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4章 北境江家。

  據許輕舟所知,雲川帝國很大,人間僅此一國。

  北境。

  即雲川帝國的北疆。

  不同於中原的富饒,北境之地苦寒荒,名聲凋敝,人口稀薄。

  倒不是這北境的土地不夠富饒,養不活太多的人。

  相反。

  北境地廣人稀,資源豐富。

  而造成這一切的最主要原因只是因為北境離鎮妖城關很近。

  常年來都是鎮妖關上斬妖軍的主要兵源補充之地。

  自古至今。

  翻閱史書三千卷,妖犯北境由來已久,北境之妖,會於每年開春,驚蟄之日集結破關。

  一直持續到秋季葉落之時褪去,然後,便會迎來一個寒冬的和平。

  所以。

  在雲川大陸,冬季又被人們稱為休戰期。

  彼時。

  曾有妖族破關而來,北境三千里之地,無一人存活,妖族奔襲皇城。

  險些舉國淪喪。

  後來。

  時逢秋葉落,妖族莫名就退去了,毫無徵兆,或者說,只要到了秋天。

  那妖族就一定會退去。

  沒人知道為什麼?

  只知道這是雲川帝國人人皆知的常識。

  曾有大儒提出謬論,妖族懼寒,故此蕭瑟秋風起,它們便會退。

  卻是惹來滿朝武將鬨笑一堂。

  北境往北的地方。

  冬天冰封千里,白雪茫茫,從那裡來的妖族,怎麼可能會懼怕嚴寒呢?

