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嘖嘖,算下來,六七日了,還是這模樣,我不會落下病根吧....」
回想那一幕時,難免暗自神傷,暗暗嘀咕一句,望著窗外長眉輕挑。
許輕舟又坦然道:「不過還好,系統還能用。」
雖然修為盡失,儲物戒指也被一股神秘的力量鎖住,昔日神兵,也變成了一堆硬一些的破銅爛鐵。
可忘憂書一卷手中拿,依舊可以一筆寫亂人間。
系統空間也不受影響。
兩手空空,余書一本走遍天下。
唯一苦惱的是,自己這身體隨時都跟要嘎了似的,當真頭疼。
買那仙丹來吃也無用。
好在。
比起十日之前,好了很多,正在漸漸恢復中。
準確的講。
更像是身體在慢慢適應這個世界。
所以。
許輕舟在想,這罪州的人與妖,很可能便是自浩然那片天下來的,被什麼力量驅逐到了這裡,淪為凡俗。
只是久而久之,便就無人知曉了。
之前常聽仙說劫起。
何為劫起?
許輕舟不知道。
便是問了系統,系統也會來上一句,天機不可泄露。
不過。
也聽到一些隻言片語。
說是劫起之時,靈江水枯,萬物凋零,新一紀元之始,就像是一個大循環。
生死反覆。
很可能,當然只是可能,這些人與妖就是很久以前的某個劫起之時,被趕到這裡來的。
行至此地。
許輕舟本想直奔蒼月心吟轉世之身而去的。
可。
奈何強如山河圖這樣的系統半身神器,都失去了神力,變得毫無作用。
許輕舟也屬實無奈。
按當時山河圖標註,是在罪州,路的盡頭是那扇門,然後就在無其它了。
但是。
許輕舟記得很清楚。
山河圖畔八個大字。
轉世罪州,得名江渡。
沒錯。
就是雲川帝國那個赫赫有名的十八歲女將軍,江渡。
所以。
走在雲川大陸,聽坊間之人提及江渡,許輕舟都會忍不住的細細傾聽。
聽聞姑娘當了將軍,鎮守在那座城關,城就在大陸的北方。
許輕舟便就一路向北,來到了此地。
此地已然屬於北境地界。
只需在走過千里山林,就能見到那座城?
不過路過此地,聽聞那鎮妖城要招兵買馬。
許輕舟便就動了心思。
他想。
那裡畢竟是兵家之地,自己有個身份去會好上一些。
再者。
許輕舟想,蒼月心吟一定不記得自己了。
他想漸漸靠近,用尋常的眼光,去看看這位姑娘,這一世的生活是怎麼樣。
不是聽別人講。
而是要自己親眼看。
前世。
她為帝。
他是她的臣子。
這一世。
她為將。
許輕舟想,那便當他的兵也未嘗不可。
望著窗外,春日的天雲捲雲舒,手中輕輕把弄著那片木牌。
一想到即將相逢,許輕舟那憔悴的嘴角再次止不住的上揚。
眼底裝滿了喜歡。
沉睡一夜,醒來已無明月,唯剩清風。
許輕舟起了個大早,按照昨日兩位老兵的提醒,直奔署衙校場而去,出門遇見一個賣包子的姑娘。
書生笑問:「姑娘,包子怎麼賣?」
姑娘微微愣了愣神,不知是沒見過這麼好看的少年郎,還是沒見過這麼憔悴的小書生。
有些侷促的回道:「兩文錢一個,公子要幾個?」
眼中泛起期待。
許輕舟伸出那袖袍下那筋骨嶙峋,青脈分明的手掌,比出三個手指。
意思不言而喻。
「三個?」姑娘怔怔問,不忘補充道:「我這包子可大嘞。」
許輕舟半眯著眼,送上六枚銅錢。
「吃的完。」
「好嘞——」
姑娘竊喜,收了錢,給了少年三包子,足有一個半拳頭那般大小。
確實不小。
不忘了打趣道:「公子長這麼瘦,沒想到這般好胃口。」
許輕舟接過包子,微笑道:「就是因為瘦,所以才要多吃點。」
賣包子的姑娘竟是無可反駁,覺得好有道理。
掩面輕笑。
書生離去,吃一個,拎著兩個,好不愜意。
無形中。
透著一種富貴氣。
姑娘紅臉低聲講。
「真是個有趣的人。」
繼續挑起擔子高聲喊。
「賣包子咯——」
路過一個孩童,臨街而尿,涎著大鼻涕,看一眼書生,抖一抖小弟。
嘖舌吐槽。
「嘖嘖,真他媽能吃。」
慢慢過長街,見路邊有一位面色發黃的老先生,坐在竹凳上,手捧書而看。
身前擺著個小攤,攤上堆著一些泛黃的書。
身側立著塊木牌。
上書。
[賤賣]
眼尖的書生一眼就瞅中了其中一本,止步回顧。
蹲到小攤前,口涎大包子,取過那書,隨意一翻,取下堵住嘴的包子。
問:「老先生,這書,怎麼賣?」
老人家瞥了一眼白面書生,平靜無常,輕答:
「賤賣。」
許輕舟有些無語。
「賤賣也得有個數吧?」
老先生看一眼書生另外一隻手上拎著的包子,本能的吞咽一口唾沫。
合上手中書,慢條斯理道:
「這本是老夫自己寫的,你若想要,看著給便是,一文散錢也罷,兩個包子也好。」
許輕舟心領神會,放下手中包子,眯眼道:
「成。」
「這我的了。」
看著書封,寫著幾個大字。
字寫的倒是不錯,看著也還大氣,就是少了幾絲力氣。
寫字的人像是個沒吃飽飯的大家。
[江渡往事錄]
寫的是江渡,所以許輕舟買了。
袖口一盪,取出碎銀幾兩,放到了桌上,往前輕輕一推。
「這些,也一併都給你了。」
老人家恍惚。
「你這是何意?」
許輕舟隨口道:「我要去從軍了,即將去那北境,這些留著無用,都給你好人,走了,老人家..」
說完起身,瀟灑離去。
在這樣的世道,滿腔墨水有時候抵不過一把子力氣。
讀書人。
多窘迫。
心氣高。
賣書求生,定然實屬無奈之舉。
許輕舟雖然沒賣過,卻也能懂這老先生的無可奈何。
故此贈幾兩白銀。
隨口還送上了一個台階。
講究。
老人家看看桌上碎銀,又看看遠去的白衣書生,渾濁的眼底閃過一絲痛色。
莫名暗自神傷,搖頭輕嘆。
「哎...這世道,就連這樣的讀書人,都要去送命了嗎?害...」
滿眼複雜收起碎銀,一邊收攤一邊長誦。
「君只知,北境鎮妖城,披甲數十萬,妖獸聞風喪,卻不見我茫茫北境三千里,十村不見一兒郎啊……」
許輕舟聽聞,暗暗垂目。
好一個十村不見一兒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