著不遠處的囚車,心有餘而力不足。
狗蛋牽著馬,朝著她們三人招招手。
姜禾禾顧不上歇息,忙撐著胳膊起身。
鑰匙插入鎖孔,鎖頭應聲落地。
「母親,你快下來。」
黎兮累得只餘下氣音,她抓著崔氏的手腕往下扯。
崔氏自知情況危急,她也不多推辭,扶著黎兮和姜禾禾的肩膀往下跳。
其餘的女眷見狀,紛紛朝著門口擠,妄圖跟著崔氏混條生路。
狗蛋看著人小,腦子卻精明得很。
他眼疾手快地撿起地上的鎖頭,「咯嘣」一聲鎖住囚車。
囚車裡一陣怨聲載道,有巴結姜禾禾的,許諾出去後給她金枝玉葉,也有辱罵的,咒她見死不救,不得好死。
姜禾禾充耳不聞,只是扶著崔氏沒命地朝前跑,身後緊跟著方氏和黎兮。
狗蛋將囚車的鑰匙隨手一拋,枯枝穿過鑰匙孔,掛在枝頭晃蕩。
這片林子大得很,平時少有人煙,枯葉積雪落了一地,只餘下四人凌亂的腳印。
四人在前面沒命地跑,狗蛋跟在後面掃著尾巴。
囚車和鬃馬漸漸化作黑色的小點,消失在眾人的視野。
「撲通」,黎兮體力不支,摔倒在地,臉實打實埋在了積雪裡。
崔氏心疼,忙甩開姜禾禾的手,踉蹌地蹲在黎兮身邊,查看她的狀態。
大家皆是一臉疲態,姜禾禾回身望了望樹林那頭,眼中閃過一抹擔憂。
狗蛋喘順了氣兒,「姐姐,別擔心,我簡單掩蓋了一下我們的蹤跡,那些人沒有那麼快追上來。」
聞言,姜禾禾放鬆些許。
她招招手,示意眾人坐下。
狗蛋舔了舔乾涸的嘴唇,爬到樹梢上,抓起一把白雪塞進嘴裡。
黎兮枕著崔氏的腿,方氏緊挨著姜禾禾坐下,成團的熱氣兒從口中呼出,化作絲絲白霧,飄散在樹林間。
約莫休息了半炷香的功夫,姜禾禾周身的熱汗被風吹冷,她打了個寒戰,晃了晃昏昏沉沉的腦袋。
「姨母,夫人,若是再不走……」姜禾禾欲言又止,望了一眼來時路。
「姐姐,現在十分安全,沒有追兵!」
狗蛋的聲音在頭上響起,隱隱帶著雀躍。
樹上長了個人,這可把黎兮母女和方氏嚇了個半死,三人猶如驚弓之鳥,顫著腿起身,準備接著跑。
姜禾禾差點笑岔了氣,伸手挽住兩人的胳膊,避免了三人同時栽倒的慘案。
「別怕,還沒來得及介紹,這是我剛認的弟弟。能把你們平安帶出來,他可是立了大功。」
黎兮鬆了口氣,多看了狗蛋幾眼。
「誒,你不是剛剛那個搗亂的小孩嗎?」
狗蛋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他噘著嘴,凍得紅撲撲的臉蛋鼓起了氣。
「你才搗亂!」他梗著脖子,幽怨地瞅著黎兮,「我那叫戰術,叫聲東擊西!」
「好好好,小功臣。」
方氏笑著拉過他的手,撕下一條布,包住了狗蛋生了凍瘡的手。
「現在條件簡陋,等回去了,再給你好好處理。」
方氏嫁入黎府數年,因著一些原因,她的膝下並無所出。如今遇到這虎頭虎腦的小子,是越看越歡喜,頗有收養的苗頭。
姜禾禾起身,環顧著密密麻麻的樹杈子,一時間失了方向。
「往這邊走,」狗蛋伸出小手,指了指東南方向,「我剛剛在樹上看過了,再往那個方向走一段,樹枝稀疏了不少,應當是直通外面的大路。」
他抬起袖子抹去凍幹了的鼻涕,胸有成竹:「相信我,我已經在心裡記住了大概的路線。」
四人你看我,我看你,一時不知該不該相信這個垂髫兒童。
姜禾禾咬咬牙,率先跟上。
此地不宜久留,只能死馬當活馬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