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沒安好心?」時鳳舉笑著,將她攬著貼在自己懷中,含情脈脈的凝著她,看得她紅了臉低下頭去。
「婉娘,你真美!」時鳳舉抬起頭,憐愛萬分的撫摸著她暈紅的臉頰,對上那一雙水溶溶、清澈如泉的眼眸,忍不住低頭輕輕的吻了上去..
次日醒來,桑婉的身子還是酸軟難當,輕輕動了動,偏頭抬眸看他,卻見時鳳舉早已醒來,正睜著眼睛打量她呢!見她水溶溶的眸子望過來,不禁心中又憐,輕輕撫摸著她的臉低笑道:「醒了?」
桑婉幽幽瞪他一眼,偏頭不做聲。
「婉娘!」
時鳳舉一怔,摟著她悶聲大笑了起來。他的小妻子怎麼就這麼可愛呢!
轉眼到了年,除夕這天中午之前要祭祖,天還沒亮桑婉便起來了,眾管事娘子、媳婦們來來往往回事、打開祠堂大門清洗打掃、領取香燭紙錢油燈、開庫房取祭祖的器皿清洗、廚房忙著煮福肉、準備祭祖的菜餚等等,忙得不可開交。
到了時辰,一家子便齊聚祠堂內外,擺放祭品、安置香燭,一切莊嚴而肅穆的進行著。自古女不祭祖,男不祭灶,準備工作做完之後,便沒有王氏、桑婉等人的事情了,一眾女眷在王氏的帶領下退下,在門口的偏廳等候著,裡頭由時二老爺領著男人們祭拜祖先。
時二夫人朝裡頭望了望,想起自己流浪在外下落不明的兒子,忍不住又濕潤了眼眶,抬起帕子拭了拭眼角。再看看桑婉、時蓮等,想到還窩在娘家的兒媳婦周靜怡,心裡不禁更氣,發恨等過了年定要將她給弄回來不可!
祭祖之後,眾人一道散去,桑婉則留下來指揮著眾人收拾東西,安排了人在祠堂輪流看守,叮囑幾句仔細燈火,便往正院去向王氏稟報一聲,接著開始督促準備年夜飯了。
春聯、窗花等也需在祭祖之後方貼掛起來,各處各院的丫鬟們從負責此事的管事娘子那兒領了東西,笑嘻嘻的忙都貼上。不一會,府中各處房舍廳堂門楣皆貼上了嶄新的春聯、福字等大紅喜慶之物,格外熱鬧。
晚飯時,自然是都在王氏處吃團圓飯。因是過年圖個喜慶熱鬧,眾人早早的便都到王氏那邊了,時玉珍、時蓮、時玉琳等姐妹們在暖閣中打雙陸、猜謎語說笑玩鬧,王氏妯娌幾個也在偏廳鬥牌,時鳳舉兄弟與兩位叔叔則坐在一處聊天。
時鳳華兄弟年輕人好奇心重,對蜀地風俗人情甚是感興趣,少不得與三叔開口詢問。時三老爺也甚看重侄兒,知時鳳華將來是要走科舉之路的,除了蜀地風俗人情,官場上的一些事故也向他灌輸一二,叔侄幾個相談甚歡。時二老爺對這些可毫不感冒,忍不住時時插嘴將話題往自己養的鳥和金魚上邊帶去,說起來滔滔不絕,時鳳舉等甚是無奈,只好耐著性子聽他說到告一段落,才將那些煩人的鳥和金魚輕輕帶過。
暮色降臨時,桑婉便過來笑說晚飯已準備好了,眾人方各自停下手上的活動,起身淨手。
王氏妯娌幾個正殺得痛快,便命丫鬟們將原樣擺放著不許動,等吃了晚飯再來!
「婉娘,你大姐和大姐夫呢?差人去叫他們一聲!」王氏目光一掃沒看見時玉梅連忙吩咐,忍不住抱怨道:「玉梅這孩子也是的,中午回去的時候我都交代她了,怎麼一點兒記性都沒有!」
桑婉只好答應一聲,正欲點人去,時鳳舉見秀春站在一旁便朝她道:「秀春你去一趟!就說大夫人請大姑奶奶和大姑爺趕緊過來吃飯了!」
「是,大少爺!」秀春屈膝而去。
桑婉與時鳳舉四目相接,朝他感激的微微點頭一笑。跟時玉梅兩口子沾邊的事情桑婉下意識的都有點兒頭皮發麻,讓王氏自己身邊的人去比較好,省得時玉梅對她的人橫眉冷眼的刁難,若今兒再弄出點什麼事來,惹得婆婆不痛快,那就都是自己的過錯了。
時鳳舉笑笑,又叫過柳芽來吩咐了兩句什麼,柳芽連連點頭,忙跑出去追秀春。
沒多久秀春回來,向王氏陪笑道:「大夫人,大姑爺好像是著涼了有點不太舒服,可能來不了了,大姑奶奶留在蕉園照顧著呢,也不來了!」
「這大過年的怎麼也不小心點!」王氏皺皺眉絲毫沒起疑,吩咐道:「叫廚房給他們送幾個菜過去,還有,看看嚴不嚴重,若嚴重趕緊請個大夫看看,開付藥煎了喝!」
秀春答應著自去吩咐。
這邊一大家子熱熱鬧鬧的吃著年夜飯,蕉園的氣氛卻冷凝而緊張。時玉梅跟任志賢兩口子又拌上嘴了。
自那天私買東西不成,任志賢心裡更是把時鳳舉連帶時家人都怨上了。好不容易時鳳華回來,他原本想將時鳳華拉入自己的陣營,拉著他說東道西,在他面前賣弄學問,滿心指望獲得時鳳華的敬仰和贊服,這樣他就可以證明給王氏和時鳳舉他們看,他任志賢絕對是個人才!要他們親自來求著他指點時鳳華!
