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一大家子都在王氏這邊守夜,剛進院子裡便聽到屋裡傳來各種嬉笑戲耍熱鬧聲,對比自己那邊的冷清,時玉梅差點又落下淚來。
廊下的燈籠照得院子裡雪亮,時玉梅主僕剛進去便有人看見了,小丫頭們忙迎上來笑道:「大姑奶奶您可來了!大夫人正惦記著您呢!」又有人奔進去稟報。
「知道娘惦記著,這不剛安頓好姑爺我就來了!」時玉梅笑吟吟的,又是那個高傲的大小姐。
王氏妯娌三個正在鬥牌,姜嬤嬤、林媽媽、桂媽媽並數個大丫頭在一旁圍觀,見時玉梅來了王氏忙招手笑道:「玉梅你可來了!快來快來,幫我看看手上這牌!你兩個嬸娘真是太厲害了!」
時二夫人、時三夫人都笑道:「我們沒幫手,少不得自己上心了!「
王氏素性散漫,哪兒肯花心思計算手裡的牌,會輸也不足為奇了。時玉梅便笑著上前,道:「這可是二嬸、三嬸的強項,娘,回頭我給你看錯了你可別賴我讓我出錢!」說的眾人都笑了起來。
桑婉那邊則帶著幾個小姑子在暖閣中玩,不時還得各處照看照看,晚間的宵夜、子時要放的煙火、給眾人發賞的紅包都要提前準備妥當。
子時過後,璀璨的煙火和熱烈的炮竹在夜空中消散落幕,便表示新的一年到來了!眾晚輩們上前給長輩們磕頭拜年拿紅包,家下奴才們也都一撥撥磕了頭拜年、拿了賞錢謝恩。眾人鬧了一晚上也都累了,便各自回屋休息。
明日一大早還得起來放鞭炮、祭祖,桑婉和時鳳舉回到寧園也匆匆的洗漱睡下。桑婉困極,頭一沾著枕頭便響起了均勻的呼吸聲,時鳳舉搖頭笑笑,輕輕在她身旁躺下,伸手穿過她的後頸,將她往自己懷中帶擁著入眠。
時玉梅和翠珠回到蕉園,一推院子門,居然被人從裡邊關上了,她和翠珠不禁面面相覷。
「開門!開門啊!夫人回來了!」翠珠輕輕叩著門叫道。
無人應答,悄無聲息。
「給我開門!」時玉梅大怒一腳踹在門上。
「夫人!仔細腳疼!」翠珠忙拉住她,自己又不停叩門叫喚。可是,裡邊仍舊半點反應也沒有!
「行了別叫了!」時玉梅冷著臉道:「任志賢這個混蛋,定是他吩咐了不許開,你再敲也沒用!」萬一把巡夜的引過來,這臉面就丟大了!
「夫人!」翠珠氣得說不出話來,「這麼大冷的天,咱們該怎麼辦?」
總不能在這外頭干站著一晚上吧?
時玉梅一時也愣住了,突然覺得天地這麼大,卻沒有自己的容身之地,不覺眼眶一熱,差點滴下淚來。
「要不咱們回大夫人那兒去過一夜,明天再說?」
「不行!」時玉梅忙道:「娘見了定會傷心生氣,這大過年的,我可不能給她老人家添惱!」
「可是——」翠珠啞口無言,抬頭望望這高高的院牆,無能為力。
「那咱們去寧園,去找大少爺和大奶奶吧!」翠珠又道:「咱們總不能在這兒站一晚上啊!這麼冷的天,您的身子怎麼受得了!」
時玉梅動了動唇什麼也沒說出來。翠玉欲扶著她走的時候她卻死活不肯挪腳。
如果寧園光有時鳳舉就算了,可是還有桑婉!讓桑婉看她的笑話嗎?她一定會笑話她的!
「那您在這兒等著,夫人,奴婢自己去,很快就會回來!夫人,您等著奴婢!」翠珠見她不肯動也沒法子,扶著她到了一旁避風之處,自己匆匆朝寧園奔去。
此時時鳳舉正抱著桑婉剛剛歇下,柳芽等見翠珠這個時候滿臉急惶的跑來要見大少爺也不敢阻攔,只得敲了臥室的門。
時鳳舉心裡有些不快,卻也知柳芽不是輕浮不懂事的,沒有急事斷不會如此,便將桑婉放開自己輕輕起身。誰知到底驚動了桑婉,桑婉一把握住他手腕輕聲道:「出什麼事了?」
「不知道,」時鳳舉道:「柳芽說大姐身邊的翠珠來了,說有要事!你睡吧,我起來看看就行。」
「我跟你一起去看看!」桑婉立刻翻身坐了起來。一聽說是時玉梅的事,桑婉哪兒還能安穩睡下?要不然回頭時玉梅又該在婆婆面前告狀了,說她不心疼自己的夫君,讓夫君起來,她倒好睡!
