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3 章

  「不知。」蘇雲溪的表情,要多純潔就有多純潔。

  看著她這幅模樣,康熙低低一笑,輕聲道:「若是朕來說,就不是這麼簡單了。」

  蘇雲溪趕緊掂起腳尖,在他臉頰上麼啾兩聲。

  這一遭就算是過了,康熙也不敢鬧的狠了,怕傷著她。

  兩人摟抱著睡下,就聽她絮絮的說著小話,什麼今兒胸口憋悶,有點想嘔,這才有點真的懷孕了的感覺。

  「怎的,還一直當做夢呢?」康熙唇角掛著愜意的微笑,輕聲道。

  蘇雲溪點頭,她確實是這麼想的。

  「就是跟做夢一樣啊,那日嘔了兩聲,突然的就說臣妾有喜了,後來有反應兩日又沒有了。」

  「其實臣妾挺害怕的,擔心不知不覺的,這孩子沒了,臣妾都不知道。」

  「亦或者是,壓根就沒孩子,那一切都是臣妾的一場夢。」

  她絮絮的說著自己的擔心害怕,但是康熙知道,有孕的婦人原就敏感多思,是無法控制的行為。

  「乖,你確實有孕了,現下還好好的。」他將崇嬪往懷裡又摟了摟,一臉愛憐的摸著她平坦的肚腹。

  突然覺得有些異樣,有用大手掃了兩下,才有些不確定的開口。

  「你莫不是胎動了?」剛才感覺小腹有動靜。

  他問起這個,蘇雲溪便羞紅了雙臉,不好意思道:「那是、嗯、肚子自己動的。」

  肚腹間還有個大動脈呢,加上氣體運動什麼的。

  康熙想著也不是,這月份也太早了。

  「現在胎兒大約……」蘇雲溪想了想,努力把兩根手指離了一條小縫,有些不確定的想:「有這麼大麼?」

  康熙看著她手抖啊抖,那條小縫若隱若現的,眼瞧著就挨上了。

  想想月份,想必也是差不多的,胎動自然是不可能胎動的。

  他有些失落,再沒有任何人比他更盼望這孩子能夠平安成長。

  「長的可真慢。」蘇雲溪也有些惆悵。

  「想生。」她道。

  這崽揣肚子裡,她就擔心的緊,晚上睡覺的時候,做夢都是一褻褲的血,心裡壓力還是比較大的。

  現下吃東西前,想的不會我愛不愛吃,而是我能不能吃。

  怎麼不慘。

  康熙見她鬆散了些,將她又往懷裡摟了摟,還要開口再說話,就見她已經閉上眼睛睡著了。

  她現在可真能睡。

  笑罵了一句,康熙也跟著閉上眼睛,不得不說,她這樣睡的好,引的他也跟著早睡。

  這心裡沒事的人,是真的睡得快。

  他閉上眼睛,從不曾像她一樣,瞬間呼吸就綿長起來,而他總是想很多,想白日處理過的政事,想明兒該處理的那些國事該怎麼處理。

  想要安生睡下,那是不可能的。

  然而就這樣,睡在她身旁,也比平日裡睡的要安穩很多。

  等蘇雲溪早上醒來的時候,罕見的康熙還未醒,他雙手雙腳都纏在她身上,明明是個冷厲霸悍的男人,這會兒卻透露出幾分柔和可愛。

  這真是見鬼的形容詞。

  用在康熙身上,跟鬧著玩似得。

  然而他肌膚白皙,五官清雋,這樣閉著眼睛,長長的睫毛根根分明,她的視線往下,看到那俊秀挺直的鼻子,和那微微上翹的唇角。

  他是天生的微笑唇,睡著的時候,再微微嘟起,跟索吻似得。

  其實康熙生的也不差,不說面如冠玉,那也是清雋攝人。

  蘇雲溪看著看著,就見康熙睜開眼睛,在他朦朧的時候,她猛地一口親上去,看著他更加呆滯的看著她,不禁微微一笑。

  看她笑的促狹,康熙的眼神清明起來。

  捏了捏她的臉頰,那肉呼呼的軟肉被拉開了一點,啵。