  所以此間定有不為人知的秘辛。

  不過。

  卻是無人在意,畢竟這是共識,他們只需要知道,守住北境,便可保雲川帝國無憂。

  春戰,冬休。

  在很久以前。

  北境本是無人居住的,雖然每年雲川帝國都會派大軍前來鎮守鎮妖關。

  可。

  妖族秋退春來。

  留給雲川帝國的時間,只剩休戰期的嚴冬。

  可冬日北境千里冰原,行軍本就不便。

  大軍開拔,豈是兒戲,到達北境之地那座城時,寒冬已經過了大半。

  而且。

  那時妖獸一族年年破關,大軍趕到,剩下的時間還要重鑄城牆,時間很緊,有時候修到一半,妖族就來了。

  而是北境苦寒之地。

  中原來的士兵自是水土不服,大多無法忍受嚴寒帶來的侵襲。

  凍死,病死者比比皆是。

  尚未戰,士兵便折損大半,士氣更是跌落谷底。

  等妖族打來,也就像那一江春水,潰了也就潰了。

  年年如此,卻又不得不守,雲川帝國就這樣被拖成一個垂垂老矣的老頭,奄奄一息。

  每年都要被妖獸襲擾,卻又留下一口氣,讓它苟延殘喘。

  後來。

  雲川帝國出了一位猛將,率領大軍,城頭血戰,竟是抵禦住了那一年的妖族。

  未曾讓一隻妖踏過城關。

  時朝野震動,雲川譁然一片,萬民與天同慶。

  也是從那年以後,不曾再有一隻妖族跑出過北境的地界入主中原。

  後來將軍上書一封。

  說是北境苦寒之地,距中原太遠,調兵運糧損耗極大不說,還費時費力,容易延誤戰機。

  請求先皇移民北疆域,可便於戰局緊張之時,就地徵兵,就地征糧。

  這一提議。

  自是得到先皇支持,大批雲川子民南出中原之地,安家北境。

  後來。

  才有了這北境一個個村落,一座座小鎮。

  直到後來,演變出了北境三十六城。

  也就是當今的北境。

  而那位傳奇的將軍,就是江渡的老祖,江戰。

  因其戰功卓著,為人族守土有功。

  先帝冊封其為北境王。

  江戰也是整個雲川帝國史書中,唯一一個異姓王。

  也是從那時起。

  北境王全權統治北境,世代沿襲。

  也有文人墨客自筆中寫下。

  北境是雲川的北境,卻不是天子的北境。

  言外之意,說這北境姓江。

  事實上確實也是如此。

  在北境。

  提皇無人應,呼王萬人隨。

  不過,即便北境江家功高蓋主。

  雲川皇室和那些中原氏族大家,王侯公卿卻也不敢把江家怎麼樣。

  他們很清楚。

  只有江家在,雲川才能無憂。

  江家若是沒了。

  北境也就沒了,雲川便將萬劫不復,中原也將年年被妖獸襲擾。

  自然也有那別有用心之人,狂言北境便是沒了江家,亦可有楚家,王家...憑什麼只能是江家。

  可是那些當權者卻不傻,他們很清楚。

  北境想要固若金湯,只能是江家。

  那支斬妖軍團。

  只聽江家人的軍令。

  那支軍隊也只有在北境江家人的手中才是當之無愧的帝國之盾,才能守住北疆。

  自古功高蓋主者,要麼造反,要麼無疾而終,江家卻是歷經五代三王。

  百年不曾衰落,世受皇恩。

  這樣的事,若是放在外面那座天下,絕對不失為一樁美談。

  可在許輕舟看來,倒是也並沒什麼好稀奇的。

  不是江家忠心感動天家,也不是雲川三代明君,心胸大度,更非廟堂之上君臣同心,無人興風作浪。

  一切只是因為江家生在這樣一個世道。

  外敵太強,且還是完全不同類的妖族,所以雲川沒得選。

  擁有如此強悍的一個外部勢力,持續襲擾,稍有不慎便是亡國滅種。

  人族沒有選擇,只能君民上下一心,同仇敵愾,方可生存。

  這也是為何。

  雲川山脈南部這偌大的土地上,只有一個帝國的原因。

  江家。

  生在這樣的時代,幸也不幸。

  幸的是註定了能留下一個千古流芳的好名聲。

  不幸的是連年苦寒,征戰不休。

  北境。

  三十六城,百萬戶,無數的屍骸築起了那座高牆。

  北境。

  十村不見一兒郎。

  雖然。

  有些言過了,誇張了。

  可卻也道出了生活在北境的百姓們的悲涼。

  這裡多是女人當家,操勞一家大小之事,並非北境重男輕女。

  而是北境的兒郎都上了戰場,守衛邊疆。

  就這街道上看到的老人家,無一不負傷,皆是那放下刀刃的老兵。

  總之男人也好,女人也罷。

  生在北境,皆是身不由己。

  男子的宿命似乎生來就是上戰場。

  而戰死是獨屬於北境男兒的浪漫。

  女子送走了父親,又送丈夫,送走了丈夫又送兒子……

  多有人家三代男兒皆戰死。

  留下滿屋女兒娘。

  家人留在故鄉,屍骨葬在遠方。

  活下來的人。

  只能自我安慰的說道,青山處處埋忠骨,何須馬革裹屍還。

  她們也不見得就比死去的人好得到哪裡去。

  當然。

  這些都是命,便是中原亦有兵士源源不斷入北境,糧道更是四季不斷。

  運糧死去的人,亦非小數。

  生在這個時代,這本就是常態。

  活下去。

  就得用力。

  許輕舟感興趣的是,未來的江渡,曾經的蒼月心吟,是不是會繼承這北境王位。

  聽聞。

  他的爺爺年歲無多,他的父親戰傷復發,早已病臥榻中。

  怕是都沒多少時日了。

  江家,也只剩她江渡一人了。

  若是她真的當了北境王,這一世的她若是與自己相逢,她是選北境,還是會選自己。

  走在前往校場的長街上,許輕舟吃下最後一口包子,感覺晨風微涼,下意識的緊了緊衣袖。

  看了一眼手中書卷,目色垂下,輕聲念道:

  「你和我說過的,來生若是緣未盡,寧負蒼生不負卿。」

  「所以我來了。」

  「可你還記得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