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術室的燈終於熄滅了,門緩緩打開,穿著手術服的醫生走了出來,摘下口罩,疲憊的臉上露出一絲欣慰。
嚴越幾乎是撲了上去,聲音顫抖得厲害:「醫生,我家屬……她怎麼樣了?」
醫生被他嚇了一跳,後退了半步,才緩聲道:
「病人沒有生命危險,子彈已經取出,但失血過多,需要好好修養,恢復後這段時間儘量不要做太多重活。」
聽到「沒有生命危險」幾個字,嚴越懸著的心終於落了下來。
他長長地舒了一口氣,感覺整個人都脫力了,差點腿軟地坐在地上。
醫生又交代了幾句注意事項便離開了。
隨後護士將鄭錦送入了病房。
因為失血,鄭錦的臉看起來過於蒼白。她緊閉著雙眼,顯得格外虛弱。
嚴越小心翼翼地坐在床邊,目光緊緊地鎖在鄭錦的臉上。
他伸出手,卻又在即將觸碰到鄭錦的臉頰時停了下來,指尖微微顫抖。
呂芳看著嚴越這副小心翼翼的模樣,輕輕嘆了口氣。
她知道現在不是說事情的時候,便起身離開了。
嚴越見狀,忙掏出疊得整整齊齊的幾張大團結,追出去幾步,叫住正要離開的呂芳:
「同志,今天真是麻煩你了,一點心意,請你收下。」
呂芳停下腳步,回頭看著嚴越,眼神里閃過一絲怒氣。
她抿了抿嘴唇:「嚴營長,我照顧鄭錦,是因為她幫過我和我女兒,不是因為別的!」
嚴越愣了一下,連忙道歉:「對不起,我也不是那個意思,您別生氣。」
他語氣誠懇,眼神裡帶著一絲歉意。
「好好照顧鄭錦。」呂芳嘆了口氣,臉上的表情緩和了一些。
說完,她便轉身離開了。
嚴越再次道謝,目送著呂芳離開。
等呂芳的身影消失在走廊盡頭,嚴越叫住了守在門口的警衛員大毛:
「大毛,你去送送那位同志。順便,問問她今天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
鄭錦被送去醫院後,宋勻整個人就如同丟了魂魄一般。
他呆呆地站在原地,目光空洞,一動不動。
只有腦海里,不斷回放著鄭錦為他擋槍的那一瞬間。
「宋工,宋工?」同事輕輕推了推他,宋勻這才恍惚地回過神來。
「怎麼了?」他茫然地看向同事。
同事擔憂地看著他,指著他的胳膊說道:「你胳膊的傷,趕緊去包紮一下吧!」
宋勻這才低頭看向自己的胳膊,鮮紅的血液已經浸透了衣袖,看上去觸目驚心。
同事看他這副失魂落魄的樣子,嘆了口氣,不由分說地拉著他去了衛生院。
醫生一邊熟練地清理傷口,一邊說道:「幸虧你止血及時,不然這會兒早該失血過多暈倒了!」
「止血及時……」宋勻喃喃地重複著這句話,心裡卻像被針扎一樣疼。
是啊,止血及時……
鄭錦要不是為了他給他止血,又怎麼會被歹徒的槍打傷?
明明中槍的本該是他!
包紮好傷口,醫生正準備給他輸些消炎藥,保衛科的人卻找來了。
「宋工,麻煩您跟我們去下保衛科。」保衛科的人語氣很客氣。
宋勻跟著保衛科的人來到辦公室,一眼就看到了坐在角落裡的嚴英。
她頭髮凌亂,目光呆滯,衣服上沾滿了灰塵和血跡。
宋勻看著她這副狼狽的模樣,心裡沒有一絲憐憫,只有無盡的憤怒。
他毫不掩飾地盯著嚴英,然後轉頭對保衛科的人說道:「請你們把她送到派出所,她殺人未遂。」
保衛科的人愣了一下,顯然沒想到宋勻會這麼說。
「宋工,這……」
「我沒有開玩笑。」宋勻打斷了他們的話。
保衛科的人面面相覷,最終還是點了點頭。
「哈哈哈哈……」
突然,嚴英笑了起來。
笑聲尖銳刺耳,充滿了嘲諷的意味,在肅穆的保衛科辦公室里迴蕩,顯得格外突兀。
所有人愣住了,目光齊刷刷地投向嚴英。
宋勻只是冷冷地看著她,一言不發,仿佛她是一個十惡不赦的仇人。
嚴英笑夠了,才用一種詭異的眼神看著宋勻,問道:「你不問我,為什麼笑嗎?」
宋勻仿佛沒聽到她的話,只是淡淡地說了一句:「我會和你離婚。」
然後轉身就要走。
「宋勻,你別想了,這輩子咱們死都得死在一起!」嚴英的聲音尖厲。
宋勻終於有了反應。
他猛地轉過身,死死地盯著嚴英,從牙縫裡擠出兩個字:「瘋子!」
嚴英笑得更大聲了。
「哈哈哈哈……對,我就是瘋子,可我是被你逼瘋的!」
「就算我是瘋子,你以為就能和我離婚?」
「宋勻,我嚴英到底哪裡對不起你?」
「嫁給你之後,我哄著你,事事依著你,結婚的一年,我見你的次數都屈指可數。「
「為了讓你的家人留在城裡,我還給他們都安排了工作,就連住的這房子,也都是我的!」
「你敢離婚,你父母、哥嫂,有一個算一個,全都給我滾到鄉下去!」
頓時,一股寒氣從宋勻的心底升起,他覺得自己徹底掉進了泥潭沼澤,再也爬不出來。
保衛科的人聽到這裡,都識趣地退了出去。
畢竟,家醜不可外揚。
宋勻閉了閉眼睛,這一刻他覺得自己就像是被人扒光了衣服,赤裸裸地站在眾人的審視里,無比難堪。
他引以為傲的自尊,被踐踏得粉碎。
有那麼一刻,宋勻很想對嚴英說,如你所願。
他渴望掙脫這令人窒息的牢籠,哪怕付出再大的代價。
可一想到年邁的父母和老實巴交的哥嫂,這句話就怎麼也說不出口。
嚴英看到宋勻的猶豫,心裡的憤怒瞬間散去。
「宋勻,以前總是扒著你,求著你,可你看都不看我一眼。」
說到這裡,她語氣中帶著一絲自嘲,但更多的是怨毒。
「可現在,我嚴英想通了。」她猛地逼近宋勻,一字一句地說道,「你們宋家,左右靠我起來的,說白了,你就是我養的一條狗而已!」
每一個字,都像一記重錘,狠狠砸在宋勻的心上。
「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對鄭錦的那點小心思,」嚴英繼續羞辱他,「可你覺得,鄭錦會看上你這樣養不熟的白眼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