  聽著這聲音,蘇雲溪有些不敢置信的睜大雙眸,她摸了摸自己的臉頰,鼓了鼓,便不說話了。

  康熙輕輕一笑,沒忍住又揪了一下,聽著那『啵』的聲音,這才心滿意足的收手。

  留下蘇雲溪龜裂在原地,動彈不得。

  看著他雙臂伸展,等著宮人伺候,不光是穿衣,就連洗臉都是小太監輕柔的給他擦拭,不禁反省過來,怪不得金釧每每伺候她洗漱,都是誠惶誠恐的,合著大佬們連刷牙都只張張嘴。

  她還是喜歡自己來。

  若是做臉,自然要躺著旁人伺候,但是洗漱這樣的事,總覺得旁人洗的不乾淨。

  他去上朝,蘇雲溪就去上課。

  兩人都忙忙碌碌的,她心中那種空茫感就消失不見,人還是要給自己找點事做,要不然整日裡都閒散著,著實難受。

  在年根下的時候,上書房進行了一次月考。

  按著眾人平均水平來的,她是認真學過的,自然考的得心應手。

  而高位嬪妃仍舊不肯來讀書,也就是她這一個嬪位,就是所有妃嬪中最高的了。

  她學的認真,脾氣又不好,眾人都忌憚她的性子,故而學起來也老實勤懇,考試的時候,只要認真做了,成績都差不到哪裡去。

  這一次月考成績和試卷,都張貼在景陽宮的宮牆上,這個改建成上書房的宮殿,在這一刻,聚集了無數人的目光。

  康熙和太皇太后一道,兩人認真的看著成績。

  「喲,這崇月是第一啊。」她讀的好,字又寫的好,再加上是成人,遣詞造句和邏輯,要比幼兒好上很多。

  和後面那麼多妃嬪比起來,成熟的像是提前知道答案。

  然而這一次是全宮考核,你若是沒來,便張貼了名字,下面是一片空白。

  遠遠的排在眾人後頭。

  康熙笑吟吟的看著,崇嬪一馬當先,她奪了首位,而後頭緊跟著幾個皇阿哥、小公主,他一一看過去,最後又駐足在崇月的試卷前。

  這月考仿的是科考制,評判標準不同,但還是很嚴格的。

  然而她答的無懈可擊。

  縱然帶著些不諳世事的天真,但大概的方向路子是沒錯的,甚至有些用詞是錯誤的,但她從未接觸過政事,讀書也是近來的事,能有這樣的進步,著實叫他欣喜。

  若是男子就好了,入朝堂之後,想必也有一番作為。

  可惜身為女子,只能蝸居後宮。

  他立在那,沉吟的有些久了,匆匆趕來看成績的蘇雲溪,心中便是一跳,屏氣凝神,不敢出聲了。

  而在這時,皇貴妃帶著一應高位妃嬪也來了。

  當看到自己的名號在一片空白上貼著,牌位又很靠後的時候,不禁有些懵,這都算是什麼事。

  她原就氣病了,身體有些虛,見此更是身體晃了晃。

  臉上好像一片火辣辣的疼,這當眾打臉,也太狠了,往後她拿什麼麵皮去管這後宮諸人。

  惠妃先是看到了胤褆的名,見他排在太子後頭,這心裡就滿意,知道謙讓儲君,是個好的。

  然而當看到自己的名字之後,她也沒忍住白了臉,排在自己兒子後面不丟人,但是排在一應小妃嬪後頭,那就是把她臉皮子生生揭下來。

  這誰受得了,她當即就呼吸急促起來。

  而榮妃是宮裡頭的老人了,她慣來得寵,孩子都生了好幾個,什麼樣的大風大浪沒見過,但是瞧見這成績榜,臉上仍舊一片空白,不知道該拿出什麼樣的表情來面對這一切。

  一旁眉目清淺的德妃懷著身孕,由於穿的厚實寬鬆,一時倒看不出什麼。

  只是她穿著平底鞋,穩穩噹噹的抓著小太監的胳膊,還是能看出些許不同。

  她柳眉微蹙,帶出淡淡哀愁,旁的倒看不出什麼了。

  而宜妃的表情可就有些好玩了,她這些日子,滿腹心神都在春令身上,既想著她養的好好的,再次得寵,將崇嬪拉下來。

