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是入秋了,荒郊野嶺的土路兩旁的樹,落下了許多枯黃的葉片,也算是襯了景。
天色又陰晦了許多,冷風颳過這片荒涼的地,嗚嗚的響。
遠處全是埋在霧裡的大山,就這麼相連著。
近看,就是橫著的,一塊被黑霧包裹著的類似村莊的模樣。
這是在江右城與海西城相連的地界,那不可觸碰的事件之一,「演戲的村莊」就坐落在這。
原本這村莊是要歸海西城的處理局管控,由那個成天讓人被迫吸二手菸的死菸鬼來看著。
可海西城也有一起不可觸碰的事件,那輛詭異萬分的破公交車。
不過聽說那破公交車已經被成功處理了,可這村莊怎麼還是要讓自己來這守著呢?
露出結實肌肉,並且不斷對著空氣擺著各種健美姿勢,秀著自身完美身材的肖恩,有些想不明白。
他接到總部命令後,已經獨自一人在這守了將近一個禮拜。
不是說村莊有異動?
有個他奶奶的腿的異動,耗子都沒見著一隻。
甚至可以這麼說,這破村莊這段時間的平靜,是這麼多年來讓人最踏實的時段。
肖恩有些不耐煩,他已經不耐煩一個禮拜了。
手底下的白粽與欒文,被調派到燕城處理S級事件,讓他一直很擔心。
這是那兩個傢伙第一次處理S級任務,儘管有常裳帶隊,但他還是不放心。
聽說,死菸鬼特別看重的那個小傢伙,長得跟個小白臉似的方哲也被安排過去了。
想到這,肖恩像只大猩猩一樣捶打著自己的胸膛,發出大笑聲。
他想著,那個死菸鬼現在的心情,應該和他一樣吧。
雖然楊海鑫一直表露出一副無賴的模樣,但肖恩清楚,這傢伙護犢子可比他嚴重得多。
可轉念一想,以那傢伙護犢子的性格,以海西城局長楊淦護犢子的性格,怎麼可能會這麼爽快的就讓方哲加入到特別行動小組。
這不是他們的風格啊。
以他們的風格,不飛到總部和沈三問爭論得臉紅脖子粗,然後被沈三問一巴掌拍出總部,都不算完。
肖恩摸了摸自己的腦袋,他真的有點想不明白。
並且,他聽說最近那死菸鬼和整天陰沉沉的張洵不知道在忙些什麼,公交車的事件,就莫名其妙被解決了。
神秘,太神秘了,海西城上下都變得神秘了起來。
肖恩非常不理解。
但他什麼都做不了,也猜不到,只能跟塊木頭似的守在這。
是啊,自己一直以來,不都是這麼聽話,這麼傻嘛。
可能怎麼辦呢,如果自己不聽話,就憑自己這榆木腦袋,怎麼能保護好手底下的人。
要知道,前任局長,可是出了名的歧視失控者。
肖恩尋思著,自己要是不聽話得跟條狗似的,早被安個莫須有的罪名,給收容進去了。
哪怕現在換了領導,他這個習慣依舊沒變,也不敢變。
畢竟,現在這任領導,也是個普通人。
肖恩自嘲般的笑了笑,然後繼續蹲在一塊大石頭上,彎著手臂,看著自己的肱二頭肌,傻呵呵的笑著。
太陽就這麼從升起的那一側,慢慢要滑落到另一側。
突然,肖恩就感覺自己胸膛傳來一陣刺痛,他震驚得低頭看了過去,就見到自己如鋼鐵一般堅硬的胸肌,緩慢裂開一道傷口,向外滲著血。
「出事了?」
肖恩立馬站起身子,他憋著一股氣,將全身上下的力量都擠在胸前,阻擋著某種力量繼續向肉體裡進發。
他鐵青個臉,臉色很不好看。
不單單是因為,這個突如其來的傷勢。
更主要的,這代表著白粽出事了。
白粽轉移傷害的土偶,其實不是三個,而是四個。
這個秘密,只有他和白粽兩個人知道。
就連患難與共的黃金搭檔欒文,白粽都說沒告訴過。
肖恩清楚記得,那一次他態度非常強硬,非要讓白粽把其中一個土偶跟他綁定在一起。
「鐵子,相信我!我肉體強橫,你就放心把傷害往俺身上移,俺皮糙肉厚真的不怕。」
「哈哈哈,好感動噢肖恩隊長,真的謝謝你,但是我做不到。」
「你必須要做到,我是隊長啊,怎麼能讓晚輩受傷。」
「告訴你一個秘密,其實我的土偶有四個,並不是三個,這點我誰都沒有告訴,連欒文都不清楚,你看我這個人是不是很壞?」
「為了活著,不磕磣。」
「那這樣吧,我就把最後一個土偶跟你綁定,這個土偶只能轉移百分之五十的傷害。我之所以把最後一個土偶跟你綁定,只是為了讓你哪天莫名其妙替我受到傷害時,能夠知道,那天可能是我在人世間最後的日子,希望你能用這樣的方式永遠記住我。」
「。。。」
「我真的,想好好活著啊。」
「。。。」
肖恩摸著胸口處的傷口,臉色愈發鐵青了起來。
他是特級搜查官,以實力來算,雖不及「五鬼」那接近妖孽的戰力,但在總部也是排的上號的。
白粽最後一個土偶只能轉移百分之五十的傷害,但僅憑這百分之五十,都已經能夠傷到肖恩的肉體。
肖恩想著,能傷到自己的人,甚至能將傷口刺到這麼深的人,可沒幾個啊。
雖說自己處於防備鬆懈的狀況,但這身肌肉可真不是白長用來欣賞的。
「這傷痕,是劍氣?是他?!」
肖恩腦袋更迷糊了,劍氣傷人,這方式全世界能讓他想起來的,也就張十三那個怪胎。
他抬頭看了一眼不遠處籠罩在黑暗裡的平靜村莊,又看了一眼自己手腕上掛著的特殊手錶。
現在擺在他眼前的,有三個選擇。
要麼抬腿獨自一人衝進村莊裡,把這狗屁村莊徹底剷除,他也就能名正言順擺脫束縛,前往燕城;
要麼繼續跟以前一樣,老老實實聽話,乖乖當他的「看門犬」。
要麼。
「如果是那死菸鬼,會怎麼選擇呢。」
「嘿嘿。」
「俺腦子笨,真的想不出什麼好辦法了。」
肖恩一把摘下手錶,朝地上摔個稀碎。
他是失控者沒錯,是有「暴露癖」沒錯,是不正常沒錯。
但他也是個人,一個活生生,有血有肉的人!
