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地都是旱田,輪式拖拉機耕地完全沒問題,而且拖拉機的輪胎還是新換的,跑起來穩得很。後面的耕地機械是先進的液壓式,能夠調節升降,不需要和五六十年代的那樣還得專門有個人騎在後面跟著調節。
這邊拖拉機耕地,那邊兩頭健壯的大牛耕地,一開始齊頭並進,漸漸地拖拉機越來越穩當、勻速前進,耕牛卻開始慢下來。尤其一個來回以後,耕牛差不多就要歇息一下。
而且拖拉機耕地的同時還有一個機械能順便把土坷垃打破,牲口卻要耕地之後再耙地,總之很繁瑣。
一個半小時候以後,程如山問姜琳:「累嗎?我替你。」
姜琳:「不用你替,讓商宗慧來,以後他們幾個年輕人負責開車。」
姜琳讓商宗慧上來開車,她跟車指點耕地,免得耕歪了或者有什麼問題。
因為駕駛室不大,一個人坐在座椅上,另外一個人就靠他很近。程如山攬著姜琳的腰把她送下去,「你休息一會兒,我來教他。」
姜琳就去找孩子們,見文生領著大寶小寶幾個赤著腳在耕過的地里瘋跑,撿地里的蟲蛹,尤其豆蟲蛹,很大一個,拿回家去燒燒吃噴香。
這時候還冷呢,光著腳可不行,姜琳趕緊喊他們穿上鞋子。
商宗慧看程如山跟車,他也鬆了口氣,雖然駕駛室四面透風,可他和姜琳單獨呆在裡面就會緊張,聞到姜琳身上淡淡的香氣,他不受控制地心跳加速手足無措,車都不會開。
在下面看姜琳開車似乎很簡單,自己上來才知道看花容易繡花難。
商宗慧不是把車開歪了,就是耕犁深度不合適,要麼就熄火,比姜琳可差遠了。春寒料峭的,他額頭汗嘩嘩地淌下來,實在是太丟人了。
程如山拍拍他的肩膀,「在地里不用擔心開進溝里,也不用擔心撞到人,放鬆。眼睛不要盯著車頭,要盯著前面,往地頭的方向看,把前面的地壟當成參照物,慢慢地儘量走直線。」
他坐在姜琳旁邊,看她開車是一種享受,輪到商宗慧可真是累得慌。好歹兩個來回以後,商宗慧開始摸著門道。
程如山跳下車,「沒別的竅門,多練就行了。」他又指了指另外幾個小伙子,「上去一個給他看直不直,順便跟著觀摩學習。」
年輕小伙子們求知慾旺盛,學東西也快的,這麼跟著跑幾趟兒,基本都會了。
所以姜琳也就拉風了那么半上午,就被程如山拉回家,他們回家還有點早,閆潤芝還在繡花坊沒回來。
姜琳坐在炕沿上靠著炕櫃看書,翻了兩頁,她對程如山道:「現在縫紉機好買嗎?娘她們縫東西要是有縫紉機就好了。」
程如山洗了幾個紅棗遞給她,「縫紉機得十七八張工業券吧,跟自行車差不多。」
姜琳就盤算一下,鄉下也不發工業券啊,還得從城裡弄。她可以寫信給徐愛梅,讓他們幫忙買一下。
程如山靠著她,胳膊搭在炕柜上,修長的手指在她書上點了點,「你可以請我幫忙啊。」
姜琳歪頭斜睨他一眼,「哼哼,用不起!」
工業券肉償!別想!
程如山朝她笑,逗她,「我就對三,你還要不起?」
姜琳得意道:「我想到辦法了,我讓陶珍幫忙,她現在厲害著呢,在供銷社搞小動作就是如魚得水啊。」
程如山:「那我不厲害嘛?」
姜琳朝他壞笑:「你厲害,你可厲害呢,朕怕得很。」
兩人鬧了一會兒,文生和大寶小寶一起跑回家,手裡還捧著一個破碗,裡面裝了一些蚯蚓,他們拿回來餵雞。
「娘,你看我挖了這麼多。」大寶小寶很得意,跑屋裡給姜琳看。
姜琳頭皮都要炸了!