  又盼著她不好,看著她得寵,這心裡跟貓抓似得。

  因此對於什麼讀書一事,那是半點都不曾上心,看著自己的名,排在五阿哥後頭,她那一顆心,真的跟揉碎了似得難受。

  看著她原想拉下來的人,這會兒高高的在榜首,不光老祖宗在看著,就連萬歲爺也在看,她就有些後悔。

  她也是有些才名的,叫她來答,誰又能說比崇嬪遜色。

  就在眾人心中紛紛的時候,一聲清脆的聲音響起:「快瞧瞧嬪妾得了多少名。」

  蘇雲溪回眸去望,就見貴人堆里有一個小小的人影,笑的一臉雀躍。

  原來是儲秀宮的小貴人,雖然不過十二,但她入宮比她還早,早先見了,還得尊稱一聲姐姐。

  這姑娘十歲入宮待年,她是赫舍里氏,索尼的孫女,地位尊崇,一般人誰也不敢小看她。

  就算是主位妃嬪,見了她也是笑吟吟的,很是和善。

  萬歲爺和老祖宗待她也好,從不曾說過一句半句,還多有賞賜,故而在宮裡頭,有半個公主的名頭。

  這會兒子一出聲,就見老祖宗面色柔和,衝著她招招手,眯著眼睛看榜,半晌才在角落看到她,不住口夸:「乖乖,你這麼厲害,竟考的這般好。」

  這純粹就瞎夸,她名次很靠後。

  但是一個敢夸,一個就敢信。

  赫舍里貴人笑的很甜,美滋滋的點頭:「是極,老祖宗說的極是。」

  康熙還在看蘇雲溪寫的策論,目光陰晴不定。

  見他這個反應,眾人一時間也不敢有動靜,而是立在那,乖乖等著。

  就連等著誇讚的蘇雲溪,這會兒也安靜如雞,她在心裡開始逐字逐句的分析自己寫的東西,在後宮這麼久,謹言慎行的道理她懂的,故而策論寫的有些保守,並不非常放飛。

  然而看著康熙立在那看了很久,登時有些不確定起來。

  難不成,她真的寫了什麼驚世駭俗的東西不成。

  康熙這個反應,叫太皇太后衝著小太監伸手,要一份榜首的手抄本來。

  這是慣有的常例,榜首的文章,都要謄抄幾份,以供賞閱。

  她是執政過的人,康熙能看出來的問題,她也能看出來。

  在心裡頭嘆了口氣,這世間對女子不公平,僅僅因為她是女人,所以她的理想她的抱負,都只能通過夫或者子來實現。

  崇嬪有才,倒是不能放縱了。

  康熙沉默的看了半晌,他重生過後,縱然外表看著如常人,並沒有絲毫逾矩的地方,也沒有看出其他的來。

  但是他自個兒知道,他心裡跟火燒一樣。

  怕這天意不可違,怕這世事夢一場。

  若有所思的看著崇嬪的策論,他想,他或許可以再大膽一點。

  他一動,轉而誇起太子來。

  眾人這才恍然,原來瞧的不是榜首,而是太子的策論,這樣的話,一切都說得通了。

  太子被誇的多了,見此穩穩的行了個謝禮,並不多說什麼。

  蘇雲溪垂眸,方才康熙盯著的必然是她的策論,但是皇帝行事,表里不一是常有的。

  康熙最後回頭看了一眼空白的那些名貼,抿了抿嘴,輕聲道:「此次崇嬪做的極好。」

  把她拎出來誇了,看著其他人面色各異。

  蘇雲溪不禁臉皮子一繃,先前還覺得康熙這大豬蹄子人還不錯,這會兒才知道,哪裡是不錯,簡直就是一個超級大的大豬蹄子。

  如此一來,眾人不敢恨康熙,可不是把仇恨值都往她身上拉。

  原本就把後宮得罪的透徹,這下子好了,萬沒有修復的可能,旁人估摸著恨她恨到姥姥家了。

  合著在這等著她呢。

  蘇雲溪知道康熙的目的後,心中反而一松,只要她得寵一日,這樣的仇恨值,只會多不會少,在這樣的情況下,單被萬歲爺拎出來夸,好像也算不得什麼。

