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閒話幾句,便開始各忙各的。
蘇雲溪捧著書來看,外面寒風呼嘯,室內卻溫暖如春。
她方才出去的時候,穿的有些厚,這穩坐一會兒,便覺得有些燥熱,解開扣子脫下夾襖,就覺得渾身一松。
「你如今穿衣裳,越發寬鬆了。」康熙看了一眼,隨口道。
蘇雲溪含笑點頭:「是,覺得胸口憋悶,恨不能連貼身小衣都是寬鬆的。」
說孕期毫無反應是假的,只不過沒那麼辛苦罷了。
康熙起身,來到她跟前,輕聲道:「你喜歡如何,便如何。」
左右在乾清宮中,任她逍遙。
「外頭的臘梅開了。」金釧湊到她跟前,輕聲道。
到底在乾清宮正殿,輕易不敢放肆,她歡喜的雙眸亮晶晶,卻仍舊壓低了聲音。
蘇雲溪一聽,心裡頭也高興。
在枯寂無色的冬日裡頭,一枝臘梅,已經是最溫柔的色彩。
「走,我們去瞧瞧。」她道。
到底夜色降臨,天有些黑了,她便衝著梁九功招了招手,見他過來,便低聲將自己的打算說了。
夜間出行,這行頭便格外不一樣。
小算打頭,手裡提著八角玲瓏牛角宮燈,身後跟著六個提香燈的小宮人,這一路走過去,到也照的亮亮的。
康熙一抬眸,就見她們架勢扎的很足,瞧著像是要出門的樣子,不禁隨口問:「做什麼去?」
梁九功便趕緊回:「金釧說臘梅開了,崇嬪娘娘鬧著要去看,便使喚奴才們一道跟著去了。」
賞梅這是雅事,康熙衝著他揮揮手,也跟在後面。
「萬歲爺,這邊。」蘇雲溪看到他這邊的動靜,笑吟吟的招手。
她立在原處等著,看著他龍行虎步走了過來,康熙脊背挺直,氣質如松,迎著光走過來,帝王氣勢盡顯。
兩人一前一後,往御花園走去。
夾道風涼,蘇雲溪沒有帶手爐,這小風一吹,她就覺得有些凍手,這個時候的衣裳,布料沒有彈性,不能拽的長長的,將自己的手塞進去。
她想了想,偷偷伸手去牽前面的大手。
康熙驀然回眸,就見崇嬪雙眸亮晶晶的看著他,一臉期待,不禁溫聲問:「崇月,怎的了?」
蘇雲溪捻了捻手指,她有些不好意思,但還是紅著臉,小手一點一點的往他袖筒里鑽。
想了想,覺得這樣不大好,便紅著臉找補。
「想您了。」
她這般含羞帶怯,涼哇哇的小手卻一點都不客氣,只往他袖筒裡頭鑽,康熙還能不知道她的意思,這是想要暖手了,偏偏又不好意思說。
康熙斜睨了她一眼,這狗東西簡直膽大包天。
雖然在心裡這樣罵,卻還是沒有反對她伸手,兩人就這樣一路往御花園走去。
各宮差不多也都睡下了,這會兒許多宮殿燭火已經熄滅。
紫禁城靜悄悄的,像是沒有人一樣。
蘇雲溪抬眸看向夜空,又側眸看向一旁的康熙,笑道:「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在袖筒里的小手,不安分的摳了摳他胳膊。
康熙被她鬧的沒法子,便輕聲道:「乖,別鬧。」
這樣一路玩玩笑笑,等到了御花園的時候,已經過去了一盞茶的功夫。
早有奴才在臘梅樹下設了几案,在樹上掛了許多燈籠,好叫主子在樹下也能看的一清二楚。
蘇雲溪看著康熙穿著一身蒼青色的緞袍,立在梅花樹下,就這麼靜靜的抬眸。
微微昂起的下頜,有著清雋明晰的弧度。