他還是江右城特級搜查官,一個隊長!
去他娘的聽命行事,去他娘的總部,沒有他們這些搜查官聽話賣命,總部算個屁總部。
早就聽說總部里派系紛爭嚴重,他沒腦子,沒想摻和。
早就聽說精神研究中心背地裡將收容起來的失控者當成各種實驗的小白鼠,甚至其中包括普通人,他覺得自己沒腦子,也沒資格去管。
但現在,出了事的是他的下屬,是跟著他一起賣命的同事。
他這個隊長還乖乖聽總部命令,在這對著空氣秀肌肉,打發著無聊時光,那才叫沒腦子!
。。。。。。
門被推開,謝俞直接走進了總部長辦公室。
他這次沒有再端著厚厚的文件夾,而是雙手擺放在腹前,很平淡的對著坐在辦公桌後頭的老人開口說道:「沈部長,監測雷達顯示,守在村莊附近的江右城特級搜查官肖恩,斷開了聯繫。」
沈三問將手中的報紙默默放下,雙眼微眯起來。
「根據監視小組從各個路口攝像頭傳來的錄像顯示,肖恩申請了十四號分局的專機,要直飛燕城。江右城分局局長顧秋,批准了這次飛行。」
「怎麼連顧秋那小子都跟著胡鬧起來?」
沈三問剛想拿起辦公桌上的電話,叫人阻止肖恩的行動時,正巧門外傳來了幾聲禮貌的敲門聲。
「咚咚咚。」
「沈三問,別來無恙啊。」
一臉壞笑的關海山直接推開擋在門邊的謝俞,徑直走了進來。
他的身後,跟著幾名總部的審查人員,這些人都是熟面孔了。
在沈三問眼裡,這些審查人員都是上邊那些領導特意安排在異常犯罪處理局總部,表面是審查總部人員的一切行動,實際上就是監視監督他這名失控者的。
沈三問沒有說話,他就這麼坐在位置上,靜靜地看著關海山。
謝俞也沒有說話,他站在關海山的身後,面無表情。
一名中年男性穿過關海山,持著一張書面報告來到了沈三問的辦公桌前,很客氣道:「總部長,有人向上面反應了,您未經總部批覆,私自調派了一名危險等級極高的失控者、夏子規,參加了燕城的S級事件行動,上頭安排我們核對這件事,你看,這。。。」
「噢?別核對了,確有此事。」
沈三問面露微笑,姿勢沒有任何變化。
「呵呵,那就麻煩您跟我們走一趟,上頭指示,您的位置暫時交由收容監管部的二位部長一同暫替。」
那名中年男性看起來有些緊張,他的雙眼緊盯著沈三問的一舉一動。
特別是當沈三問站起身子時,屋內的這幾名審查員迅速從腰部皮帶間,掏出了針對失控者的特製手槍。
冷冰冰的空洞槍口,齊刷刷的對準這名總部長。
「別緊張啊,不是你們讓我跟你們走一趟嘛?我不起身,難道你們連人帶沙發,一同扛出去?老頭子還沒年邁到這種地步呢。」
沈三問慈眉善目的笑著,他的眼神從關海山的身上直接掃過,最終停留在謝俞的身上:「跟你們走可以,但不是現在,燕城的行動還沒結束,我這個位置誰都代替不了!」
聽到這話,關海山暴跳如雷,直接沖了過來。
「沈三問!你別真當自己無所不能!上頭的指令也是你能抗命的!」
關海山奪過中年男人手中的報告,一把拍在了辦公桌上。
「我就算想抗命,你又奈我何?」
沈三問臉上的笑容慢慢退去,銳利如刀的眼神在屋內肆意橫掃。
他還是他,一個頭髮半白的老者。
但在屋內所有人的眼裡,這名老人的身影仿佛如山一般高大,仿佛一尊閉眼的魔神,屹立在那。
所有人有那麼一瞬間,下意識停止了呼吸,甚至就連心臟,都好像被人用手掌死死攥住。
這種壓迫感,從所未有。
整棟大樓,都被這股壓迫感給籠罩著,所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