  話是這麼說,然而她心裡明白。

  這會兒大家臉皮上都有些不好看,經此一遭,定然恨毒了她。

  吸了口氣,她悵惘的嘆了口氣,縱然早就覺得康熙玩鬼,但是他真的玩起鬼來,她心裡還是小小的震了一下。

  但轉瞬又平靜起來,未知才令人恐懼,而擺在明面上的虱子,反而不嚇人。

  這看榜也就一會兒的功夫,轉瞬康熙便大踏步開始走,誰知他剛邁了兩步路,便重新停在原地,像是在等待著什麼。

  只要在場的妃嬪,心中盡數都是期待的。

  皇貴妃臉上的表情還未緩過來,這裡就她身份最高,就算是做臉,也應當跟她一道走。

  誰知道康熙執起崇嬪的手,兩人一前一後,揚長而去。

  看著皇貴妃小臉青青白白,眾人都不敢說什麼,只低著頭,一臉恭謹,生怕被皇貴妃給瞧見了。

  奈何不得萬歲爺和正得寵的崇嬪,抓兩個小魚小蝦去去火,誰也沒法子的事。

  皇貴妃卻無意於眾人為難,她青著臉,看著兩人相攜離去的身影,她目光冰冷,高高的抬起精緻的下頜。

  一時得寵算什麼,這宮裡頭浮沉,最後靠的還是地位。

  她和萬歲爺之間,血脈相連,打斷骨頭連著筋,便是這後宮裡頭,誰也無法替代的存在。

  而蘇雲溪卻沒管身後的眾人,她看著一旁認真走路的康熙,心中想著方才發生的事。

  有些人,可真狠了,在床上弄哭你,下了床,便翻臉不認人,照樣想要弄哭你。

  最起碼她現在就挺欲哭無淚的。

  無怪乎康熙要她住在乾清宮裡頭,合著他也知道,以他現在的作為,她若是在外頭,必然很快就被撕碎了。

  但日子還得照常過,她突然很想吃甜食。

  軟軟糯糯的湯圓也好,散發著香甜氣息的桂花糕也成。

  「去拿點甜食過來,要七分糖。」等回了西側間,她便直接吩咐。

  金釧脆生生的應下,笑著道:「七分有些膩了,給您備點梨水,清清嗓子如何?」

  蘇雲溪點頭應允,看著她下去準備,便起步來到廊下,看著遠處發呆。

  乾清宮的視野很好,立在二樓上,能看到午門還遠,甚至還能看到遠方的樓房。

  她就這樣立著,陽光從屋檐漏下,映在她瓷白瑩潤的小臉上,宛若玉石似得,熠熠生輝。

  小算抬眸看了一眼,在任何人沒有發現的時候,便緊接著垂眸不語。

  宮裡頭的妃嬪,出色是錯,不出色還是錯。

  能夠留下來的都是些中庸的,掐尖的被掐斷了,這不出挑的,被人悄無聲息的弄死,誰也不知道。

  他在宮裡頭這麼多年,浮浮沉沉看了許多。

  就連孝誠皇后和孝昭皇后都沒了。

  蘇雲溪伸出手指,做出抓握的動作來,半晌自己笑了,這是陽光啊,哪裡能抓在手裡呢。

  等到金釧捧著甜點來,她一口氣吃到飽。

  跟個小倉鼠似得,一點點往口腔中塞著食物,將臉頰兩邊都撐的圓圓的,再一點點的嚼碎了吞下去。

  她吃的很有節奏,金釧卻看的膽戰心驚。

  「您喝點梨水。」她趕緊把羹湯往前推了推。

  蘇雲溪沒說話,按部就班的將東西吃掉,這才一小口一小口的啜飲著梨水。

  宮裡頭的東西,就算是梨水,也恨不得放了千把樣佐料來配,還要香甜和順。

  小算上前,跪在她腳邊,小心翼翼的給她捶腿,不敢輕了,也不敢重了。

  蘇雲溪便閉著眼睛,靜靜的出神發呆。

  她在想方才康熙說崇嬪做的極好的樣子,他的心思,她素來是猜不透的,他不是那種可以拿捏的人,你只能將自己的風華展現給他,喜歡也好,不喜歡也罷,最後做主的還是他這個人。