若說外貌,康熙不是一等一的好,跟美男子這一類毫無干係,但有些人,不管他長相如何,那股子氣度是誰也比不上的。
小立梅花下,不知恨因誰。
看著康熙的背影,蘇雲溪的腦海中,突然就出現了這句詩。
這種感覺有些反常,她不知道從何而起。
她立在那,看著傲枝獨立的臘梅,也看著樹下的康熙。
正才想著,就聽康熙道:「嫵媚,斷魂只有曉寒知。」他看向她,笑吟吟道:「是不是說你的?」
蘇雲溪聽完不高興,踮腳用額頭去碰他下巴,一邊道:「當臣妾不知這詩不成。」
這嫵媚前頭跟著的可是丑怪驚人。
康熙便將她摟到懷裡,低低的笑,說起來她自然說不上丑,五官精緻極了,你細細的去看,也尋不出半分瑕疵。
旁人總是會有各種各樣的毛病,比如說,你覺得她眼睛若是再大些就跟更好看,或者鼻子更清秀些,五官就更好看。
然而她不是,你打眼一瞧,就挑不出星點的錯。
只會覺得,天下竟然有這般好看的姑娘,還偏偏落入他的懷中,你能清晰的聞到她身上那清淺的玫瑰香味。
蘇雲溪被他箍的有些難受,舉起小拳頭,在他肩膀錘了一記,低聲道:「且輕些。」
她說起話來,軟濡綿甜,帶著絲絲的嫵媚動人。
叫人想要嘗嘗她的唇,是不是如同她的聲,也這般的好。
想到便要去做。
康熙俯身,擷住她的唇瓣。
欲罷不能。
臘梅樹下的空氣都變的微甜,熾熱的曖昧在流轉,然而在外頭,她又懷著身孕,除了唇舌相貼,竟沒有其他排解方式,竟叫人覺得,愈加難以慰藉。
康熙摟著她的腰肢,偏偏還不敢用力,不能將她緊緊的摟到懷裡。
這種什麼都差一分的感覺,磨人的要命。
蘇雲溪輕輕嗯了一聲。
她的聲音向來嫵媚,這般含了情誼,更像是要甜到他心裡去。
「別。」蘇雲溪撐著他肩膀,略微有些推拒。
在激烈的親吻下,她心跳加速,鼻腔間都是他身上的龍涎香,將她整個人都要淹沒了。
臉紅心跳的垂眸,她抿了抿嘴,將自己整個人塞進他懷裡,不敢再招惹他。
「有些冷了,不若回去吧。」她開口。
然而一開腔,就忍不住嚇了自己一跳,這樣的情形,著實叫她有些不知道說什麼好。
那微微沙啞的聲音,昭示著方才發生了什麼。
康熙低低一笑,從胸腔中震動而出的低沉聲音,磁性非常,好聽的叫人耳朵受不住。
「走。」
夜色寒涼,兩人的鼻尖卻沁出細膩的汗珠來,臉頰也是紅紅的。
被冷風一吹,蘇雲溪忍不住打了個寒戰,康熙瞧了,直接將她包裹在自己的披風裡頭。
他的披風裡頭,全是他的味道。
蘇雲溪伸手環住他勁瘦的腰身,靠在他身上,跟著他的節奏,慢悠悠的往前走去。
男人身姿挺拔,為了護著她,微微躬身,為了配合她的步伐,這走的又慢了些,瞧著不如平時有氣勢,卻顯得格外令人暖心。
等回了乾清宮之後,蘇雲溪便覷著他神色,一邊小聲問:「您等會兒可還忙?」
她的眉眼在燭火下有一層暖光,康熙回眸忘了一眼,輕笑著問:「怎的了?」
蘇雲溪有些糾結,想了想還是說道:「想讓您陪著睡。」
這大冬天的,自己抱著被子睡,也太慘了一點。
她想想都覺得自己是好慘一女的,但是帝王的特殊性,又讓陪睡這樣的事,變得格外難以言喻。
康熙上下打量著她,半晌才沉吟道:「到底才一月有餘,胎未坐穩……」
說著說著,蘇雲溪突然就懂了。
她鬧了個大紅臉,羞澀道:「不是這個意思。」
