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德全這才發現自從皇帝來了行宮之後,不僅心態變了,就連精氣神都變了。
恍然間,周德全好似看到了那個剛登基不久,沒有被至高的權利腐蝕,從而迷失初衷的皇帝。
而因為時間久遠,那般模樣的皇帝好似久到已經只會存在於他的夢境中。
比起剛才一瞬間的愣神,現在周德全望著皇子久久回不過神。
除了太過于震驚之外,還有他想盯著這樣的皇帝再看久一點。
只因這樣不被至高權利腐蝕的皇帝,才是他最想見到的樣子,亦是周德全最崇拜的模樣,眼有江山河海,而並非那一方龍座。
周德全眼角微紅,眼都不眨盯著皇帝。
皇帝並沒有因為周德全眼前的失態而不悅。
相反,房間內響起皇帝一聲蒼老的笑聲。
皇帝的笑聲中沒有絲毫因為南宮卿被南宮燁與青旋弄成廢人的憤怒。
是老者豁達的笑。
亦如皇帝那日在見到小牧童時一般的笑聲。
周德全這才收起自己的心思回神。
周德全:「皇上,其實有一件事……只因事關重大,老奴一直不敢說。」
皇帝猜到周德全說的這件事是與南宮卿與關,並且還與青旋有關。
周德全尚未說出具體細節,沒想到皇帝已經猜到。
皇帝:「周德全,可是宸王與宸王妃早就已經猜到,抑或甚至找到證據,證明南宮卿並非朕的親生兒子?」
皇帝問出這句話的語氣很是平靜。
過去皇帝從不曾懷疑過南宮卿並非自己的親生兒子。
直到皇后勾結齊國皇室的事情敗露。
皇帝不由深思。
皇后到底是何時勾結上齊國皇室的?
是在皇后嫁入皇宮之前?
還是之後?
而那時在皇后嫁入皇宮冊封為皇后沒多久,便有了身孕。
若是皇后在嫁入皇宮之前便與齊國勾結上。
這孩子很有可能……並不是他的!
這些問題,早在他尚未啟程來行宮休養之前,皇帝便已經想過。
但龍體要緊,皇帝不敢多想。
皇帝也不願去直面。
青旋說他不能在憂思多慮,否則性命堪憂,那便暫時不去多想。
不管南宮卿是不是他的兒子,至少南宮燁是他的龍種!
憑南宮燁那張臉,以及南宮燁生母懷上南宮燁的時間,他就能夠百分百確定,南宮燁是他的親生兒子。
來了行宮之後,有些事即便他沒有刻意的去想,還是會在心中漸漸生根。
在他漸漸適應,甚至開始有些喜歡上,現在這种放棄權利,一身輕鬆的生活後,他除了開始默默在心中接受南宮卿並非自己親生子之外,他的心中還生出一團複雜的情緒。
而這一團複雜的情緒並非是對南宮卿的。
而是對南宮燁。
南宮燁是他的親兒子,並且是他最優秀的兒子。
前兩年他卻因嫉妒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嫉妒南宮燁在坊間的名聲比自己還要高,他便決定毀了南宮燁。
皆說虎毒不食子。
可為了擁有絕對權利的皇位,毒死一個兒子又算得了什麼?
最優秀的兒子,又並非太子,且不懂藏拙,那便是個禍害!
他要的是穩坐這陳國帝位之上,成為陳國絕對的主宰。
任何人都不能威脅,撼動他的帝位。
而如今有了青旋絕對的醫術,他更是想長命百歲,千秋萬載,成為陳國百姓們心中的明君,永垂青史。
可他……
算得上是名垂青史的明君嗎?
皇帝不由想起他與小牧童的對話。
「小孩,你覺得在這陳國最厲害的人是誰?」
小牧童坐在牛背上歪著腦袋想了想了。
半晌後,在皇帝詫然的目光下,小牧童傲氣地指了指自己。
小牧童:「當然是我!蕭小何!」
皇帝聞言愣了愣,不由笑出聲:「果然還是一個乳臭未乾的孩子,竟如此大言不慚。」
小牧童見皇帝譏笑自己,很是不服氣地揚了揚下巴。
小牧童:「我才不是乳臭未乾的孩子!
我阿娘說,她曾經懷上我的時候去過大國寺,阿娘跪在佛主面前祈求佛主保佑我能夠順利出生,出生長大後能夠成為受人敬仰的大將軍。
所以佛主一定會保佑我,能夠成為陳國最厲害的人物。
就在去年,我跟著阿娘去大國寺上香的時候,大國寺的遠能主持聽到我向佛主許願,他還笑著摸了摸我的腦袋說,
若是我不存在,整個世界都不存在。
所以這個世界就是我的世界。
我就是這個世界,就是陳國最厲害的人!」
小牧童說著神情認真地摸了摸他別在腰間的小木劍。
而後他又繼續說道:「大國寺的遠能主持肯定不會騙人的!
所以我長大了一定會是陳國最厲害的人!
哪怕我現在……還打不過黑熊。
不過,三年後,我一定要把黑熊的熊掌砍下來,讓阿娘做紅燒熊掌吃!「
小牧童自信滿滿。
皇帝聞言默了默,目光直直望著小牧童:「你可知這陳國最有權利的人乃是陳國皇帝。你不當皇帝,那如何成為陳國最厲害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