她立刻跳到程如山背上,「快拿走!」
小寶:「琳琳你別怕,可有營養呢,雞可愛吃了。」
大寶:「走,去餵雞,多下蛋吃。」
文生趕緊把那隻破碗搶走,別嚇著他娘。
程如山背著姜琳去院子裡看他們餵雞,扭頭笑道:「媳婦兒陛下原來怕蚯蚓哦。」
姜琳咬他耳朵,「才不,我最怕你了。」
程如山:「我明天就走了,你高興嗎?」
姜琳心頭一顫,將臉貼在他臉頰上,親了親,「在外面注意安全,吃飯一定要準時,不許隨便對付。我要是知道你敢用冷水送饅頭,一生氣再也不理你,以後你就打地鋪!」讓你有媳婦也沒的抱!
程如山笑起來,「不敢不敢,聽媳婦兒的。我們隨車帶著小炭爐呢,不但有熱飯吃,還有熱水喝。」
因為姜琳關心,程如山也就往心裡去,戴國華原本還對付呢,看程如山這樣講究,他也就跟著講究起來。他們現在燒水的時候還會蒙上個鐵絲網烤幾片兒鹹肉呢,當然免不了嘬兩口小酒兒,不過嘬了小酒程如山就不讓他開車。程如山自己聽姜琳的,路上開車不喝酒,他也不抽菸,閒著悶了就看書,要麼嗑瓜子。
他這樣聽話姜琳心裡說不出的歡喜。因為他第二天要走,晚上她主動配合,溫柔似水,把程如山鋼鐵的意志也化成繞指柔。結果就是第二天他走的時候,她都不知道。
自從有了拖拉機,揚紅大隊一下子就揚眉吐氣、在整個公社都挺起了腰板。大隊的嫁娶都比以前容易許多,因為有拖拉機,意味著幹活沒那麼累卻能拿工分!
姜琳被請了去,每天帶著幾個年輕力壯的小伙子耕地、耙地、種地,一天掙十工分不說,大隊還給獎勵呢。
在姜琳的帶領下,商宗慧等幾個小伙子都學會開拖拉機,每天晚上聚在一起學著保養、修拖拉機,一定擦得乾乾淨淨的。
現在姜琳是一群小伙子們的偶像,雖然不敢說,一個個卻盼望著能找個這樣漂亮又能幹的媳婦兒。
以往沒有拖拉機,春耕春種從二月二要忙到快端午節割麥子,男人女人都跟著累死累活。現在有了拖拉機,耕地種地輕快許多。所以清明節徹底化凍以後,磚窯廠就忙起來。大隊就商量,允許各家各戶留兩個勞力幫著種地鋤地,其他的可以去磚窯廠幹活兒。
比如種棉花,點種、包埯,女人孩子就行,不用非得男勞力。挑水這個也改成牲口拉水,畢竟牲口解放出來,也得干點什麼。
所以今年種地感覺輕快了一大半,種得又快又輕鬆。
而有拖拉機以後,姜琳他們去拉沙子、水泥、煤炭,簡直是如虎添翼,空里還能去給買主們有償送磚瓦。
如此以來,再遠的地方都有人來買磚瓦,因為留下地址和定金,拖拉機給送上門。
在這個賣方市場,你有錢不一定買到貨的時候,他們排隊買到磚瓦,還給送過上門,能做到這樣,不要太周到。
大隊幹部們發現,大隊真是躺著收錢啊!