這算是個什麼事,她就不是這麼饞肉的人,再加上這懷著身孕呢,孰輕孰重的道理,她還是懂的。
「就是陪臣妾睡覺。」蘇雲溪認真解釋。
看著她的樣子,康熙也知道,約莫是他想岔了,便跟著笑起來,輕聲道:「成。」
既然睡在一處,康熙往床上一坐,梁九功便跪在一旁給他脫靴子,一旁的小太監捧著洗腳盆,跪地放在邊上。
蘇雲溪看著他洗腳,突然覺得自己應該做點什麼。
便立在一旁,袖手問:「臣妾給您洗腳?」
康熙覷了她一眼,話音剛落,她就坐在妝奩前開始卸釵鬟,話是這麼說,但是一點給他洗腳的意思都沒有。
「成啊。」她不來,他反倒應下了。
蘇雲溪原以為他會推辭,聞言有些愣怔的回眸,指了指自己:「臣妾給您洗腳」
康熙慢條斯理的點頭。
你不配。
她想。
然而人卻乖乖的走了過來,往他身邊一坐,示意金釧給她脫鞋子,兩人的腳,放在一個桶里,她的腳一進去,就是一個機靈。
「這般燙?」
趕緊抽出來,帶了一片的水。
康熙被她唬了一跳,抬眸一看,就見她腳紅彤彤的一片,顯然是燙著了。
「皮這般嫩。」感嘆一句,感覺叫奴才換了溫水來,一邊道:「也不試試。」
瞧著她燙的這可憐樣。
蘇雲溪鼓了鼓臉頰,輕嘶一聲,看著康熙面不改色的泡腳,進水的那一瞬間,她是毫無防備,不曾想過竟會這般,誰知道好燙。
等洗完腳,她已經沒什麼精神了,脫了衣裳鑽進被窩裡,閉上眼睛的功夫就睡著了。
康熙這個陪睡的,原想著陪她說說心裡話,不曾想睡這麼快,便將她摟到懷裡,也跟著一道睡了。
第二日一大早,醒過來的時候,她還有些迷茫,被窩裡暖烘烘的,不像她自個兒睡的時候,湯婆子挨不到的地方,都是冰涼的。
睡的舒服,這心情就好,再加上她一睜眼,就瞧見太陽很好。
「今兒的天氣真不錯。」她誇了一句,又想起昨兒的臘梅,便想著趁白日也去看看。
下樓的時候,叫奴才稟報一聲,說要出去,蘇雲溪便走了。
小算帶著幾個面生的小太監一道,林林總總十來個人。
一行人走到宮道上,還是相當吸引人的,周邊的奴才看著,沒一會兒翊坤宮就出來人,問她做什麼。
蘇雲溪瞧見是宜妃跟前的奴才,便笑著回去看臘梅。
那奴才笑著行禮,恭謹道:「宜妃娘娘叫奴才候著,說是瞧見您了,便跟您說一聲,有事尋您呢。」
「成,本宮知道了。」蘇雲溪隨口應下,便帶著奴才一道往翊坤宮去。
等她到的時候,小公主正在跟小宮人一道踢毽子,小小的孩子,尚有些不會玩,但是一點都不氣餒,失敗了也笑的開懷。
「臣妾給宜妃姐姐請安,娘娘萬安。」
蘇雲溪笑吟吟的請安。
一旁的小公主見她來了,也趕緊來見禮。
不得不說,宜妃將小公主養的很好,不卑不亢大方知禮。
宜妃無意跟她在小事上為難,只笑吟吟道:「好幾日不見你,倒更妍麗了些。」她點了點她的臉頰,笑道:「竟將所有人都給比下去了。」
蘇雲溪聽她這麼說,心裡就有譜了。
落寞的垂下眼眸,輕輕嘆了一口氣,她聲音有些低落,卻還是強打起精神:「前兒有個叫春令的,相貌如春日曉花,哪裡就比妹妹差了。」
她明確的點出春令來,神色中的戚慌快要掩蓋不住。
宜妃心裡登時跟打翻了五味瓶似得難受,都猜著春令已經被臨幸了,卻沒有正式的文書下來,因而只是猜測罷了。
但崇嬪在乾清宮住著,可以說有當時的第一手資料。