時鳳舉無奈笑笑,「也罷!多穿點衣裳,別凍著了!」
「嗯!」桑婉一邊答應,一邊將中衣拿過利索的穿上,將秀髮也理了理。
二人穿戴妥當出來,翠珠一見他們委屈得眼淚在眼眶裡汪汪的直打轉,欲語凝噎。
「有話慢慢說,究竟怎麼了?」桑婉吃了一驚,忙握住翠珠的手。
「大奶奶!」翠珠終是哭了出來,嗚咽道:「大少爺!您們快去看看我們夫人吧!老爺他,老爺他叫人關了蕉園的門不讓夫人進去,這會兒夫人還站在外頭呢!」
「什麼!」時鳳舉氣得要跳起來,厲聲道:「竟有這種事?今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夫君!」桑婉忙柔聲道:「你別急!咱們這就過去,路上再聽翠珠慢慢說吧!這麼冷的天,可別把大姐凍壞了!」
時鳳舉冷哼一聲,命人取了斗篷,與桑婉、翠珠、柳芽等匆匆過去。桑婉冷聲吩咐杏枝:「交代下去,這事兒誰也不許亂說,半個字也不許傳到大夫人耳中!」
杏枝忙答應,自去叮囑眾人。
時鳳舉也回過神來了,這事兒不能鬧大,不然大姐便要成了笑話了。便撿了偏僻道路從花園中過去。
「夫人!夫人!」臨近蕉園,翠珠忙奔跑上前,扶住站在那裡發怔的時玉梅。
「來了!」時玉梅怔怔的抬頭看她,朝來路望去,怔怔的看著時鳳舉和桑婉,心中酸澀,淚水盈眶,忙眨眨眼睛化去。
「大姐!」時鳳舉臉色鐵青,上前輕輕拍了拍時玉梅的肩膀。
桑婉忙將手爐給時玉梅塞入手中,「這外頭風大,大姐有沒有凍著?」
時玉梅輕輕搖了搖頭,望著桑婉有點不知該說什麼好。
「別怕!這是在咱們家,他竟敢如此,當我們時家都是死人嗎!」時鳳舉恨恨道。
時玉梅忙道:「呸呸呸,大過年的也沒個忌諱,這亂七八糟的字眼能亂說嗎!」
時鳳舉扭頭吩咐柳芽:「去尋個梯子過來,小心點,別叫人看見!」
「是,大少爺!」柳芽帶著個婆子去了。
「你要幹什麼!」時玉梅吃了一驚。
時鳳舉冷冷道:「當然是進去跟他算帳!」人家鐵了心不開門,他才懶得敲,時家的大少爺還不至於淪落到懇求別人開門的地步!
時玉梅動了動唇,目瞪口呆。
桑婉倒不覺得什麼,時鳳舉的脾氣可算不得多好,大姐夫要倒霉了!
「大少爺,梯子來了!」沒多久,柳芽與那婆子便回來了,婆子肩膀上扛著一副竹梯。
「放這兒!」時鳳舉指了指牆根,上前扶了扶,便往上爬。
「鳳舉,讓下人來吧,危險!」時玉梅急了,忙拉住他。
「沒事!」時鳳舉道:「這也算不得高,我會小心。」
桑婉亦道了聲「小心」,命人扶著梯子,看著時鳳舉爬上了牆頭,又將梯子抬起來遞上去,時鳳舉接了,搭在院內,從里下去。一會,他便從裡頭打開了院門。
「婉娘,你先回去歇著,這兒的事我來處理就好,快回去吧,明兒一早你還得早起呢!」時鳳舉溫言向桑婉說道。
桑婉知道他教訓任志賢時自己不便在旁,便點點頭道:「那我就先回去了,今兒好歹過年,夫君,你也別太動氣了!」別把事情鬧得太大失了顏面。
「放心!」時鳳舉朝她點點頭,命柳芽等陪她回去。
柳芽心裡小小的有些遺憾,其實她很想留下來看熱鬧,可惜了!
「大姐,你到旁邊屋子去坐坐。不管我做什麼,你都別管!」時鳳舉眸色一沉,冷冷說道。
這樣的時鳳舉令時玉梅覺得有些陌生,情不自禁的感到有些害怕,點點頭同翠珠去了。
時鳳舉叫人打了一盆冷水,端著水一腳踹開任志賢的房門,「嘩啦」一聲將一盆冷水朝床上潑去,隨後將盆隨手一甩扔在地毯上。
「啊!」睡夢中猛然被潑了一盆寒水冰冷刺骨,翠寶尖聲大叫起來,任志賢也一個激靈抖了起來,厲聲道:「誰!誰這麼大膽!」
屋裡的燈被丫鬟點亮,時鳳舉站在床前冷冷道:「高床軟枕,大姐夫好享受,不知我大姐這會兒在哪?」
「啊!」翠寶一呆看清楚眼前站著的是大少爺,慌得下意識交叉雙臂摟著身子尖叫起來,手忙腳亂的拉扯著錦被往身上裹。此時的錦被早已寒浸浸被水淋透,翠寶暗暗叫苦不迭。
「是你!你給我出去!出去!」任志賢惱羞成怒,卻還顧著將翠寶擋了擋,仿佛怕被時鳳舉看了吃虧似的。
時鳳舉哪兒將區區一個奴才放在眼裡?在他眼裡不過跟個物件一樣,瞧也沒瞧翠寶,盯著任志賢冷笑道:「出去?你是在叫我嗎?你在我時家的地盤上,叫我出去?大姐夫,你是不是搞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