  但是他可真冷漠,前些日子喝大了,還克制著發狠說要弄哭她,轉臉就能把她立成所有人奮鬥的靶子。

  哥哥流批。

  她面無表情的想。

  都說強扭的瓜不甜,但是她就要把這瓜扭下來,甜不甜的不大重要,扭下來之後,她也不一定真的要吃。

  等到晚間康熙來的時候,蘇雲溪的表情又變的軟濡可愛。

  微微斜過來的眼神,脈脈含情,嫵媚又撩人。

  康熙捏了捏她的臉,輕聲笑罵:「是個傻的。」

  蘇雲溪也不惱,在他臉上親了一口,想了想,又雙眸亮晶晶的再親兩次。

  「傻了才愛您呢。」她隨口胡謅。

  康熙被她鬧的有些癢,又擔心不小心傷到她,只得用雙手緊緊的掐住她的腰,一邊躲著她,一邊輕聲道:「慢些。」

  她毫無懷孕自覺,行動自如的樣子,看的他心驚肉跳。

  「乖一點。」他警告。

  然而蘇雲溪就喜歡踩著他的底線跳舞,一會兒乖一會兒不乖的,鬧的康熙心累。

  他板著臉來唬她,她也不當回事。

  見他真的面沉如水,不高興了,就踮起腳尖湊上來親他。

  粘人粘的一塌糊塗。

  康熙捏了捏她軟溜溜的小臉,不禁在心裡想,這麼一個蠢東西,他若是不護著些,怕是分分鐘就被沒了。

  不知道怎麼的,他突然想起了前世。

  前世沒有這一茬,他不曾想立個牌子擋什麼,故而也沒有這麼個人在。

  而如今,他聽說米思翰的小閨女,被養的嬌蠻跋扈,便想著,在他懶得搭理後宮三千的時候,叫她擋一擋,左右她這性子,也不可能怕事。

  剛開始的時候,一切都聽順利,她囂張的能把高位妃嬪得罪個遍。

  後來長大了,吃虧吃多了,會裝了,面對別人欺負的時候,會可憐巴巴的紅了眼眶。

  康熙想著她撒嬌痴纏的樣子,想著她輕喘微微,淚光點點,修長白膩的手指難耐的抓著床單。

  再想到她也會柔順的坐在床上,吃著別人。

  康熙光是想一想,目光不禁就冷透了,他面色駭人的看了一眼肌膚瑩白如玉的崇嬪,冷哼一聲,拂袖而去。

  蘇雲溪正閒閒的撥弄著珍珠耳璫,轉眼就見康熙抽回摟著她的胳膊,一臉陰沉的走了。

  她有些莫名,仔細復盤一下今天晚上發生了什麼,發現她不光什麼都沒做,甚至還親了他好幾口。

  發現不是自己的問題後,她便安安穩穩的坐著。

  倒是金釧嚇的眼淚都出來了,她從來沒有見過萬歲爺這幅樣子,跟要吃人也差不多了。

  「娘娘,這、這……」她有心想勸,卻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若是娘娘說了什麼話,做了什麼事,也叫人有個方向,但是方才的情況,滿屋子奴才都看著呢,娘娘一動未動,之前也好好的,怎麼突然就惱了。