連她都是這個樣子,約莫是成了。
可惜成的不是她。
宜妃臉上掛著的笑,登時勉強起來。
蘇雲溪看著宜妃的表現,心中愉悅,面上卻仍舊淡淡的,像是興致不高的樣子。
說了幾句,她就藉口要走。
宜妃點點頭,自己心裡也有些亂,便沒有阻攔。
所以說,萬歲爺沒有入後宮,並不是真的不想入後宮,而是覺得後宮諸人,已經不新鮮了不成。
這時日有些久,諸多妃嬪都有些嘀咕,說崇嬪獨占了萬歲爺不成。
然而有人去暗示了皇貴妃,卻得到消息,說是彤史上,崇嬪的名也不多。
這意思就是,不光她們沒有侍寢,就連住在乾清宮的崇嬪也沒有什麼機會。
那麼問題就是出在萬歲爺身上,宜妃若有所思,難不成……她白著臉想,難不成萬歲爺現下有些不大好——有心無力?
當這四個字映入腦海的時候,好像一切都有了解釋。
這後宮妃嬪一個個嬌艷如花,定然是沒有問題的,若說突然喜新厭舊,也是沒有道理的,像是榮妃娘娘,那也是生了好幾個孩子的老人了,前前後後得寵數十年。
一個人的本性,不會變的那麼快。
所以,萬歲爺,不太行了。
宜妃想到這裡,小臉愈加慘白起來。
一個人能夠想到這些,便有很多人能夠想到,在康熙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他風評被害。
故而在他不曾召幸任何人幾日之後,太皇太后將他叫了過去。
桌上擺著幾樣小菜,甚至還有一壺溫過的酒。
太皇太后眉眼慈和,笑著道:「哀家許久不曾和你一道吃酒了。」應該說就沒有幾次。,
在他兒時的時候,她管的比較嚴,不曾叫他放肆,而當他長大之後,兩人之間的關係比較緊繃,因為親政、三藩這樣的事,這關係沒有裂,也差不多了。
今兒擺了酒,還笑吟吟的跟他說話。
康熙心裡就是一突,看著太皇太后的臉,他不禁嘆了口氣。
「成。」他撩開衣擺,穩穩的坐下,先是給太皇太后倒了一杯酒,這才輕聲道:「孫兒給老祖宗敬酒,這些年來,您辛苦了。」
老祖宗歷經三朝,什麼沒見過,什麼苦沒吃過,該享的福,卻沒有多少。
當自己也年邁重來之後,再瞧見老祖宗,他心中就寬和不少。
兩人碰了杯酒,老祖宗就開始說起從前來:「你小時候,才這麼一點高,還沒有書桌高呢,都是蘇麻抱著你上凳子。」
「然後你也乖,叫你練大字就練,叫你背書你就背。」
長大後就不乖了,有了自己的小心思,覺得她這個老太婆的主張礙眼了。
可這天下是愛新覺羅的天下,她該放手的。
三藩的事情過去,兩人之間的關係倒緩和些許,然而並沒有什麼用。
破鏡難圓。
康熙聞言,思緒也跟著飛遠,那些曾經以為忘卻的東西,又重新浮現在眼前,他舉起酒杯,敬了敬之後,一口悶了。
酒過三巡,太皇太后覷著他的神色,才含含糊糊的問:「近些日子,怎的不入後宮?」
康熙捏著酒杯的手頓了頓,淡淡道:「不想入。」
這後宮妃嬪,他個個都瞧過不堪的樣子,再叫他親近,是萬萬做不到了。
「可是覺得不新鮮了?」她問。
聽她說這麼多,康熙也品出味來,在後宮問題上,老祖宗是不怎麼管的,除非他做的極過分。
然而他自個兒有分寸,故而這些年來,從不曾發生過類似對話。
「您想說什麼?」他輕聲問。
