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三十三章拜帖

  馬車搖晃,人聲鼎沸。

  安佑丞靠著車廂,閉目養神,享受這片刻寧靜。

  人間煙火氣,最撫凡人心。

  他的思緒順著人群飄走。

  在蔚縣時與同伴嬉鬧,初見姜詩畫時臉紅,以及,那張與姜詩畫七分相似、涕泗橫流的臉。

  安佑丞猛地驚醒,他睜開雙眼,馬車外熙攘的人群使他安心。

  他輕輕拍打雙頰,試圖讓自己清醒。

  接連幾日的謀算,令他身心俱疲。

  可他還不能歇息。

  他剛在朝堂嶄露頭角,得皇上青睞。不少官宦試圖拉攏他,永安侯赫然在列。

  得此先機,他自不會放過。

  「大人,到了。」車夫輕敲車廂。

  「知道了。」

  安佑丞正了正腰帶,挺直腰板,遞上拜帖。

  不一會兒,小廝滿面笑容,招呼著安佑丞進府。

  「這不是去正廳的路吧。」那小廝領著他深入,安佑丞狐疑道。

  「安大人,這邊請。」小廝點頭哈腰,滿臉賠笑,「侯爺說了,您此等貴客,書房才是最高禮儀。」

  「喏,前面拐個彎就到。」小廝指了指不遠處的屋子,悄然退下。

  院子裡,銀杏枝繁葉茂,秋風染上些許黃。

  安佑丞微微一笑,抬腿邁入。

  「永安侯,久仰大名,今日一見,果真名不虛傳!」他拱手行禮。

  永安侯心花怒放,面上作謙虛狀:「哪裡哪裡,老夫不及安大人,年紀輕輕,卻能在朝中有一席之地,實屬青年才俊啊。」

  自打安佑丞初露頭角,下朝後便有不少人給他遞去拜帖。

  而他卻獨獨來侯府登門造訪,箇中緣由,二人心知肚明。

  「聽聞安大人博才多學,老夫這兒確有一個難題,不知安大人可願施以援手?」永安侯眼中閃著幾分探究。

  「侯爺不必客氣,安某必竭盡所能。」

  安佑丞心領神會,拱手行禮。

  二人對視,一切盡在不言中。

  ……

  黎兮近日來,苦著小臉,看著姜禾禾欲言又止。

  三番幾次,成功勾起了姜禾禾的好奇心。

  她抓住黎兮的手腕,耍賴不讓她走。

  「你們最近幾日奇奇怪怪,是不是有事瞞著我?」

  姜禾禾執拗道。

  黎兮犯了難。

  那日之事她歷歷在目,姜禾禾看完回信便昏倒在地,素日寵愛她的黎珩,破天荒地沖她發了好一通脾氣。

  「此事是不是與我有關?」見黎兮不回話,姜禾禾面色難看。

  莫不是永安侯查到了她身上?黎府待她不薄,她不想牽連無辜之人。

  既無萬全之法,倒不如死了一了百了。

  察覺到姜禾禾的落寞,黎兮慌了神:「你可別瞎想,這事兒和你那同鄉有關。」

  姜禾禾右眼皮一跳:「他出了什麼事?」

  話已至此,黎兮索性和盤托出:「你也知道,自打上次退婚一事,黎府已與永安侯府撕破臉皮。你那同鄉確有幾分本事,父親本想拉攏他,可他卻拜入永安侯門下。」

  她杏眼微瞪,甚是不滿:「沒想到又是個是非不分的蠢材!」

  「噓,」方氏面露驚恐,快步走進屋內,「這話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後院忌聊朝政,若是讓有心人聽去,那可是要掉腦袋的。」

  黎兮癟嘴:「禾禾你早點休息,天色不早,我要去陪母親用膳了。」

  姜禾禾強扯出一抹笑,與之告別。

  天色漸暗,如同她的內心。

  她好似在黑夜行走,同伴一個個被黑暗吞噬,死的死散的散。

  就連她尊敬的人,也與仇人沆瀣一氣。

  聽聞此信,她萬念俱灰,竟連一絲憤怒都生不出。

  姜禾禾呆坐在床上,整個人渾渾噩噩。

  接連幾日,她水米未進。方氏以淚洗面,搖頭嘆息。

  「方姨娘,方姨娘。」

  方氏朝外看去,來人是許久不露面的黎珩。

  「禾禾呢?還是不肯吃飯?」

  方氏搖頭不語,提起手帕抹淚。

  黎珩臉上浮現出少有的慍怒。

  他邁過門檻,拉開紗幔。

  看著姜禾禾無神的雙目和那面色蠟黃的小臉,黎珩心中驀地一痛。

  「姜禾禾,我知道你能聽見我說話我說話。」

  「安佑丞入獄了。」他深吸口氣,「就在今日。」

  姜禾禾如古井般的眸子動了動。

  「不可能。」她氣若遊絲,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

  「此事傾朝遍野均知曉,我何必騙你?」黎珩將粥從食盒中取出,「你喝完這碗粥,我告訴你緣由。」

  「好。」

  姜禾禾默了一瞬,強撐著坐起。

  她許久沒進食,只小口小口地喝粥。

  溫熱的食物填滿了胃,姜禾禾恢復了幾分生機。

  「你說吧。」她催促道。

  黎珩眸光黯淡,心中苦澀。

  他就是姜禾禾的精神支柱嗎?

  「安佑丞膽子不小,在早朝面諫皇上,嚴懲永安侯。為此,他甚至寫了大幾頁的摺子。字字句句,均是永安侯的罪名與證據。」

  安佑丞的做法,在她意料之外。

  「然後呢?永安侯可認罪?」姜禾禾身子微微前傾,雙手緊緊攥起,既激動又緊張。

  她迫切地想知道,他們的計劃可有成功?

  黎珩搖頭,面露惋惜:「皇上認為,此事有蹊蹺,是有賊人栽贓陷害永安侯。故將進諫的安佑丞打入大牢,擇期審問。」

  「昏君!」

  姜禾禾怒喝,驚得黎珩慌忙去捂她的嘴。

  「你不要命了!」他環顧四周,確認安全後才鬆手。

  「此等荒謬言論切莫與他人講。」黎珩擰著眉,叮囑道

  姜禾禾冷笑,臉頰流下兩行清淚:「證據擺在眼前,卻不願睜眼。有人揭露現實,卻捂住耳朵。這昏暗骯髒的世道,我活著還不如死了好。」

  「呸呸呸,不許說死。」黎珩紅了眼眶,他想去抓她的手,卻頓在空中,片刻後又訕訕收回。

  他沉默良久,似乎下了很大決心。

  「前些日子,我方知你心悅他。我以為母親會與你好生商量,卻不知你被迫強行成了我的妾。強行將你圈至我身邊,並非我本意。」

  他緊閉雙眼,心如刀絞:「看你這般模樣,我心裡難過萬分。若你願好好吃飯,好起來,我,我放你離開,成全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