  「突然就惱了。」蘇雲溪蹙起眉頭。

  不光金釧想不明白,她也想不明白,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

  面對康熙,她頭一次有一種無力感,這大豬蹄子腦子裡都裝的是什麼。

  果然能夠被史書記載為『千古一帝』的人,都是這般的與眾不同。

  「無事。」她打著哈欠起身,看了一眼外頭的天色,見夜已經深了,便直接洗洗睡了。

  而回去重新坐在御案前處理政事的康熙,心情也不復穩定。

  方才想的有點多,但是當你坐下來,周遭只有一個人的時候,他想的就更多了。

  崇嬪能夠影響他心情了,這樣不好。

  康熙是一個很克制的人,當發現這樣不成的時候,他的情緒迅速抽離,讓自己投入到政事裡面去。

  果然這樣以來,他的心情就平定很多。

  「崇嬪呢,睡了麼?」過了一會兒,他問。

  梁九功躬身,低聲恭謹回答:「回萬歲爺的話,娘娘已經歇下一刻鐘了。」

  「朕回來多久。」

  「一刻鐘。」

  兩人的對話一前一後的落下,康熙看了一眼二樓,緊接著批自己的摺子。

  崇月向來沒心沒肺,若是熄燈了,這會兒估摸著早就睡著了。

  然而一忙,就忙了半個月。

  等他回過神來,想起來自那日拂袖而去之後,尚未關注過崇嬪,便起身往二樓去,誰知道剛轉過樓梯,就能聽到笑吟吟的軟濡聲音。

  「大郎~」

  「大郎~」

  這是兩個人的聲音,一個是教的,顯然崇嬪是學的那個,學的有些不大像,尾音不夠婉轉,卻足夠勾人了。

  等他轉過來一瞧,忍不住氣笑了。

  他方才還在想,若是崇嬪擔憂的吃不下飯,清減了,他就多賞點東西寬慰她的心。

  誰知道她笑的開懷,小臉圓潤瑩白,氣色很好,那白裡透紅的小臉一瞧就知道主人心情不錯。

  聽見他的聲音,對方雙眸亮晶晶的望過來,甜笑著道:「臣妾給萬歲爺請安,您萬福金安。」

  她顯然玩的極高興,說起話來,還帶著絲絲甜笑。

  康熙緩了緩神色,皺眉看向一旁的優伶。

  「怎的叫她來了?」

  蘇雲溪見春令臉色發白的跪下,便笑吟吟道:「跟她學點東西。」說著意味深長的看了一眼康熙。

  合著她是一點都沒閒著。

  上書房要去,日講官的課要去,老翰林的課也沒少。

  私下裡還夾了女課。