最後有些幹部也坐不住了,之前還拿捏,不好意思,覺得自己是幹部,哪裡能和社員們一起去打磚坯賺那點錢呢?後來看人家一天一塊兩塊三塊的,他們也忍不住,紛紛投入磚窯廠的懷抱賺錢去。
磚窯廠更加火熱起來,又開了好幾個窯口。
姜琳為了不破壞耕地,她都讓人去附近的河溝里挖粘土,除了有山,還有幾條河,有些河已經淤住,既可以挖土又能疏通河道。
等夏天地里沒那麼多活兒的時候,整個揚紅大隊的壯勞力都去打磚坯、燒磚瓦,弱一等的勞力在大隊裡鋤地、侍弄棉花,他們發現這樣最好,不耽誤幹活兒,也不耽誤賺錢。
姜琳還組織了一支建築隊,有活兒就干,沒活兒就去打磚坯,固定骨幹有十個,每一個都是好手,都能當師傅,臨時打下手的根據需要安排。
現在水槐村已經有三分之二的人家都蓋上了瓦頂,紅的、灰藍的、灰泥的,再下大雨也沒那麼害怕,有瓦片蓋頂,就算漏,也不至於太過分。還有三分之一的人家都預備著今年翻蓋新房。蓋不了三間蓋一間,磚瓦房總比土坯房子住著乾淨安全。
姜琳在學習之餘,還設計一些新式兒的農民房,當然不是她原創的,而是從現代一些建築里獲取的靈感。
比如她設計的平房搭閣樓。
如果只蓋得起兩間屋子,可以蓋平房,上面隔出閣樓。之前的屋子都是壘牆、山牆,把梁枋搭上,再覆蓋屋頂。這樣屋子高、空曠,實際也容易落灰,掃屋頂不方便。姜琳給他們在本來虛棚的地方,做成了複式,加一層或者半層閣樓,上面可以睡人。
這樣的戶型適合分家的小年輕,帶著一兩個孩子,或者家裡有女兒兒子需要分開睡的。如此,總比兒子女兒都十幾歲還在一個炕上睡的好。
村裡的繡花坊也有模有樣的,程如山給弄了工業券買一台縫紉機,姜琳還托娘家和陶珍等人幫忙,也湊了一台。閆潤芝加縫紉機,簡直跟磚窯廠得了拖拉機一樣如虎添翼。她聽姜琳的,多做一些文藝范兒的東西,上面繡花不要傳統的精緻刺繡,而是以小清新、質樸為主。這樣的繡品,反而賣得更好,做起來還省事。
姜琳還給閆潤芝描述如何做口金包,這種小手包、錢包,女孩子特別喜歡。閆潤芝和另外幾個心靈手巧的婦女,按照姜琳描述的,三天就做出來能賣的成品,6得不得了。
在姜琳的帶領下,閆潤芝感覺擁有了自己的事業,小老太太越活越年輕,美得讓其他年輕的婦女都羨慕。
而程蘊之有祠堂和展覽室,忙著完善、編纂村志、家史,也忙得很充實,根本沒有心思再去傷感閨女還是誰的。
轉眼盛夏過去秋天來臨,姜興磊春天來現在回省城去,呂航的爸爸被審查以後不但沒撤職,反而還升職。紡織廠招工考試他讓姜興磊去考,姜興磊之前被姜琳逼著學習,入廠考試並不難,被選上就在工廠上班。
姜琳又讓大寶小寶去上小學,現在文生天天跟著她不是去蓋瓦就是打磚坯,如果她在家裡學習他就練劍。
程如山今年開始不只跑省內,還去全國各地,感受到不一樣的氣息。南方的城市裡開始出現更多的攤販活動,雖然工商部門還是會打擊,但是根本管不住。
他直覺以後攤販、商業行為會越來越多,而各地的貨物流通也會越來越頻繁,所以他有意地多往外地跑,了解運輸線路、各地的風土人情、各地有名特產等。
現在這一家子,沒有一個閒人了。
這日一早,姜琳和文生去磚窯廠轉了轉,回來去學校溜達一下,暗中窺探一下大寶小寶。