太皇太后摸了摸鼻子,別開臉,輕聲道:「哀家也是閒問問,你自個兒若是覺得有什麼不舒服的,身子不舒坦,就叫御醫過來診脈,萬不能諱疾忌醫。」
這樣一說,康熙眼神懵懂,他真的沒有想到。
太皇太后見他確實有些不明白,就挑明了道:「如今宮中子嗣足夠了,那也不能懈怠了。」
康熙直接氣笑了。
「成,朕知道了。」合著這是說他不行呢。
磨了磨後槽牙,他冷聲一笑:「后妃過的著實太舒坦了,竟然有心來猜測朕可行。」
太皇太后尷尬一笑,轉而說起其他的。
「崇嬪這些日子在做什麼,也不見她來玩了。」她問。
康熙想著對方那懶的恨不得長榻上的模樣,無語道:「整日裡憨吃酣睡的,豬仔什麼樣,她便是什麼樣。」
聽他這麼說,老祖宗眸色深了深,倒是沒有說話。
又續了一會兒話,兩人這才分開。
剛一進乾清宮,康熙就忍不住臉色大變,冷笑道:「一個個都膽肥了,跟朕查,是誰在太皇太后跟前搬弄是非。」
對方是真的為他擔憂,恨不得直接給他請了御醫。
正氣著,就見崇嬪溜溜達達的過來了,手裡還抓著一把瓜子,探頭探腦看了他一眼,就跟沒事人一樣,又轉回去接著嗑瓜子。
「咋了?」她隨口問。
康熙被她這一句咋了噎了一下,嘆口氣道:「小東西。」
蘇雲溪看著他不虞的表情,一臉期待的湊過來,叫奴才搬著小馬扎,乖巧的坐在康熙跟前,等著聽他悲慘的故事。
康熙見她這樣,心裡梗著的那口氣就散了。
「太皇太后叫朕過去喝酒。」
「然後呢?」
「聊了很多以前。」
「嗯嗯。」
「然後問朕是不是不行?」
臥槽。
老祖宗厲害。
她視線不受控制的下移。
「還看?」康熙剛剛散去的火氣,又沖了上來。
「朕行不行,你還不知道?」
在這個問題上,萬萬不能妥協。
蘇雲溪想著他到底行不行,自然是行的,作為男主,他的硬體得到進一步強化。
然而有些事,不去想倒也還好,若是想起來了,便難免有感覺。
都是常吃肉的人,硬生生曠了這許久,兩人眼神對上,便有火花迸濺似得。
康熙眸色幽深的上前,捏著她的下巴,擷住那軟軟的唇瓣,狠狠的親了一口,淺聲道:「等你生完……」
話音還未落,就被她反客為主的吻了回來。
一發不可收拾。
兩人都鬧的有些難受。
康熙吃了些酒,性子原就有些放肆,看著她,眸色漸漸升溫:「朕給你吃,好不好?」
蘇雲溪紅著臉伺候他。
這是從未有過的。
他喝了點酒,話語也比往常更加的放肆下流。
「若不是,若不是,真想……」
蘇雲溪有些聽不大清楚,抬眸去看他,就聽他含糊低沉的聲音響起:「操哭你。」
看著她臉頰紅的跟要滴血似得,康熙覺得,這也太過折磨人了。
……
待一切平靜下來,蘇雲溪渾身都紅了起來。
兩人摟在一處,他倒是舒坦了,但她有些難受,在他懷裡擰了擰身子,就被拍了一記:「乖,別鬧。」
確實不能鬧,她這剛一個多月,最是不穩的時候。
蘇雲溪顯然也明白這個道理,嘆了口氣,蔫噠噠的窩在他懷裡。
好慘。
然而到底累著了,有些睏倦,挨著枕頭的功夫,就睡著了。
康熙原想著跟她說說話,誰知道一側頭,她又睡著了。
憋了一肚子的話,沒有地方說,康熙無言以對,只好也悶頭睡覺。
今兒已經證明過了,他好著呢,並不會不行。
等到第二日睡醒,調查結果放在他案頭的時候,康熙看著小札上的言辭,氣惱勁兒反而下去了。
世人言論罷了,倒也不必如此在意。