  康熙捏了捏她的臉,揮揮手示意叫她出去,春令還未出門,蘇雲溪便當著康熙的面,再次伸手,揉碎了春令的唇脂。

  那微微暈染開來的色澤,令春令瞬間活色生香起來。

  「好玩?」他問。

  蘇雲溪往他懷裡一窩,可憐巴巴的回:「臣妾想您了。」

  「臣妾愛您。」

  「臣妾滿腦袋都是您。」

  她表白三連之後,還掂起腳尖在他臉頰上親了一口。

  康熙不知道什麼叫,愛我的話你全說了,但是愛我的事,你一點都不做。

  但他聽著崇嬪說這些,心裡就有些不得勁。

  原本他也篤定,崇嬪是愛慘了他的,但一別半個月,兩人一個一樓,一個二樓,生生沒碰上面,焉能叫人不奇怪。

  見面之後,又是想他愛他腦袋裡全是他。

  康熙皺了皺眉,托著她臀部,叫她在他腿上坐的安分些,這才審視的看著她。

  她的眼神很清澈,像是一汪清淺的溪水,清凌凌的,你但凡低頭看一眼,就能清晰的映出你的身影。

  脈脈含情。

  康熙一時拿不準,她是天生一副桃花眼,看誰都深情,還是她真的愛慘了他,毫無保留那一種。

  還沒等他看出什麼,就見崇嬪的臉頰,越湊越近,漸漸的有玫瑰幽香味包裹上來,一點點的侵入他鼻端。

  蘇雲溪故意停在他最近的地方,好像鼻尖輕輕一晃就能挨在一起,這是一個非常曖昧的距離,她卻偏偏不再動彈。

  兩人都知道,但凡有一人撅一下嘴,這唇便能貼在一起。

  然而兩人都倔強的沒有動作。

  呼吸交纏。

  蘇雲溪目光脈脈的看著他。

  不能肉體攻擊,但是她有眼神殺。

  但是她沒有等來吻,康熙要比她想像中更能克制許多。

  就見他慢條斯理的看著她,眉眼不動,好似從表情中,隱隱的能看出幾分就這就這的意思。

  蘇雲溪輕輕一笑,小幅度的舔了舔唇瓣。

  粉嫩的舌尖一閃而過,快的叫人看不清。

  康熙面無表情。

  卻偷偷的敬了禮。

  蘇雲溪悶笑一聲,他既然給了台階,她順著也就下了,往前湊了些許,直接吻上那唇。

  她被冷了半個月,將她最後一絲旖旎打碎。

  康熙頭一次被動接吻,那種感覺非常新奇激烈。

  待兩人唇分,他尚未問為何她這般主動。

  就聽崇嬪道:「這些日子您忙,臣妾想您想的緊,又想著不能打擾您。」她可憐巴巴的蹙起細細的眉尖,輕聲道:「臣妾想抱抱你,想跟您摟著睡,想聞著您身上的味道,想跟您一道吃飯。」