這些年他們村的學校就是樣子貨,孩子們不想來讀,老師也懶得備課認真教,上課都是混日子。
大寶小寶雖然已經上學,但是老師講的沒意思,他們也不愛聽,覺得還不如跟著爺爺讀育紅班好玩兒呢。所以小哥倆上課坐一起不是走神就是編故事,小腦瓜里天馬行空的,坐下不一會兒就能飛到外太空去。
這堂課是自習,老師布置完任務就先走了。
大寶眼尖,瞅著姜琳和文生在外面,他立刻捅捅小寶,「娘來了。」
小寶立刻把課本拿起來,平舉起來非常認真地大聲朗讀起來「秋天來了,樹葉黃了。一群大雁往南飛,一會兒排個隊,一會胡亂飛……」
他這樣倒是把後面的同學給嚇一跳,還尋思他幹嘛呢。
小寶胡亂念一會兒,用書本擋著自己,趴低了扭頭問大寶:「琳琳走了嗎?」
大寶扭頭看了一眼,正好和姜琳的眼神在木窗欞之間對上,她正目瞪口呆呢,估計被小寶驚著了。他立刻朝姜琳眨眨眼笑了笑,然後對小寶道:「走了。」
小寶鬆了口氣,蹭得坐直,把書本一扔,伸了個懶腰,「咱爸中秋節肯定得回來吧,我們可要過壽誕了呢。」小孩子學話說,根本不管合適不合適。
大寶嗯了一聲,抿著嘴憋著笑。
小寶:「放學啦放學啦,自習有什麼好上的啊,還不如育紅班好玩兒呢。」
就有其他學生開始起鬨,「你給我們弄個好玩兒的唄。」
小寶:「我給你們講個冬生大戰霸王龍!」
「要聽!」這教室是一二年級的孩子,這下子都不學習,全轉身盯著小寶聽故事。
「很久很久以前,冬生……」
「小寶,你爹怎麼就很久很久以前了?」
「哎,你別打岔!」其他小朋友趕緊讓那個不合氣氛的閉嘴,你管很久是多久呢,誰說冬生是小寶爹的,冬生就是我!
姜琳在窗外聽了一會兒,也沒出聲,轉身默默地走了。
文生跟著她,「娘,小寶講故事好聽,你別批評他行嗎?」
姜琳:「娘不批評他,娘也不是老師。」小孩子的想像力多寶貴啊,為什麼要批評呢?只是鄉下的教學質量實在不行,她覺得還是要想辦法讓大寶小寶去城裡讀書。
所以她一定要考上大學,這樣就可以帶著小哥倆一起去讀書。
冬天考試,來年春天入學,姜琳同學,你要加油!她握了握拳頭鼓勵自己。
文生:「娘,我爹大月亮回來不?」十五這一天,文生都說是大月亮。
姜琳雀躍道:「回的,你爹說過的,中秋節肯定回來,還要給大寶小寶過生日呢。」
想到程如山要回來,她都有些激動呢。程如山這一趟走得有點久啊,都整月了呢。一開始她還覺得哎呀終於可以自己一個被窩睡到大天亮,結果沒幾天又開始孤枕難眠。哎,這人真是奇怪的生物。
她和文生去找程蘊之。
沒想到曾泓潔和另外一個宣傳幹事也在,他們正和程蘊之在整理一些口述史,謄錄下來分門別類裝訂起來。
「小潔,你們怎麼今天來了?」曾泓潔有日子沒來了。
曾泓潔看姜琳和文生一起進來,忍不住拿起相機拍照,「別動!」
她前陣子來過,也知道文生現在的情況,覺得好神奇。一個12歲的少年精神錯亂,後來變成一個會唱戲、會罵人的男人,再後來變成一個六七歲的小孩子嘻嘻哈哈天真爛漫,現在又變成個十歲出頭的男孩子。明明是同一個人,同一個身體,可他像孩子的時候,那雙好看的眼睛流露出來的眼神真的是孩子,這會兒他像個十來歲的少年,這雙眼睛青澀裡帶著拘謹,以及小少年的故作老成。
可他明明有一米八多的個子,身形頎長,配合這樣的表情和眼神,真的不能不讓人好奇。
