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付豐澤煞有其事審問夥計的模樣,許穎微有些想笑。
像是在看孩童過家家。
雖說付豐澤的審訊技術並不專業,但嚇唬嚇唬夥計這樣的平民百姓,也足夠用了。
「她是高是矮,是胖是瘦,聽口音,像不像京城本地人?」
「回大人,那女子不高,瞧著大致……大致是到大人胸膛的位置,瘦瘦的,仿佛風一吹幾天倒了。」
「聽口音,也不像本地人,倒像江南那邊的女子,語調柔柔的。」
更像了……付豐澤心頭莫名一慌。
文瑩來投奔他之前,曾在江南生活過一段時間,雖不長,口音卻定住了,怎麼改都改不掉。
察覺到付豐澤的遲疑,許穎微唇邊漫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
她突然好奇,付豐澤頓住的這一瞬里,是在堅信付文瑩不會覆車繼軌,還是猜到了真相,準備自欺欺人,再幫著付文瑩瞞天過海。
總而言之,不管是哪一種,但凡有一丁點威脅到付文瑩的可能性,付豐澤便不可能有將事情徹查到底。
果不其然。
「夫人,不如這件事交給為夫來查吧,你先領著女兒去後花園逛逛。」
【這是打算把娘親支開,暗箱操作啊,娘親,你千萬不能答應他。】
許穎微自然不可能應允。
既然他不敢往下審,那便由她來繼續。
「此事涉及陛下,本宮得親自審查才安心,後續也好給陛下一個交代。」
長公主是皇帝的長姐,哪需要給他什麼交代。
付豐澤神色不甘,她搬出了皇帝,他縱是再不樂意,也不敢造次。
與此同時,屏風後的付文瑩已恐懼得面容扭曲。
她恨不得直接衝出去,將那夥計的嗓子毒啞,再也開不了口,說不了話。
可一切僅僅是她的幻想,此刻她像過街老鼠般躲在這,甚至連踏出屏風的勇氣都沒有。
付文瑩身上,還有什麼顯著特徵來著?
許穎微愣了下,好似能問的,付豐澤都問的差不多了。
一時之間,她倒想不出還能問些什麼。
【娘親!玉佩!付文瑩有一塊獨一無二的玉佩,趕緊問問這夥計還記不記得。】
小如煙及時提醒。
許穎微眸光一閃,醍醐灌頂。
是了,付文瑩有一塊由付豐澤精心雕琢的玉佩,圖案是雙魚戲水。
當時那塊玉石,還是從她嫁妝里死乞白賴拿的,是很名貴的羊脂玉。
「你可記得那女子身上有沒有什麼特殊的配飾?」
「想一想,她耳朵上、脖子上、手腕上,或者是腰上,有沒有掛著什麼東西?」
許穎微的語調有幾分耐人尋味。
付豐澤聞言,瞳孔驟然一縮。
夥計絞盡腦汁。
「有!我想起來了,那女子腰上有一枚玉佩,成色極好,在日光下泛著細膩光澤。」
「是什麼圖案?」
許穎微不疾不徐,語氣悠悠。
事情到了這個地步,付文瑩是絕對跑不掉了。
「好像是一對魚。」
「一對魚啊……」
許穎微眸中帶著深意,她瞥了眼付豐澤,似是不經意的提起。
「我記得文瑩的玉佩,恰巧便是雙魚戲水的圖案。」
付豐澤臉上掛著勉強的笑意,為付文瑩開脫。
「這圖案寓意吉祥,多的是人用呢,應當只是湊巧,不干付文瑩的事。」
許穎微輕笑一聲。
「反正她人也在這,就順便出來給這位夥計認一認。」
付豐澤神情緊張,語速不由得加快。
「文瑩怎麼可能做出偷盜之事?她更沒有那麼深的心思,還將金簪融了去賣,應當只是湊巧。」
「是不是湊巧,出來一認便知。」
「駙馬別忘了,她不是沒做過偷盜之事。」
付文瑩可是有前科的。
付豐澤已有些沉不住氣。
「夫人設身處地想一想,若你沒做過的事,被人冤枉了一遭,即便後來澄清是誤會,那你會不會覺得委屈?」
許穎微不屑一笑。
「本宮行的端坐的正,從沒做過污糟之事,更沒有給任何人留下過不佳印象,沒有人會無緣無故懷疑到本宮頭上。」
付豐澤嘆了聲,做出百般為難的姿態。
「夫人何必總對文瑩咄咄逼人,此事若真是誤會,即便澄清,可將來要傳出去,叫付文瑩如何自處?」
「若澄清與她無關,又怎會對她名聲有損?」
付豐澤被這一句駁得無話可說,他皺著眉。
「怕就怕別有用心之人,以無風不起浪的名義大做文章,到時文瑩肯定會傷心難受。」
「無風不起浪。」
許穎微反覆品味著這句話。
「這話也不無道理,若她從前沒做過壞事,沒給人留下不好的印象,也不至於一發生這種事,便叫人下意識聯想到她身上去。」
付豐澤既心焦,又無奈。
「那我們也不能因為一個人曾犯過錯,就否定了她的所有,總要給人改過自新的機會。」
「駙馬說的是。」
「可現在夥計就在這,走幾步的功夫,不妨就出來給他辨認辨認。」
許穎微沉聲做出承諾。
「若是本宮誤會,本宮即刻便道歉,並承諾將來絕不會再貿然懷疑她。」
付豐澤卻不肯,仍在負隅頑抗。
「夫人若這樣逼著她出來,即便將來說清楚,你們姑嫂之間也會因此留下隔閡。」
許穎微冷哼一聲。
「我同她之間,早在血燕之事後便有了隔閡,如今也不怕多這一件!」
「付文瑩,本宮給你最後一次機會,如今還給你留著體面,讓你自己走出來。」
許穎微語氣決然,不容拒絕。
「許穎微!」付豐澤爆發了。
【天爺,渣爹真狗急跳牆了啊,居然還敢直呼娘親的名字!】
許穎微亦是覺得難以置信,她微微眯起雙眼,眼底儘是警告。
說出去的話,便同潑出去的水一樣,付豐澤知道局面已是覆水難收,乾脆硬剛到底。
「我如今聖眷正濃,你處處打壓便罷,我忍了,可你現在卻還要刁難我妹妹,是篤定我只得忍受,不敢反抗嗎?」
許穎微眼底帶著戲謔。
反抗?
有意思,她還是頭一回在付豐澤口中聽見這兩個字。
也是第一次聽他直呼自己的大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