可他肚子裡都是什麼貨色時鳳華豈有不知?不過是看他是大姐夫,剛回來那兩天不得不過來招呼敷衍一聲,之後便再也不肯來,任志賢派人去叫他,他也變著法兒的推脫,任志賢氣惱不已,暗恨他有眼無珠不識泰山,便也不再去找他,卻對時家人更沒了好感。
除夕這日,任志賢明明知道大家是要在一塊兒吃團圓飯的,他偏偏就是不去,還不許時玉梅去。他就是存心要給人添堵、噁心噁心他們,巴不得弄得人人都不痛快最好!
時玉梅怎麼勸怎麼求怎麼說他就是不肯去,時玉梅氣急了,可他不去她一個人自然不好去,便冷著臉賭氣坐在屋中。
秀春到的時候,他二人剛剛大吵過一架。
感覺到屋內氣氛不對,秀春也不敢多言,垂手一旁陪笑道:「大姑奶奶,大夫人請您和大姑爺過去用年夜飯了呢!」
任志賢聽秀春將時玉梅的稱呼排在自己之前,顯然不把自己這個一家之主放在眼裡不禁更氣,冷冷哼了一聲,淡淡道:「回去告訴你們大夫人,我們不是時家人,不便與時家人一起用年夜飯,還是免了!」
秀春尷尬不已,祈求的望向時玉梅。
任志賢見她竟然敢無視自己更加氣惱,厲聲喝道:「我說的話你沒聽見嗎?還不走!」
「奴婢、奴婢告退!」秀春不敢多言,慌忙施禮退下,臨走前朝時玉梅使了個眼色。
時玉梅便起身不理會任志賢的喝斥跟了出去,問道:「可是有什麼事?」
秀春便陪笑道:「大少爺說,如果大姑爺身子不適,您和大姑爺不過去也行,等會兒便叫廚房送些菜餚過來。」
時玉梅心中一陣感慨兼感激,點頭輕嘆道:「還是二弟設想的周到,你回去告訴我娘,就說大姑爺偶感風寒,我們便不過去了!等晚些時候我再過去陪陪娘!」
「是,那奴婢就先去了!」秀春答應一聲,轉身離開。
時玉梅呆呆的站在門口瞅著院中的紅梅出了一會兒神,仍舊回了屋裡,跟任志賢兩個冷面相對。
不一會,噼啪的炮竹聲傳來,空氣中隱隱飄來飯菜的香味人們的歡聲笑語,時玉梅暗暗傷神,心中沉悶無比。
任志賢冷笑道:「做這副樣子給誰看?誰也沒拉著、攔著你,你想去儘管去便是!哼,你們家的人若真有心請我們過去,就不會只派個丫頭隨隨便便說一聲就完了!」
時玉梅不禁大怒,心道不然怎樣?你都住在我們家、又不是外頭來的客人,差人叫一聲難道失禮嗎?還得我娘親自來請你不成!
「其實你說的也沒錯,咱們是任家,不是時家,本就不該去!」時玉梅淡淡瞅了他一眼,面上神色波瀾無興。
倒叫本來以為她會被氣得跳起來的任志賢愣了愣。任志賢不禁暗氣,心道這個女人膽子越來越大了,是不是仗著這是她娘家、有人給她撐腰啊?越來越會跟我作對、越來越不聽話了!真是什麼人家教出什麼樣的女兒,一點也不假!
不一會廚房那邊送來了飯菜,六菜一湯,熱氣騰騰的整治上來,時玉梅淡淡道了聲「吃飯吧!」見任志賢不理會,便也不管他,自己坐到桌子邊命翠珠擺碗筷盛飯。
任志賢氣得乾瞪眼。
還是翠寶機靈,忙陪笑道:「老爺,今兒過年,您和夫人得一起用個團圓飯呀!別讓夫人久等了!」說著不由分說扶著任志賢過去。
任志賢就坡下驢,讚賞的瞥了翠寶一眼,心道還是翠寶貼心,爺沒白疼她一場!比翠珠那木頭似的死人強太多了!