  她依賴的在他肩窩蹭了蹭,抬起水潤潤的雙眸,不閃不避的望著他。

  那裡頭是萬千情誼,是堅韌的蒲草。

  康熙看了一會兒,面色如常的捏了捏她的臉,認真道:「朕忙。」

  有了解釋,蘇雲溪不管真假,都一臉信了的表情,坐在他懷裡膩了又膩,就連泡腳,也要湊一個盆子。

  她嫌燙,就自己用自己的水泡一會兒,等水溫差不多了,再來跟他擠一個盆子。

  那玉足小巧玲瓏,瑩白如玉。

  微彎的足弓弧度也好看極了。

  康熙看了看,便彎腰捉住那腳,握在掌心比了比,笑道:「人生的小,就連腳都是小的。」

  蘇雲溪想了想,認真道:「臣妾還在長個子呢。」

  這也是說不準的事,畢竟她今年不過十八,再長那麼一星半點的,也不是沒有可能,若是運氣好,再猛一竄,那就更厲害了。

  聽到她說長個子,康熙呼吸一滯,頭一次覺得自己有些禽獸來。

  他握了握拳,感受到現在的力量,那股子彆扭才散去。

  兩人洗完腳,他便握住她的腳,認認真真的給她擦拭,就連腳趾頭縫,都要掰開來慢慢的擦。

  她腳生的好看,那腳趾下面的肉珠也白嫩圓潤,好看的緊。

  康熙伸手捏了捏,這才將她腳塞進被窩裡。

  原來他還會給人擦腳。

  蘇雲溪十分感動。

  然後閉上眼睛睡著了。

  康熙想著兩人一別半個月,想必有許多話說,他在想,若是等會兒崇嬪又撒嬌痴纏,他該怎麼拒絕。

  然而一回頭,她呼吸綿長,睡顏恬靜。

  顯然是不打算跟他聊什麼,也沒有準備一肚子話。

  「缺心眼的小傻子。」他笑罵。

  多好的機會,跟他說說話,訴訴情誼,到時候他也多些憐惜不是。

  然而不可否認的是,她這般不糾纏,著實叫他又鬆了口氣。

  但隱隱的還有些幾分悵惘,想叫她更粘人一些。

  等到第二日睡醒的時候,蘇雲溪看著金釧笑眯眯的圓臉蛋,還有些茫然,過了一會兒才想起來,昨晚上萬歲爺來了。

  照常的吃吃喝喝,她是一點都沒變。

  「傳召春令。」她道。

  而乾清宮的小太監去的時候,春令正在用早膳,聞言趕緊放下筷子去洗漱。

  一旁的嬤嬤含笑遞過來一個荷包,想要問什麼,然而小太監只是笑,什麼都不答。

  但是嬤嬤心裡高興,昨兒春令回來的時候,那小嘴紅紅的,眼角眉梢都帶著春情,就算是沒有被幸,那親親抱抱必然少不了。

  這樣就成,凡事也不能一蹴而就。

  她高高興興的捧著春令,笑道:「你呀,有了好日子過,嬤嬤就放心了。」

  春令細聲細氣的應下,一雙含煙帶霧的大眼睛就這般望著嬤嬤。

  她心裡明白,嬤嬤覺得她要得寵了,這才願意哄著她,捧著她,若是她不能得寵,那嬤嬤就會重新把她壓下去,換旁的姐妹來。

  長這麼大,她從來沒有過這麼順心的日子,她有些捨不得。

  不敢告訴眾人,自己並未侍寢。

  當眾人看著她的目光,越來越曖昧的時候,都覺得她已經成事了,甚至攏住了萬歲爺的心。

  但只有她自己知道,來傳喚她的,向來只有崇嬪一個,並無他人。

  至於萬歲爺,她也就偶然得見一面,從未曾有過近距離接觸,萬歲爺的眼裡,壓根就沒瞧見過她。

  看著嬤嬤喜氣洋洋的樣子,她什麼話都不敢說。

  這嬤嬤和嬤嬤之間,也是要別苗頭的,而如今她出頭了,這教坊司裡頭,嬤嬤的地位便不一樣了。

  若是說出她沒有得寵的事實,不光她不好過,就連嬤嬤都不好過。

  收拾的嬌艷如花,這才跟著小太監一道往乾清宮去。

  路上她看到很多眼神,有艷羨的,有嫉妒的,有想要取而代之的。

  只是她垂頭彎腰,星點表情都不敢露。

  等到了西側間,就見崇嬪正坐在窗前讀書,手中捧著書,逆著光望過來,宛若神女。

  那股子慢條斯理的氣度,就不是她能有的。

  她面對崇嬪的時候,只有深深的自我卑賤感,哪裡敢跟她爭寵,將她拉下來。

  男人又不傻,什麼是好東西,什麼是壞東西,還能分不出來了。

  「你來了,坐吧。」蘇雲溪態度很好,笑吟吟的讓了座。

  金釧搬來一個小繡凳過來給她,春令誠惶誠恐的謝了恩,不敢坐踏實了,只坐了一點邊角。

  她在嬤嬤跟前都沒有坐的資格,在娘娘主子面前,那更是應該五體投地的。

  在優伶中,當著萬歲爺這些爺們的面,她們自然有一種行動標準,怎麼能展現女性魅力怎麼來,而反之則不然,怎麼謙卑怎麼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