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校長死了的這件事，方哲壓根就不知道。
但就算知道了，他頂多也就點下頭，內心並不會湧起多大波瀾。
雖說陳校長貪污，罪不至死，但誰讓他貪污的是一位S級失控者資助給貧困學生的錢呢？
不過話也不好說，畢竟目前「傳喚者」的身份依舊是謎。
所以陳校長的死究竟是活該，還是倒霉，都已經沒人知曉，唯獨能確認的，就是他的屍體就躺在道路的一側，無人問津。
衡定區很安靜。
跟繁華的石山區比起來，衡定區看起來像是燕城的郊區，不過也沒辦法，這片區域當初定下的發展規劃，就是以工業化為發展目標。
放眼可見的，儘是占地面積廣闊的低矮廠房，連成一片；合院式民居風格的土磚房，彼此挨得很近，像是圍起來的堡壘。
所有的建築都盡顯粗獷的民風，只不過在寒風偶爾拂過的目前，顯得有些寂寥。
方哲現在已經沒功夫去思考，原本該駐守在這裡的處理局的工作人員，為何一個人影也見不著。
只有遠處那時不時會響起的，如同野獸般的嘶吼聲像是已經說明了一切問題。
這也讓方哲不得不產生出，乾脆趁現在打暈和尚，殺了張星羽，然後連夜趕回海西城的念頭。
於是方哲下意識的，扭過頭看向和尚，而慧秉這個胖和尚，不約而同的將目光望了過來。
兩人對視了下，慧秉和尚微微歪頭，單手衝著方哲擺了個持手禮，笑得跟個彌勒佛似的問道：「我怎麼從小施主的眼裡看到了殺意。」
「。。。」
「這傢伙的能力該不會是讀心吧？」
方哲心驚，他這才發現這段時間裡，確實沒親眼見過和尚展現出個人的能力，於是他馬上在腦子裡想了一句話。
「禿驢和尚你牙齒縫有根韭菜葉。。。」
瞧見和尚依舊歪著頭，笑得很燦爛的樣子，並沒有伸出舌頭舔自己的牙齒，方哲才露出尷尬又不失禮貌的微笑，將這個話題無視了過去。
三個人小心翼翼的在周圍尋找著活人的痕跡。
原本來的路上，方哲是想著這裡有燕城處理局的人把守著，他只要直接詢問就能知道常裳等人的大致位置。
可現在，他們三個人完全就是在大海撈針。
目前他們所在的區域，肉眼可見最多的只有三種建築，工廠、公寓、緊挨著的居民平房。
一間間的工廠大門緊閉，沒有半點的生氣，還好燕城封城時間並不算太久，沒有那種荒蕪感。
而居民平房緊挨在一起，如同堡壘一般，給人一種壓抑的感覺。
只有外部裝修較新的公寓樓，有點正常的樣子。
方哲走在最前，他此時站在道路的正中央，看著兩側的樓房，雙眼微眯起來。
他在尋找，尋找有人的屋子。
現在的局面是，需要找到幾個生活在附近的正常人，詢問一下。
可又不敢輕易接近這些所謂的正常人，因為沒人知道他們是不是已經成為來電詛咒下一個傳遞者。
進退兩難的局面，讓方哲很苦惱，而在他苦惱的同時，正好看到一棟公寓樓的上方，約莫五六層的樣子，有個穿花衣服的女人正在不停招手。
她並不是站在陽台，而是身處於類似臥室的房間裡，就是一般樓房外邊，陽台旁邊還有塊光禿禿的牆壁，開了一個不大不小長方形的窗戶。
從外部看，房間裡光線不太好，哪怕是大白天的，都顯得有些昏暗。
並且窗簾拉起了部分，還隔著一層反著淡藍色光的玻璃。
女人像是靠在窗邊一樣，又像是在玩躲貓貓，只探出了頭和一條手臂，手臂就在那不停的揮舞。
揮舞的速度很慢，也很機械，就跟時鐘上慢慢再走的秒針一樣。
方哲這時候就很想來一句，「我一眼就看出你不是人！」
這個節骨眼，這個環境，這個女人的出現和舉動，無一不透著詭異。
但方哲又清楚一點，這個女人的出現並不是針對他們。
從下車一踏入這片區域開始，方哲就覺察到暗處一直有人在窺視著他們。
成為失控者後，雖然方哲無法感知其他失控者的磁場波段，但他的直覺變得敏銳了許多。
這種被人窺視，猶如針氈的感覺，讓人很不舒服。
現在看來，這種窺視感應該就來源於這個窗邊的女人。
略過這棟公寓樓，方哲又掃視了一下其他幾棟相連著的公寓樓，確認這些樓房從外部看沒有任何不妥後，他還是決心進去闖一闖，找到這個女人。
胖和尚慧秉一手抓著張星羽的胳膊，一手放置胸前，他的目光一直停留在某一棟不太起眼的公寓樓，像是在沉思著什麼。
方哲看到了這一幕，默默將慧秉所看的公寓樓記在了心裡。
「禿驢，那棟公寓樓有什麼問題嘛？」
方哲像是漫不經心靠過去，隨口詢問的一樣。
「慧秉不叫禿驢，慧秉法號慧秉。那棟樓並沒有什麼問題，只是慧秉想看，可能是有緣。」
