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這…」
聽到師叔的話,薛十七是不知所措。
「哈哈,十七,不必驚奇。」
羅沉見狀則是大笑起來,「你師叔向來行事古怪,想必你師父與你也說過無數遍了吧?此事你就無需掛心了。但你想找他…倒也不是全無門路,師叔這裡還是有線索的。」
「什麼線索?」
薛十七再疑問道。
「大概…十天前吧,范遠在他老家櫟縣現身了。」
羅沉邊撫須摩頷邊答道,「杬柷劍還在他手上,而且根據傳回來的情報,他接下來…極有可能往西邊寅國的寅城去,你往寅城方向去找,說不定能碰上他。」
「明白了,多謝師叔。」
薛十七應道,「那…師叔這裡,還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嗎?」
「嗯,暫時沒有。」
羅沉道,「不過…你若是能幫上范遠的話,也多少算得上是幫了師叔了。」
「這,行吧…」
薛十七應罷再是目露疑慮,過片刻,便站起了身。樹樁對面的羅沉見狀,於是也拾起長劍、一併起身。
「那…十七這就先告辭了,師叔保重。」
「嗯,好。」
隨即,只見她向師叔躬身俯首、抬手作揖後,便取下並揮動樹枝,運功施法,御動了許多綠葉飛舞向她環繞過來,將她托舉而起,穿過林冠、直至升入空中,逐漸匿去了行跡…
嘩——
在一臉欣慰微笑著的羅沉的注視下,眨眼間,薛十七便御葉而飛、消散無蹤。
羅沉笑罷,則是轉身朝往東北方,兩眼微眯、似是思慮起了什麼…
……
與此同時,南方千里之外。
宣南群山,某處山野的茂密深林當中。
「照此看,白桐姑娘…多半是被未軍捉走了。」
楊問歌柳眉凝蹙道,「未國國體特殊,靠修仙者治國,以修仙者為主要兵力,因為比起它國尋常士兵而言是極難培養,故而總量一直很少。因此,他們在國內立法,要求上達君王、下達百姓,任何新生兒都必須參與考核,一旦合格就必須要幼年入門修行。到戰爭時期,更是會通過俘虜、策反等手段,將敵國士兵轉化為本國的修仙軍。」
「還有這種手段?」
屈杉聽罷的表情則是更為凝重,「若是白桐姑娘寧死不屈,那豈不是…」
「屈兄可莫小瞧了道術的威力。」
楊問歌搖頭道,「未國的修仙者們可不信『埏埴以為器』的『器之用』或是『鑿戶牖以為室』的『室之用』這套。就像邘意企圖利用你們墨家技術用來進攻而非防守一樣,他們也會冠冕堂皇的把一切開發出來的道術與仙術用來增強國力。就算白桐姑娘寧死不屈,未國也有的是方法讓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讓她身手不聽使喚的必須為未國而戰等等。」
「太殘忍了…」
屈杉聞罷,心中頓時是怒意漸生,「若是這樣…還不如殺了她來得痛快。」
「我年紀尚小,未曾親眼目睹。」
楊問歌道,「但我自小在宣國境內道門修行,此類事件也早已聽同門講過許多回了。」
「哦?」
屈杉隨即轉看過去,「不知問歌姑娘,芳齡幾何?」
「我二十。」
楊問歌對此毫不避諱,「看屈兄年紀也不算大,敢問又是多少呢?」
「大你四歲,二十四而已。」
屈杉微笑應罷,便又轉回頭去繼續拿起了箭頭,在大石上磨了起來。
楊問歌見狀,也只是靜靜的看著而已。
……
山麓下,大石前,楊問歌屈膝跽坐著,靜觀著屈杉磨箭、足足看了好一陣。
「話說回來…屈兄。」
「嗯?」
過片刻一張口,便立即引得屈杉轉頭過來,反應極是靈敏。
「除此外,還有第三件事。」
楊問歌又繼續說道,「我王還有囑咐,稱要我留在軍中,保護屈兄。」
「哦——」
屈杉聽到這裡,頓時是故作恍然般大噓了一聲,「那我就明白…為何要賞我個『右司馬』之位了,這種事,問歌姑娘倒是早說嘛!」
「不愧是屈兄,果然機智,非同常人。」
從對方的眼神與語氣中,楊問歌也讀出了這無比明顯的意思、遂也順著話繼續往下說道,「屈兄對此倒是不必介懷,我雖確實會順帶監視,但並不會幹涉指揮,你會是名副其實的右司馬。畢竟眼下我們的共同目的也依然是保衛宣國、抵抗侵略,我王也的確是信任你們墨家的。」
「嗯,最好是這樣。」
屈杉笑應。