「後宮婦人,德言容功缺一不可,是日,帝立女德班,教授蒙學,不成大家,也需懂理。」
小太監笑吟吟的宣講口諭,看著皇貴妃面如菜色,不禁在心裡嘆了口氣。
皇貴妃衝著乾清宮的方向躬身行禮。
等到眾人知道女德班存在的時候,都長吸了一口氣,這隻差明說,莫要嚼舌根子。
一個個心裡頭的那個難受勁就別提了。
世人有言,這女子無才便是德。
若是一個女人,沒有才能的話,德行便要好,最起碼才德要占一樣。
然而萬歲爺這是直接將眾人回爐重造,沒有限定地位和學識。
誰能受得了,皇貴妃當時就氣病了。
去尋老祖宗的時候,她是沒想著要攔,畢竟她心裡也這麼想的,卻不曾想最後有這麼個缺德的處理法子。
倒是蘇雲溪知道了,不住點頭,一疊聲的夸:「萬歲爺有遠見,只有這女人有學識了,才能更好的教育出孩子。」
畢竟時下都是女人在相夫教子,這教子的活計,放在沒有學識的人手中,你說可怕不可怕。
走了歪路尚且不知,尚且不曉。
「你真覺得好?」康熙道。
他出這麼個主意,就是想給后妃找點事,畢竟他是真不打算再去寵幸了,這往後幾十年呢,自然要好生謀劃。
而讀書這樣的事,只要有讀書,就有考核,考核不過的人,就要一直讀。
讀書最是耗費心神,把精力用在這上頭,少在後宮裡頭琢磨些有的沒的,就能給他省很多事。
蘇雲溪不住口的誇讚:「讀書能明理呢,還以為您也是個比較守舊的帝王,一味的叫女子無才無德,不曾想您竟開明至此,是臣妾想岔了。」
說著她躬身道:「萬歲爺聖明。」
她鮮少開口誇讚,向來說的最多的是一些絮絮的小事。
康熙驕矜的抬了抬下頜,漫不經心道:「倒也還成。」
兩人說著,對視一眼,忍不住都笑了。
蘇雲溪能夠明白,甚至準時去上課,一日都不曾少了,然而等她背著小書包,愉快的去上書房讀書的時候,卻發現,高位妃嬪大多稱病不來。
就她一個,在低位妃嬪裡頭,鶴立雞群。
然而她知道康熙的決心,故而什麼都不曾說,認認真真的上課。
讀書機會是非常寶貴的,能夠聽古代大儒教導,比什麼都強。
只是前排坐著幾個小蘿蔔頭,叫人瞧著心裡怪難受的。
大阿哥胤褆最為年長,坐在太子胤礽的左手邊,幾個兄弟依次坐著。
她一一看過去,發現幾兄弟生的並不像,像大阿哥就塊頭大些,五官也不精緻,相對來說,要虎一點。
而胤礽就有些陰柔有餘,陽剛不足,隱隱的還有些面若好女的味道在。
而三阿哥胤祉,現在還是個小臉肉嘟嘟的小孩子。
瞧不出生的怎樣,只俊俏可愛。
她一一看過去,在李光地眼神望過來的時候,趕緊挺直腰身,認真聽講。
媽媽我出息了,不光跟康熙生孩子,還能聽李光地講四書五經。
李光地不光教導太子、阿哥,甚至康熙也要聽他值講,包括滿腹經綸的庶吉士。
四捨五入一下,她也是滿腹經綸的人。
和其他小妃嬪比較怨氣的態度不同,她非常認真,不光認真聽,甚至還認真做筆記,寫作業。
康熙原以為她是玩的,發現她是認真的之後,有時候日講官來的時候,他會叫她一起。
「怎的這般愛讀書?」康熙隨口問。
蘇雲溪手裡正捧著書,聞言認認真真道:「萬歲爺學富五車,滿腹經綸,若臣妾什麼都不懂,連您的話都聽不明白的話,又怎麼能長長久久的愛您呢。」
這話幾分真幾分假。
