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8章 少年的顧慮。

  夜晚。

  鎮妖城頭的風有些急,吹動戰旗,於星空之下獵獵聲聲。

  天幕上,高懸一銀河。天幕下,醉臥一山川。

  山川間,一座城火光點點。

  城頭一角,有一少年,身著黑甲紅襯,就坐在高城頭,一雙腿懸在城外。

  自夜幕無人處。

  吹風,飲酒,賞月,觀星。

  覺宇宙浩瀚之無窮,少年的思緒隨著視線飄遠,神遊九霄雲外,眉宇間掛著淡淡愁容。

  書生本就喜歡在月下發呆,孤獨醉酒。

  以前。

  沒找到姑娘前,是這樣的。

  現在。

  找到了姑娘後,還是這樣的。

  因為。

  他不知道,自己該不該和姑娘相認,他也不知道,自己該如何跟姑娘講逝去的前世,和眼下的今生。

  輪迴轉世。

  對於蒼月心吟來講,是新的一生,新的開始。

  許輕舟應約而來,可是他卻不知道,姑娘是否還記得她的承諾。

  記憶。

  總歸不在了,不是嗎?

  緣分。

  講不清的,許輕舟是主動尋來,他不知道,這算不算緣分,又算不算命中注定。

  因為。

  他本身也不信命,更不信所謂的天道,神佛。

  可。

  生在這樣一片世界,有些東西,他卻又不得不信,比如輪迴,比如天道,比如宛若一個大籠子的法則。

  今日。

  許輕舟自是可以右手拂過姑娘的手掌,在於忘憂書中寫下一筆,看盡姑娘十八年過往。

  可是,許輕舟沒有。

  不是不想,而是不敢。

  細細想來,不與江渡相認,許輕舟同樣不是不想,而是不敢。

  是的。

  書生在害怕,那是一種久違的情緒,久到他早已忘記了,自己多久沒有害怕過了。

  他怕。

  怕江渡這一次,和前世一樣,還是會選天下,而不選自己。

  他怕。

  怕黃粱一夢百年間,一如千年之前。

  他怕。

  怕江渡忘記了一切,怕自己只是一場獨歡。

  罪州。

  藏了很多秘密。

  很多他不知道的秘密。

  他很強,可是這片天地間,尚且還有許輕舟不可左右的事情。

  系統說,它不行,他也不行。

  至少。

  現在的許輕舟做不到。

  「罪州,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地方....」

  「你來之前,又去了哪裡.....」

  「妖族為何要攻這座城.......」

  「我能離開罪州,我能帶你一起離開嗎?」

  「那你,又會跟我走嗎?」

  許輕舟的腦海中有許許多多的問題,這些問題,目前尚且還沒有答案。

  許輕舟想要知道答案。

  可是有些答案,他卻害怕知道,就比如,江渡若是認出了自己,她是否願意隨自己離去?

  答案。

  他不知道,至少他所聽到的,看到的,見到的,都在告訴自己,江渡很在意這座城。

  在意著那座身後的天下。

  總歸,自己來晚了,就如她的上一世一樣。

  興許是造化弄人。

  他不明白,為何二世人間的江渡,又惹了一整個天下。

  難道。

  她的宿命,就是為了天下蒼生萬民而生的嗎?

  還是說,一切的一切都只是巧合呢?

  書生想。

  在看看吧,在看看,順其自然,若能相認,便就相認,若是不能相認,便陪她百年....

  不過。

  有些事情,確實也該弄弄清楚的,讓自己心裡有個底。

  他輕聲呼喚了系統。

  「義父。」

  [講。]

  「我想知道,我能帶這裡的人,離開罪州嗎?」話音一頓,強調道:「你只需要告訴我能,還是不能,至於難易,再說。」

  系統沉默一會,回道:

  [可以。]

  許輕舟聽聞,鬆了一口氣,眉梢舒緩,喝了一口酒,這無疑是一個好消息。

  不過,讓許輕舟沒想到的是,系統的聲音卻繼續響起,主動說道.

  [只有一種辦法。]

  [不難。]

  [但是我建議你,別想。]

  許輕舟下意識的擰了擰眉。

  「嗯?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總之,好好珍惜當下吧,百年不短了。]

  許輕舟眼中恍惚,目色沉沉,總覺得系統話裡有話,不難,卻讓自己別想。

  這裡面肯定有什麼。

  不過他卻也沒有問,和系統相處一千年,他了解對方的秉性,就如系統了解他一樣。

  問了。

  也是白問。

  一挑橫眉,白眼一翻,道一句。

  「無趣, 那總可以告訴我,她為何和我一樣,身上也有枷鎖了吧?」

  [能。]

  [得給錢。]

  許輕舟想都沒想,應道:「行。」

  系統強調道:[很貴?]

  「可以。」許輕舟說。

  系統發懵,第一次,許輕舟不和自己拉扯講價,它多少有些不習慣,很無趣。

  不過想想倒是也不稀奇,對於蒼月心吟的事,小小書生,歷來都不還價。

  什麼大先生?

  就是一舔狗。

  咳咳。

  扯遠了。

  [真大方啊。]

  許輕舟理所應當道:「我不是一直都很大方嗎?」

  [切,真能裝,不過話先講明白,有些事,我能說的,我跟你說,有些事,我不能說的,不跟你說,我把能說的說出來,你能懂多少,又能猜到多少,是你的事,可跟我沒關係.....]

  許輕舟聽著腦海里那道不屬於自己的念頭在叨叨,習慣性抿唇,嘖舌,弄眼。

  這套說辭。

  已經不是第一次了,許輕舟清楚,也不會是最後一次。

  自從離開凡州,到了黃州,系統就已經不再是萬能的了,也不能說不是吧。

  只是。

  一些涉及浩然這片世界核心的事情,俗稱天機,它總是會刻意迴避,拒絕告知。

  即便是會說一些,卻也總是模稜兩可。

  許輕舟問它為何如此。

  它便總用這套話術來應對自己,就跟提前編程好了似的。

  搞得很多時候,許輕舟都在懷疑,它不會壓根就不知道吧。

  他也用過激將法,不過卻都不管用。

  用系統的話講。

  這個世界存在規則,有看得見的規則,也有看不見的規則。

  系統。

  也有系統的規矩,能說的說,不能說的就是不說,還說,這是為了許輕舟好。

  說其中因果現在的他還扛不住。

  來自法則的反撲可不是鬧著玩的。

  總之。

  就是因為某些原因,系統不敢講浩然的一些事情。

  理由。

  就是不能講。

  許輕舟自然不懂,可是卻表示理解。

  他想。

  國有國法,家有家規,興許系統也有系統的規矩。

  不過聽著它叨叨,還是有些不耐煩的催促道:

  「行了行了,你可別叭叭了,說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