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蛋忙不迭地點頭,臉上分不清是汗水還是淚水。
「對不起,對不起。」他哆嗦著起身,低垂著頭,臉上帶著怯意。
小隊長哈哈大笑,笑聲中摻雜著捉弄人後的得意。
姜禾禾目眥欲裂,恨不得將其碎屍萬段。
她心中氣極,撫上了藏在褲管中的匕首。
說時遲那時快,狗蛋卯足了勁兒,衝著小隊長衝去,宛若小牛犢一般,撞得小隊長連連後退。
「嘔!」
小隊長毫無防備,被撞了個正著。
下河捕魚時卸了甲,他哪裡受得住這一擊?
「哇。」
他的胃裡一陣翻湧,當即扶著石頭狂吐不止。
未消化的蘑菇和魚肉和著胃酸,空氣中氣味難聞,令人作嘔。
眾士兵捏著鼻子,拿手扇著面前的空氣,紛紛後退。
「小兔崽子,看我不整死你!」
小隊長喘了口氣兒,壓下噁心,「唰」地拔出佩劍。
可周邊哪還有狗蛋的身影?
他怒火攻心,胃中又泛起了酸意。
……
進了蘆葦盪,狗蛋有意蹲下了身,放緩了動作。
他慢慢爬到姜禾禾身邊,眉間眼裡掛著笑。
「看!」他攤開手心,銀色的鑰匙在陽光下閃著希望的光。
「謝謝。」姜禾禾神色複雜,心中五味雜陳。
「哈……秋。」他鼻子一癢,慌忙捂住口鼻,蜷縮起來,儘量將聲音降到最小。
「你怎麼樣?有沒有傷到哪裡?」姜禾禾幫他擰乾發尾的水,露出背後黑黢黢的鞋印。
她心中一緊,忙去掀開他背後的衣服。
狗蛋身體一僵,慌忙制止:「姐姐,救人要緊。」
他指了指吐的臉色發黃的小隊長,「要是被他緩過來,那可就糟了。」
掃了一眼囚車,姜禾禾的手心被鑰匙硌得生疼。
趁著眾人注意力還在小隊長身上,她貓著腰,輕手輕腳地靠近囚車。
「噓!別出聲!」
姜禾禾率先開口,氣音又輕又急。
眾人皆是一驚。
短暫的沉默後,空氣中多了名叫希望的甜味。
多日以來的絕望仿佛找到了宣洩口一般,眾人的情緒逐漸失控。
「有人來救我們了。」
「終於,不用去南蠻之地,太好了。」
更有甚者,牽著手鐐,拍著囚車的欄杆,「出去,放我出去!」
「別喊!」姜禾禾不斷瞄著河邊的情況,急得好似熱鍋上的螞蟻,下意識地去堵那女人的嘴。
囚車的動靜不小,引起了士兵的警覺:「什麼情況?」
姜禾禾心中暗道不好,趕忙蹲下,用一人高的蘆葦盪做遮擋。
「隊長,那邊好像有個人影,我去看看。」不知怎的,他右眼皮直跳。
眼看士兵逐步逼近,姜禾禾急中生智。
「咕嘎咕」她捏著嗓子,學著鷓鴣啼叫。
與此同時,小隊長撿起手邊的石頭朝他扔去。
「不就是只破鳥嘛!這荒郊野外的,哪來的人?一天天疑神疑鬼,趕緊給我斟口水喝。」
士兵吃痛,提腿往回走。
「難道是我眼花了不成?」他揉揉眼,臉上寫滿了困惑。
「可是,隊長,剛剛那小孩兒,不是人嗎?」
被小孩兒擺了一道,他本就面上無光,稀客又被當眾揭短,小隊長的臉氣成豬肝色。
「動動你的豬腦子,他還沒有囚車高,能有什麼嫌疑!」
他朝著士兵的屁股踹了一腳,「要是還想在軍營混,就是給我提那小子!」
危機解除,姜禾禾鬆了口氣。
崔氏輕咳一聲,躁動的人漸漸平靜。
方氏不語,只是含著淚看她。
黎兮捂住嘴巴,眼中的驚喜不似作假。
「姜禾禾,你怎麼在這兒!」
她壓低了聲音,語調聽起來十分怪異。
「趁他們沒發現你,你快些走,這鎖你打不開的。」
「啪嗒」,黎兮話音未落,鎖應聲落地。
姜禾禾舉著手中的鑰匙,微微一笑。
「你怎麼做到的!」黎兮瞪大了雙眼。
「現在不是解釋的時候,」姜禾禾無意寒暄,她拉開門,「我能力有限,無法帶走所有人。」
「兮兒,你與方氏隨姜禾禾走吧。」
崔氏面色平靜,語氣無波瀾,似是早就安排好了一般。
「大夫人……」方氏又驚又疑,囁嚅道。
「母親,你也走!」黎兮抱住崔氏的胳膊,神色堅定。
崔氏搖搖頭,撇開黎兮。
哪怕身著樸素的粗布衣,臉上身上沾著污穢,姜禾禾依舊在她身上看不出半絲窘迫。
崔氏捋了捋散亂的頭髮,用木簪盤起。
「方氏,姜禾禾是你帶來的。她今日捨命來救,你應當與她走。」
她頓了頓,目光柔和,帶著幾分不舍。
「兮兒,我是黎府主母,斷然不可離開。我與你父親,與黎府,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活到我這般年紀,也無所求了。」
「可你不同,你年紀尚小,人生才剛剛開始。若有機會,你去探探珩兒的消息。只要你在,你們在,黎府便還有未來。」
黎兮泣不成聲,她死死盯著崔氏,任由眼淚打濕衣襟。
她生怕這是此生最後一眼,怎麼看也看不夠。
遠處,小隊長臉色漸漸緩和。
在一個小孩兒身上吃了悶虧,他氣得跳腳,直言要將狗蛋碎屍萬段。
時間緊迫,崔氏咬牙,手上發狠,將她們二人推下車,麻利地鎖上了鐵鎖。
「姜禾禾,」崔氏會心一笑,語氣一改之前的威嚴和凌厲,「兮兒就拜託你了。」
「經此一別,各自保重。」
她眼圈漸紅,看著黎兮挪不開眼。
「去把馬牽過來,準備出發。」小隊長吆喝道。
他抬頭看了看天,朝著地上啐了口唾沫:「山路難走,看著天氣,夜裡又要落雪了。」
獄卒漸近,姜禾禾皺著眉,神色難看:「快躲起來!」
二人也知此刻危急,不再多言,忙跟著她鑽入蘆葦叢。
「咦?這鎖,剛剛是這樣的嗎?」
牽馬的士兵微微一愣,總覺得有種說不出的怪異。
「別廢話了,趕緊出發!」
小隊長催促道。
姜禾禾偷瞟一眼,驚出了一身冷汗。
她們藏在蘆葦叢邊上,蘆葦叢與樹林還有一段距離。
而她們此刻的藏身點,正是車隊必經之途!
馬蹄聲漸漸逼近,姜禾禾大氣也不敢出,手心浸出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