「不過…雖說不會幹涉,可我還是會提出建議的。」
楊問歌說到此處,便眉目再度凝蹙了起來,「屈兄,想必你應該清楚,即便是游擊戰術,照如此躲下去也不是辦法。你們沒有被未軍發現,說白了,不是你們藏的好,而是未軍沒來找而已。你想想,我騎馬到那村莊處,稍微一運功,你周圍埋伏著的人我就全部感知到了。未軍現在大舉北伐,攻城奪地,若他們當真有意要找出並屠殺你們,剿滅我宣國有生力量,豈不是易如反掌?」
「這個…我當然知道。」
屈杉聽罷再度停下了手中動作、神情頓時是沉重無比,「我曾經…帶幾千人出去過一次,都被殺光了…剩我一人,他們放了我,我才逃回來的。」
「屈兄既然清楚,那還在等什麼?」
楊問歌疑問道,「既如此,屈兄應該也知道,游擊戰可不只是『游』而已,還是要『擊』的呀。」
「我在等的就是這個『擊』的機會!」
屈杉說到此處,便轉頭直視過去道,「說實話,問歌姑娘。我自打決定採取游擊戰法起,便一直有一個大膽的想法。但…時機未到,未國兵種又特殊,我觀瞻許久,始終以為勝算不到三成,便沒敢輕易出手。」
「我知道你的想法是什麼。」
楊問歌直視回去、眼神堅定的答道,「我以為,時機已到。而且,如有我在軍中協助,我敢保,你的勝算至少可有九成。並且,越早越好,越快越好!」
「問歌姑娘,當真知道?」
屈杉神情嚴肅的再度試問道。
「呵呵。」
楊問歌與之對視著、仍是毫不退避,此時,只見她冷笑兩聲後,便抬手起來、伸作劍指,小嘴喃喃、運功施法…
片刻,她的話語聲便單獨響起在了屈杉耳內。
聆聽著問歌姑娘所言,屈杉神色越發驚異,乃至於是緩緩站起了身來…
先且不論這個想法的勝算目前是究竟幾成,但直至此時,屈杉心中已是可以明確一件事:
這位問歌姑娘,也絕不是一般人!
……
在楊問歌找到屈杉藏身處、薛十七林中再會羅師叔的同時,千里江山的天下各處,仍是兵鋒縱橫、犬牙交錯不止。
過了一陣,時至下午。
至此更往南方的千里之外,江都郢鄲,金雀宮中。
深宮之中,外人不得靠近的、曾經江王姜枰被軟禁之處,此時,正見到那一身黑袍、臉掛銅面的鉉影閣劍執事「范成剛」,與穿著一身輕便布衣、並未偽裝面目的子顯,正在小閣前廳之中盤膝對坐、飲茶暢談。
「劍執事駐紮南方,有大半年了吧?」
子顯邊沏著茶邊問道,「這麼長時間,一直沒回鉉影閣嗎?」
「是啊。」
范成剛捧杯笑應,「內人也在此駐留,我等與總舵時常通信、聯繫不斷,不回去也沒什麼。主要是我兒能安全,也就沒什麼好掛心的了。現在他拿著杬柷劍,他才是『劍執事』咯,哈哈。」
「范叔真會開玩笑。」
子顯也附和道,「說起來…閣主與我說過,我的母親曾是啟國天引門的弟子。不知范叔駐紮南方這樣長時間,又是鉉影閣創派前輩,對此事…可有什麼眉目嗎?」
「此事…我當然知道。」
聽到此處,范成剛臉上笑容頓時消失,「子顯,你是想了解清楚自己身世,還想找到自己父親,是吧?」
「范叔應該能理解吧。」
子顯嚴肅道,「任誰有我這般身世,也會想調查清楚的。我不打算再與他重敘父女之情,我只想當他的面問清楚…當年,為何一走了之,丟下我娘不管。」
「嗯…」
范成剛聽罷,便也不打算遮攔什麼,思慮片刻後便開口答說道,「其實吧…子顯,我雖不知你父親如今在哪,但關於天引門之事,我還真知道一些線索。想必你應該記得,當今啟國中軍元帥『榑浩瀾』,此人正是范遠的師兄榑景明的叔父吧?」
「當然記得。」
子顯聽罷是目露疑慮,「莫非天引門被滅一事,與他有關?」
「嗯,那時…鉉影閣還未成立。」
范成剛隨即一副回憶往昔歲月、目光深遠的神情,兩眼微眯的說道,「當時的榑浩瀾還十分年輕,莫說中軍元帥,連個小兵卒都不是。但他那時已經住在啟國,而天引門被滅那時,他…」
然而,就在這時:
「元夕,元夕!」
「父王!你別攔著我!」
范成剛話未說完,便聽得小樓外的不遠處,突然傳來了江王姜枰與公主姜元夕的話語、以及父女二人由遠及近的急促腳步聲,頓時打斷了范成剛,引得閣中范、子二人皆不由轉頭看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