她笑道:「每次來都不巧,沒機會給你和程如山拍照。」
姜琳:「以後有機會啦。」
曾泓潔是為秀坊來的,並不是為展覽室。展覽室已經成立起來,各項工作也都到位,只需要程蘊之完善即可,跟她關係不是很大。她去供銷社聽陶珍說姜琳做了新的產品,叫什麼口金包。原本說過些天姜琳會去供銷社送貨,曾泓潔沒忍住就來看看。
姜琳和他們招呼一聲,陪著曾泓潔去秀坊參觀。
她讓文生留在這裡給程蘊之幫忙,他卻不喜歡這裡陰涼、肅穆的擺設和氣氛,跟著姜琳和曾泓潔去繡花坊。
曾泓潔路上對姜琳道:「我聽說市里工廠在招工,我有個叔叔在那裡管招工的事兒,你要不要去試試?」
姜琳知道曾泓潔家條件不錯,不少人找她幫忙解決工作的問題,她從來沒給幫忙,還要再三聲明沒有那樣的本領,否則自己早就去了,何苦在文化館這樣的清水部門?
她沒想到曾泓潔會主動給找工作,忙跟她道謝。
「小潔多謝你,就是我想拼拼試試,能不能去省里。畢竟我娘家在那裡,如果能去省城,以後也方便。」
曾泓潔沒想到姜琳有這樣的大目標,她笑道:「那你可得想想辦法。」
如果沒結婚,跑關係還是可以調回去的,她已經結婚有孩子,要回城就得離婚否則是不可能的。
姜琳笑道:「多謝你關心,總有機會的。」
她們說笑著進了屋裡,繡花坊和育紅班在一起,占了兩間屋子,兩台縫紉機,二十個幫工,從**歲的女孩子到六七十歲的老婆子,只要手巧的都可以來。
因為曾泓潔喜歡,她在縣裡給做了宣傳,把這當成一種民俗文化,所以沒有受到任何刁難,辦得很順利。
如今曾泓潔從這裡買一些比較獨特的,還自己畫花樣請秀坊給加工。
閆潤芝也很喜歡曾泓潔,見她過來,就把之前準備的禮物送給她,一個很漂亮的口金包。
古銅色的口金,多層絎縫的亞麻布,繡著簡單的花紋,優雅大方又耐看,特別符合曾泓潔的審美。
她一眼就愛上了,驚喜地捧著小手包,「姨,你真的好厲害!怎麼這麼手巧!」
閆潤芝笑道:「寶兒娘指揮得好。」
曾泓潔:「我要預訂十個,不,要二十個!」
姜琳笑道:「那你就選花樣吧。」
曾泓潔撲在口金包上把別的都丟到腦後去了,拉著閆潤芝挑選、修改花樣,還給閆潤芝設計新的花紋,不只是中國元素的,還有外國元素。
姜琳看她那麼入迷,也不打擾,就在屋裡看看。有閆潤芝和商老婆子盯著,這裡就是幹活兒的地方,安靜又溫馨,閆潤芝還帶著收音機來放戲大家聽。她們對其他節目不感興趣,只喜歡聽戲。
這時候收音機里開始放黃梅戲《王小六打豆腐》文生立刻聽得入迷,姜琳就讓他在這裡聽戲,她去南路上看看能不能接到程如山他們的車。站了一會兒也沒接著,她有點失望,尋思可能得等十五那天才回來吧。
晌午姜琳邀請曾泓潔家去吃飯,下午大寶小寶不上學,他們和文生一起給小朋友講故事,然後一起玩兒。
曾泓潔拉著姜琳設計新的花型,她自己想了很多,都是她喜歡的,畫出來給姜琳看看能不能做,可以的就先打樣。
「琳琳,我這一次要多訂一些,讓我嫂子在市里賣。你不知道之前我拿回去的,全被她們搶光了。」曾泓潔的品味比較高雅,設計得比較精緻獨特所以價格也高一些。
姜琳也絞盡腦汁地回想**十年代的世界流行風,同時加入自己的理解和身邊人們的喜好,儘量製造身邊的流行。
畢竟哪怕世界流行風,如果不適合眼前人的品味,那也流行不起來的。