她認真讀書,自然不是為了他,而是為了失寵之後,能夠藉助自己學習到的內容,而去獲取生存機會。
人總要會更多東西,才能夠更好的去期待未來。
這麼想著,她忍不住輕輕一笑,柔順的靠在他肩頭。
康熙捏了捏她的臉,沒有說話,等反應過來日講官在的時候,便輕輕的推了推她。
蘇雲溪反應過來,也有些不好意思,把奴才當空氣慣了,一不小心把日講官也給當空氣了。
這跟在老師跟前談戀愛差不多了,她的臉皮還沒有這麼厚。
紅著臉坐好,她認真的盯著書,瞬間把康熙拋在腦後。
而一旁的日講官眼觀鼻鼻觀心,當自己不存在,萬萬沒想到,給萬歲爺講經義,會看見這樣的情形。
等到日講官走的時候,蘇雲溪想了想,叫小算包了二兩碧螺春送過去。
在老師跟前做這些,就是有些不尊重,這茶葉就當是賠禮了。
她這裡的茶葉,都是一等一的好,不管是拿來自己喝,還是送人都是極好的。
更別提這是從宮裡頭出來的,拿來待客也有面子。
康熙知道後,便誇她做的好。
蘇雲溪這才放心下來,等這一次過去,再在日講官面前,她就穩重許多,把自己當成認真的學生。
不管是上書房還是日講官這頭,她平衡的很好,漸漸的,上書房的進度,已經滿足不了她了。
然而叫李光地或者是張英直接教她,顯然她是沒有這麼大的臉面的。
這麼想著,她將目光投向了康熙。
等到晚間康熙過來尋她的時候,她就伺候的殷勤,將自己的那一套拿了出來:「萬歲爺您餓不餓?」
「您渴不渴?」
「臣妾給您捶捶背。」
她這一串話問下來,康熙基本已經明白她的意圖,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輕聲問:「說吧,想做什麼?」
蘇雲溪便直說了。
她發現,風月裡頭的事,不管她怎麼作,康熙都不在意的。
但是說正事的時候,再這麼他就有些不吃了。
「想認真讀書?」康熙有些詫異。
讀書很辛苦,這是天下學子的共識。
「嗯,說起來也是您的女人,若胸無兩點墨,說出來也丟您的人不是。」她笑吟吟道。
這就是開玩笑了。
作為皇帝的女人,就是貌若無鹽,也會被人夸出一種奇異的角度來。
康熙想了想,道:「太子的進度,你也超了?」
旁的不說,太子的進度,就連胤褆都不成。
「說到底,他還是個孩子,哪裡比得上大人理解的快,再加上臣妾是有基礎的,而太子沒有,故而……」
蘇雲溪沒有接著說。
她來這幾個月,日日捧著書,真不是裝樣子,而是認認真真的在看,在理解。
所以一聽課,立馬就通了。
康熙聽罷,若有所思的看了她一眼,想了想,從翰林院安排一個年邁的編修過來教她。
在翰林院熬一輩子沒有出頭,這為人處世上可能不行,但是學識上,那絕對誰也比不上。
「萬歲爺真好,愛您喲。」蘇雲溪掂起腳尖,在他臉頰上親了一口。
看著她雙眸晶亮,滿心歡喜,康熙也跟著勾了勾唇角,看著她愉悅的樣子,他慢條斯理的問:「那怎麼謝朕。」
蘇雲溪剛想說,不是謝過了麼。
就見他眼神曖昧,顯然是想到別的上頭去了。
比如更過分的事。
但她故作不知,一臉茫然的問:「您想要怎麼謝。」
康熙俯身垂眸,在她耳邊輕聲道:「崇月當真不知,朕要怎麼謝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