慧秉臉上笑容不減，回答的語氣卻顯得不悲不喜。並且他在回答的時候，特意將目光收了回來。
「哦，那巧了，我也找到了一棟與我有緣的公寓樓，還遇到了一個與我有緣的女人，咱們瞧瞧去？」
方哲注意到了慧秉回答問題時，那不易被發現的躲閃眼神。
但方哲沒有直接捅破，而是繼續記在心裡。
女人，還在窗邊以那機械，詭異的姿勢搖著手。
也不知道是在說歡迎光臨，還是說，不要過來。
慧秉看到了，張星羽也看到了。
他們都覺得，這不太對勁，也很危險。
慧秉笑了笑道：「小施主，慧秉有個建議，不如由我在此處看著他，你一個人去如何？如果發生什麼不測，慧秉再趕進去？」
「呵？那為什麼不是我留下來看著他，你一個人進去，如果發生什麼意外，我會在外邊給你默哀三秒然後立馬帶著他逃跑？」
「小施主說笑了。」
「你看我像在說笑嗎？」
「不像。但慧秉並非害怕，而是認為帶著張星羽進去，一旦發生什麼意外，我們沒精力去管著他，張星羽可是要被收容的失控者。」
「嗯，我知道，所以為什麼不是我留下看著，你進去呢？」
「因為慧秉怕小施主控制不住內心的殺意。」
「。。。」
「。。。」
默不作聲的同時有兩個人，一個是方哲，另一個是張星羽。
方哲的不回應，算是默認了慧秉的話，這讓張星羽內心一陣不安。
他原本真的以為，方哲會大公無私的放過他。
想來還是天真了，殺了那麼多人，怎麼還這麼天真！
張星羽越想越不舒服，導致他直接就想甩開慧秉的手去質問方哲，可哪知道，無論他怎麼用力揮舞，慧秉的大手都像是鐵鉗一樣，拽得是嚴絲合縫。
這就導致，場面一度尷尬。
張星羽內心的憤憤不平，也跟著消失了大半。
他幾乎是帶著委屈的哭腔向方哲問道：「你明明說過，會很公平處理這件事的！我也不想殺他啊，可站在我的立場，你們要抓我，我總得反抗不是？」
方哲無奈的翻了個白眼，不耐煩的揮了揮手：「你別跟我扯什麼立場，我也說到做到，說會公平處理你，就一定會公平處理你。」
「你看，那個校長，我說他送我們過來就放他走，這不就放他走了？」
此時的方哲並不知道，陳校長已經死了。
接著，他就直接無視掉獨自一人憤憤不平的張星羽，將目光又重新放回到胖和尚身上。
「誒禿驢，讓我一個人進去也行，但你得答應我個條件。」
「小施主但說無妨。」
「給我配段背景音樂。」
「？」
慧秉撓了撓自己的禿頭，有些不明所以。
最終，還是方哲獨自前往女人所在的公寓樓，他的背影看起來顯得有些孤單。
而就在他前進的同時，背後一名身穿黑色皮質袈裟，脖子上掛著一串小骷髏頭項鍊的胖和尚，只見他單手撐脫出袈裟，氣勢洶洶的直指女人所在的窗戶吼道。
「妖孽！我一眼就看出你不是人！我要你原形畢露！大威天龍，般若諸佛，世尊地藏，般若巴嘛空。」
聽到身後的熟悉台詞，方哲滿意的點了點頭，心想著，「嗯，有內味了，果然還是禿驢適合說這段台詞。」
方哲走進了公寓樓內，消失在視野當中。
慧秉和尚深深的看了一眼入口，不禁唏噓了聲：「他倒是個重情重義之人，真沒想到吳安的死對他打擊這麼大。」
胖和尚的話，張星羽清楚的聽見了，但他有些不理解問道：「打擊大，他還玩這種梗？」
「苦中作樂，才是真的苦。」
說完這話，慧秉臉上的笑容逐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極度的冷漠。
只見他一把拉起張星羽的胳膊，差點將張星羽整個人憑空抬起來。
「跟我走！」
壓迫感如同烏雲蓋頂，讓張星羽渾身顫抖不已，連詢問的勇氣都沒有。
他就像是一隻迷失方向的羔羊，任由慧秉牽走了。
他甚至不知道，為什麼剛剛還憨態可掬，笑得如同彌勒佛一般慈善的人，眼下會變得如此可怕。
他甚至開始覺得，被方哲看著，比被這個胖和尚看著，更有安全感。
只可惜，方哲已經獨自一人進樓，而他和胖和尚，離這棟公寓樓越來越遠。
。。。。。。
走進公寓樓內的方哲，臉上的笑容立馬消失，樓道里昏暗的光線打在了他那沒有任何表情的面容上。
微微揚起的嘴角，更讓他顯得陰冷無比。
「來，接下來，該好好發泄發泄了。」
方哲扭動了下脖頸，發出嘎啦嘎啦的清脆聲響。
他一步一步走上台階，數著樓層，渾身散發出的危險氣息，也越發的濃厚。
頭髮，也由黑色，慢慢轉至成鮮艷的紅。
忽隱忽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