兩人興趣相投,聊起來就半天,不知不覺屋裡光線暗淡下來。
閆潤芝讓她們聊,她先家去準備做飯。
姜琳邀請曾泓潔:「晚上住我家。」
曾泓潔:「好的。」她本來想拿了口金包等繡花品就走呢,結果看了以後手癢難耐,又和姜琳畫了不少花樣。
這時候天還亮,她們就去院子裡畫。
正忙著,有小孩子來找姜琳:「寶兒娘,寶兒嫲嫲讓你家去,有人來找。」
姜琳跟曾泓潔說一聲自己去看看。
曾泓潔:「你只管忙,畫完我自己過去。」
姜琳忙回家去,就見院門口聚著一堆人,其中七八個陌生的中年男女,一個尖嘴猴腮齙牙的女人特別突出。
他們正圍著閆潤芝嘰嘰喳喳在說什麼。
姜琳上前:「你們什麼人?什麼事兒?」
那齙牙婦女立刻衝著姜琳道:「那男人呢,怎麼不敢出來?」
姜琳蹙眉:「你是什麼人?」
齙牙婦女:「你們男人欺負我們家閨女,我們要找他算帳!」說這話的時候,她豎眉瞪眼的,特別兇狠。
可惜姜琳只怕狗和軟體動物,對凶婆娘一點都不怕,不夠她打的!
姜琳沒理睬她,而是問閆潤芝:「娘,文生和大寶小寶還沒回來?」
閆潤芝道:「他們拿了瓶子去抓蟲子餵雞呢,說裝滿再回來。」
他們和小朋友講故事,講完聽別的孩子去抓蟲子、割草,他們也去抓蟲子。
姜琳這才看向那個齙牙婦女:「你先報上名號,哪裡人,再說我們文生怎麼欺負你閨女。」
她尋思可能是外村的孩子不了解情況,追著罵文生傻子,被文生嚇唬了,家裡來告狀。
那婦女指著旁邊倆男女道:「我叫郭民英,這是我婆家大伯哥劉大鵬還有大嫂。你們家男人欺負我侄女小霞。」
姜琳不耐煩:「怎麼欺負了?」
「他扒我們小霞的褲子!」郭民英豎眉瞪眼,「你趕緊把他叫出來,今兒好好解決這個問題。」
姜琳冷冷道:「你大年紀話也不會說嗎?你冷不丁跑過來說我們欺負你侄女就是欺負?你侄女呢?證人呢?當時的情況是如何的?」
郭民英自忖占著理,想來個先聲奪人嚇唬住姜琳,沒想到被姜琳一頓搶白。
她立刻大聲道:「怎麼的,你們不想認帳?」她回頭跟自己同來的男人女人喊道:「他們想耍賴!」
那些老娘們立刻聲援她,嗚嗚喳喳地指責姜琳不認帳,包庇自己家男人。
閆潤芝被他們氣得夠嗆,想解釋卻被姜琳拍拍胳膊示意她不要生氣。
姜琳:「娘,你先家去,不要和他們多說什麼,擺明來找茬的。我帶他們去大隊。」閆潤芝一直在繡花,她什麼都不知道,跟著除了生氣也無益。
閆潤芝卻不肯,「我去叫你爹回來,讓人去找找文生和大寶小寶。」
這時候程如海和劉紅花跑過來,他喊道:「這是怎麼回事?欺負我們老程家沒人怎麼的?欺負到我們門口來!」
他大聲吆喝,要顯示自己為弟弟家撐腰的機會,好讓姜琳和閆潤芝記著。
幾個婆娘見有男人出來,以為是管事的,立刻圍過去,對著程如海和劉紅花指指點點,嗚嗚啦啦。
又有鄰居跑出來看,馮婆子聽說文生欺負大閨女,她道:「你們可拉倒吧。什麼亂七八糟的!文生扒你們家閨女褲子欺負她?」
自從去年姜琳和孩子被狗追她幫忙,跟姜琳家就走得比較近,對文生了解頗多。
這要是以前說這話,她可能還懷疑是真的,尋思文生是三十好幾的成年男人,又是個瘋子,萬一發病強個女人很有可能。可現在她和閆潤芝接觸比較多,對文生也不陌生,文生和大寶小寶差不多,甚至在男女意識上他連大寶都不如!
