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不了皇帝，就不能成為最厲害的人嗎？」
小牧童緊抿了抿唇，一時之間歪著腦袋望著流雲飄過的天邊，認真思考。
皇帝笑著抬手摸了摸小牧童的腦袋。
因是第三次見面了，小牧童沒有在遇到黑熊精，他也沒有像第一次那麼狼狽，滿頭是泥。
即便是皇帝將手放到小牧童發頂上，也不會再沾上泥土。
然而這次小牧童卻憋著嘴，扭頭躲開了皇帝的觸碰。
小牧童：「哼，你說得不對！」
皇帝手頓在半空中。
周德全見狀差點忍不住出聲呵斥。
要不是周德全人老反應卻沒慢下，大膽二字及時被周德全卡在喉嚨口。
皇帝來此修身養心，心態闊達了不少，並且對方還是一個根本不知曉他身份的幼童。
皇帝並沒有生氣，反而笑著說道：「即便你當不了皇帝，成為最厲害的人。你也可以想辦法輔助最厲害的人，成為朝堂中的肱骨大臣，成為沙場上的威武大將軍，讓百姓們記住你的威武與睿智。」
小牧童聞言卻沒有變得高興。
不！
他一定是最厲害的人，哪怕當不了皇帝！
他抽了抽鼻子，嘟著嘴說：「遠能主持說了，這世上最厲害的人是我們自己，不是別人！
即便他是皇帝，就算他現在就站在我面前，最厲害的人還是我自己。
只不過……
我現在還沒有長大，不能成我自己最厲害的狀態。
老爺爺，等我長大了，你一定會誇我是最厲害的人！」
小牧童分明是在為自己強行辯解。
望著小牧童那張朝氣蓬勃，倔強可愛的臉，皇帝非但沒有與小牧童一般計較，反而因為小牧童顛三倒四的話，讓他想明白了過去五十年都沒想明白之事。
過去他想要的，便是成為最厲害的皇帝，成為百姓心中的神。
擁有絕對的權利，能夠主宰眾人生死。
可實際上，百姓也許根本不在意坐在龍位上的人到底是誰。
只要他們生活安定，有飯可食，有衣可穿，有房可住，不曾流離失所，坐在龍位上的人是誰都不重要。
當初他沒能當好一個好皇帝，險些讓齊國打敗陳國，險些讓百姓們流離失所，若非南宮燁拼殺於戰場，以少勝多，擊退齊國的進攻，陳國百姓早就已經成為低人一等的賤民，甚至連牛羊都不如。
若是那樣的話，他非但無法繼續待在皇位上，做他的皇帝，甚至還需要面臨自戕的局面。
他不會成為一名明君。
陳國國破，他留歷史上的痕跡便是齊國在歷史上對他的羞辱。
想到此處，皇帝的眼神變得複雜。
小牧童說出這番話後有些心虛地偷看皇帝。
只因遠能主持根本沒有這麼說過。
該不會讓老爺爺看出來，他其實是在撒謊吧？
就在小牧童擔心之際，皇帝笑著繼續說道：「孩子，等你長大後，你一定會成為厲害的人得到誇獎。可惜，在老夫眼中，最厲害的人永遠不會是你。」
最厲害的也並非他自己。
而是……
他的兒子。
過去他不願意承認南宮燁比起他更適合坐在皇位上，想要殺了南宮燁。
但這一刻。
在這山林之間，皇帝嗅著山川淡泊的氣息，望著眼前乳臭未乾，渾身散發出朝陽氣息的小牧童，他竟坦然接受了原本如鯁在喉的事實。
亦如在面對南宮卿被南宮燁所廢時，他亦是欣然接受。
皇帝徹底喝完杯中的藤茶，吩咐周德全：「就當宮中無事發生，一切如常。朕老了，這皇位遲早，都會是阿燁的。」
皇上他說什麼？！
他打算傳位給宸王了？
皇帝緩緩閉上眼，不去看周德全震驚至極的表情，他的聲音變得很低，好似一陣風。
「這也是我欠她的。」
皇帝換了自稱，沒用朕。
說這句話時，他將自己放在一個普通男人的位置上去對待南宮燁母妃。
沒人知曉，在他眼中，其他人都是他後宮中的妃子，而南宮燁的母妃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