任志賢見時玉梅神色淡淡,偏要引得她生氣才覺痛快,坐下後翠寶給他盛了飯他便將翠寶一拉:「你也坐下一塊吃!」
時玉梅手中的筷子抖了抖,面色微沉,依然不動聲色。
翠寶眼睛一亮心中大喜,轉瞬便清醒了過來,忙陪笑道:「老爺您別開玩笑了,奴婢哪兒敢跟老爺、夫人同桌用飯呢,這不合規矩!老爺、夫人快些用吧,要不一會兒就該涼了!」
時玉梅低哼一聲緩了臉色,心道算你識相!
「我的話就是規矩!哪兒來那麼多的規矩!」任志賢卻偏要她坐下,一抬眼看見翠珠站在時玉梅身旁,端著臉朝她道:「去搬個凳子來!」
「奴婢不敢!求求老爺休要折煞奴婢!」翠寶唬得臉色煞白「撲通」一下跪了下去。
任志賢可以不管不顧,她可不敢!她腦子還沒壞掉,這兒可是時家!
當面給時玉梅沒臉,時家人發作起來,任志賢不見得護得了她!
「你!」任志賢見翠寶這樣大感下不來台,氣得乾瞪眼卻無法可想!他不知翠寶是害怕時家人才不敢從命,反而對她大為感慨憐憫心疼,覺得她——真是識規矩、懂事啊!
「快起來,大過年的跪在地上做什麼!」任志賢溫言說道,親手扶著翠寶的胳膊。
「奴婢謝老爺!」翠寶眼角悄悄瞟了一眼若無其事仍在吃飯的時玉梅,鬆了口氣輕輕站起來,陪笑道:「老爺您快用飯吧!」
「嗯!」任志賢點點頭,又命翠寶為他布菜。
時玉梅越看越不順眼,賭氣吃了幾口將筷子往桌上「啪」的一扣,起身與翠珠離桌。
任志賢冷眼盯著她從自己面前揚長而去消失在視線中,轉而向翠寶怒道:「你看看她!她這是什麼意思?她眼裡還有我這個一家之主嗎!」
「老爺您消消氣!」翠寶忙陪笑道:「老爺,大過年的生氣可不吉利呀!夫人她,她也許身子有點不舒服吧,您別多心!平日裡夫人也不是這樣的嘛!」
任志賢冷笑道:「你說錯了,她從前不是這樣,自打回了時家,她是覺著找到靠山了,眼裡越來越沒我這個丈夫!哼,她最好別忘記她是我們任家的人,就算死了,也是葬在我們任家的祖墳跟時家半點關係也沒有!身子不舒服?哼,我看她是心裡不舒服!」
「老爺!」翠寶急得臉色都白了,「求求您別再說了!何苦來著!您自己心裡不好過,夫人也——」
翠寶心中不由暗恨,心道你不知這兒是時家的地盤嗎?你說話之前就不會好好想一想?時家不便拿你這個姑爺怎麼樣,我一個丫頭還能不被遷怒?你想害死我不成!
「唉!」任志賢對美人楚楚可憐的眼淚向來無法抵擋,看到翠寶這樣早把心軟了下來,不由握著她的手輕輕拍了拍嘆道:「翠寶啊,爺就只有你一個貼心的了!還是你好,懂得為爺著想!這會兒沒別人了,來,坐下陪爺用飯!」
翠寶下意識朝屋裡掃了一眼,忙陪笑道:「規矩不可廢,奴婢站著用就好!」
任志賢更感滿意,欣慰點頭笑道:「這也好!來,吃吧!你喜歡吃什麼自己動手!」
「奴婢謝老爺!」翠寶拋了個媚眼。
時玉梅估摸著王氏正院那邊差不多用好晚飯,便命翠珠拿了大毛斗篷來,準備上母親那裡去坐坐,跟母親嬸娘姊妹們一起守夜。
誰知今晚任志賢仿佛有意堵她,用過晚飯後竟然也沒有去書房跟翠寶纏綿,反而是坐在外邊的廳中,見她欲出去便一聲斷喝:「站住!你要去哪兒?」
時玉梅淡淡道:「去陪我娘她們說說話!」
「不許去!」任志賢等的就是她這句話哪兒肯同意,「今天是過年,你一個任家人別去跟時家人摻合!」
時玉梅譏諷一笑,淡淡道:「老爺,您是不是忘了,咱們如今就在時家,我去陪自己的娘說幾句話怎麼了?」
這話戳到了任志賢的痛處,他不由大怒,冷著臉道:「我說不許去就不許去!你敢踏出去一步今晚就別回來!」
時玉梅憋了一肚子氣哪兒理會他,冷笑一聲帶著翠珠就走。
「好!好!時家教導的好女兒,反了,真是反了!」任志賢還從來沒受過時玉梅如此對待,一時氣得聲音都發抖了,翠寶從旁勸了好一陣方緩過勁來。
時玉梅心裡也不好受,沒著沒落的,到了正院門口,叮囑了翠珠一聲不許亂說話,方整理整理臉上的表情,高高興興的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