其他鄰居也紛紛附和,現在他們都在磚窯廠幹活,當然要幫襯姜知青。
他們發現雖然文生挺懂事,努力表現得像個大人,也只是努力表現而已。估計在他眼裡,女人只有他娘他嫲嫲。
過年那幾天,村里踩高蹺,不少外村女孩子往文生跟前湊,可他壓根看都不看,眼睛只盯著他娘,生怕他娘丟了被人擠了。
十歲男孩子可能會因為惡作劇去扒女孩子褲子,文生就絕對不會。
結果馮婆子劉紅花等人先跟郭民英他們撕扯起來。
這時候文生和大寶小寶從路口跑回家,他們看到姜琳在人群邊上,高興地喊著:「娘,我們抓了好多蟲子,餵雞下蛋!」
到了跟前,見一群人在打架。
文生喊道:「不許打架!」他衝過去一手一個給他們拎開推一邊,「都不許在我家門口打架,嚇著我娘你們賠不起!」
他力氣大,這麼一推一個就把男人女人的推開,盯著他們,非常不高興。
「都安靜,別嚇著我娘!」
大寶小寶跑過去先把采的野花給姜琳和閆潤芝,又給她們看抓的蟲子,還想逗姜琳呢。
姜琳問他們,「文生,大寶小寶,你們下午在哪裡抓蟲子?」
大寶搶著道:「在東邊河那裡啊。」
那條河是三村交界地,水槐村、廟子村和磨盤村,那裡水草茂盛,野花盛開,蟲子也多。
姜琳指了指那個齙牙女人,對他們道:「他們說你們欺負一個女孩子,扒她的褲子。」
文生和大寶小寶立刻驚呼一聲,「我們為什麼要扒她褲子?她的褲子格外好看嗎?」
三個人立刻低頭看看自己的褲子,一起把腿伸出來,「看,我們的褲子這麼好看,幹嘛要扒她的褲子?」
這時候大家的衣服款式都很土,肥大無型,姜琳不能忍受。有了縫紉機以後,她就自己設計一下,讓閆潤芝給做。
家裡的褲子除了閆潤芝和程蘊之兩個老人喜歡寬鬆的,其他人都是姜琳設計的小腳褲,細腰,前開門,不需要另外腰帶,而是褲腰直接延伸出一塊腰帶,往左有三顆扣子扣住,貼身又結實。褲子胯部和大腿略肥,膝蓋開始往下收,小腿到腳踝收住,在腳踝的地方側開口,用兩顆布扣子扣住。
這褲子把程如山和文生兩人修長筆直的腿包裹得特別漂亮,曾泓潔都覺得好看還管姜琳要了褲樣去也做一套。
姜琳曾經跟家裡人誇海口說這是目前最好看的褲子,村里人肯定都沒。
文生幾個自然深信不疑的,聽人家說扒褲子,他們第一個念頭就是難道有人覺得他們褲子比娘做的好看?
不可能的!
文生的大長腿伸出來,大寶小寶排在旁邊,三人特別顯擺自豪,「怎麼,有我們的好看嗎?」
「神經病!」郭民英氣得直哆嗦,「你——」她指著文生,「對女孩子耍流氓,抓你去槍斃!」
她威脅地盯著姜琳,這時候流氓罪直接槍斃,沒有人不怕的。對方怕了,就會跟自己求饒,然後談條件擺平,不讓姜琳大出血可別想擺平這事兒!
她可是打聽清楚姜琳家開著磚窯廠、繡花作坊呢!
有錢!
姜琳道:「話不能你一個說,去我們大隊,把大隊幹部、婦女主任都叫上,哦,對了,我們村正好有縣裡幹部蹲點,一起叫上,好好掰扯一下這事兒。」
她自然不信文生會對女孩子耍流氓,她直覺對方想訛錢,所以你敢來,就讓你有來無回!
對方看她居然不怕,還主動找幹部,這和自己想的可不一樣。
劉大鵬夫妻倆對郭民英使眼色,想先商量一下,別鬧得太過。
他倆一看就不是善於說話的,什麼都是郭民英在出頭鬧騰。
姜琳:「走吧。」
「等等!」劉大鵬喊住姜琳。
姜琳卻不理睬他,反而問大寶:「大寶,你們下午碰到一個女孩子了嗎?」
大寶:「我們抓蟲子的時候撈上來一個洗衣服的,她在河裡撲棱撲棱喊救命,文生說她會淹死,就下去撈她。」
「你們扒她褲子了嗎?」姜琳自然不信,不過可能說法有異。
大寶大聲道:「誰扒她褲子?她不害臊,光著屁股!!!」
小寶:「不害臊,光著屁股!」
文生:「不害臊,光著屁股!」
劉大鵬夫妻幾個立刻面紅耳赤,郭民英喊道:「別胡說,我們閨女在河邊洗衣服,怎麼可能光著屁股。」
姜琳瞥了他們一眼,「這麼說我們文生是救了你們落水的閨女,怎麼你們不但不感恩,反而來污衊我們耍流氓?行啦,不用找大隊幹部了,直接去公安局報案,給你們抓起來!」
郭民英立刻喊道:「抓我們幹什麼?我們有證人,看到你們男人脫得光溜溜的壓著我們閨女耍流氓扒!」
姜琳一下子冷了臉,伸手就把郭民英的手腕狠狠攢住,「你可別跑,你這張嘴沒證據的亂說,等會兒我要給你縫上!」
大寶喊道:「下河撈人,不脫衣服那不是傻子嗎?濕了我們還怎麼抓蟲子?」
小寶:「他們是傻子吧。」
文生:「我可沒那麼不害臊光著屁股!我穿著褲頭!」他們的褲頭也是姜琳設計,閆潤芝做的,仿照子彈內褲的樣式,裡面有一層細棉布當內襯,下面是平角褲,腰上是鬆緊帶。
姜琳聽他們三言兩語的差不多也知道怎麼回事,有女孩子可能洗衣服不小心落水,文生下去救人,但是不知道怎麼回事,女孩子的褲子沒有穿,於是有人看到就以為文生對她耍流氓。
「你們不問問清楚,不帶著閨女和證人,自己跑上門來鬧,怕不是想訛錢的?」
「不、我們可不是。」劉母忙否認,「我們是來討個清白的,好好的閨女,被……你們男人毀了清白,以後可怎麼嫁人?」
「去把你們的證人和閨女叫來,大家當著幹部的面把事情說清楚,別在這裡自說自話的。我管你什麼清白嫁人?那是你們的事兒。我先警告你,想污衊和訛詐,等著公安局見!」
「見就見!」郭民英很囂張,覺得姜琳就是嚇唬人的。
劉母卻忙擺手,她道:「別見官,見官那不是要逼死俺們小霞嘛?好好的閨女,被個男人又摟又摸的,身子被看光清白也毀了這以後還怎麼活,怎麼有臉嫁人啊。你們……你們雖然是傻子,我們不嫌棄,咱們不如就讓他倆結婚過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