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孫鼎的眼神偏轉,只見小隔間之中空蕩蕩的只殘存幾個歪七扭八倒在地上的空酒罈,與孫前山、林安拿給他的酒罈一模一樣。孫鼎這才確定心中所想。
孫守義轉頭望著孫鼎,滿面怒容未見消散「大人,屬下無能,竟讓賊人偷摸進了禁室之中,偷走了我為大人弄來恢復身體的靈藥,我竟毫無察覺,屬下萬死難辭其咎,請大人責罰!」
說完雙腿砰的一聲跪在了孫鼎面前,低頭不語,渾身顫動。
孫鼎望著眼前又跪下的孫守義,暗道今天是出門沒看黃曆麼?好不容易見到忠心不二的屬下,他怎麼老是下跪,哀嘆一聲!扶起跪下的孫守義。
「消消氣,箇中緣由我已知曉,你不必如此,稍後我會為你解惑。」
孫守義一臉不解的望著孫鼎,顫聲道「大人,遺失大人恢復身體的靈藥,葬送弟兄們的希望,屬下罪責滔天,大人不予責罰,莫不是念及屬下保護有功,若是如此,屬下愧疚更深。」越說越來勁,哭腔都出來了。
孫鼎拍拍孫守義的肩頭,出聲安慰道「並非如此,實情待會劍眉來了再講,這件事需要你夫妻二人見證。」
揮手打斷還要再問的孫守義,走出隔間,坐在桌子上端起茶對著孫守義柔聲道:「守義,本是重逢日,何言困苦心呢?高興一點,過來與我講講你們這十幾年的事情,我想聽!」
見孫鼎如此說道,孫守義也只能壓下心裡的疑問,也端坐在一旁講起了這十幾年的故事。
話局未過半,盧劍眉便做好了幾個可口小菜,端了下來,打開一壇絕峰,三人就著南洲當地小菜,喝著南洲特產小酒,話匣逐漸打開。
說到滄浪島之戰的時候,孫守義在孫鼎的安排下,去了振海皇朝的渡濟島刺探軍情,所謂兵馬未動,糧草先行,兵家常事。而孫守義是孫鼎手下草頭衛的草頭,負責對振海皇朝作戰的情報收集工作,自古以來兵家行事,必以情報為先,這樣才能根據對手情況,做完全布置把控全局,以圖戰爭的勝利。
但滄浪島之戰,孫鼎率領的大軍中了埋伏,全軍覆沒,很明顯是情報有誤,被敵人抓了先機,布下陷阱,請君入甕,一網打盡。
孫守義回憶道:「屬下當時聽從大人安排,去振海皇朝收集那次作戰訊息,從我們埋藏的諜子那得到的情報是,振海皇朝此次由黑衣元帥李明心率領蛟龍、巨鯨、沉沙三大軍團,發起對我朝的作戰,目的從當時的情報來看就是劫掠我南洲,但是從戰役結果來看,很明顯我們情報有誤,他們的目地是大人您,拔除威懾振海皇朝三十餘載的戰王,從此他們的北方便可以暫時平靜了,這樣他們就可以有餘力平定南部叛亂了。」
喝了一口酒的孫守義,隨口一抹嘴上的酒漬,繼續說道:「屬下當時偵查到李明心的布局安排,渡濟島位於隱霧島的後方,是三軍的後援基地,因此帶著草頭衛的初、獨、斗、暗字四營隱匿潛入渡濟島,準備在他們大軍和大人交戰正酣時發動奇襲,這樣一來他們大軍後方動亂,李明心一定會分出一部分兵力回防,大人便可揮師出海,畢其功於一役,萬萬沒想到我等還未發起奇襲,大人就率軍偷襲枯松澗失敗,最終落得如此,大人屬下有罪,可憐我數萬將士葬身大海,魂無歸處,每每想到此,我都恨不得颳了我自己。」
孫鼎聽著孫守義的敘說,思緒仿佛也回到十幾年前那個夜晚,怔怔出神,端著的酒在不大的杯口中緩緩蕩漾,仿佛那晚的翰淵海。
孫守義自顧自說道:「大人,屬下有一事不明,自從兩軍開戰伊始,屬下便率領草頭衛眾將隱藏了下來,所有情報都是用天聽鳥與您單獨聯繫,您是從哪收到的情報,偷襲枯松澗呢?」
孫鼎聽到孫守義發問,眼眉低垂,將端了半天的酒一飲而盡,沉默了一陣,又抬眼看了孫守義一眼,手指摩挲著空酒杯,盧劍眉見狀拿起酒壺滿上,似是考慮了一下,緩緩說道:「開戰伊始,李明心分三路大軍圍攻滄浪島,我知其必定後方空虛,跳浪島、木徹島是其前軍所在地,隱霧島是其後軍所在地,而三島距離很近,枯松澗是三島之間的海峽,只要我攻進枯松澗,殺進隱霧島,再配合滄浪島守軍,必能挫敗其所圖,沒想到被其設伏,唉!糊塗,糊塗啊!」說完端起酒杯一飲而盡,仿佛要將當初的悔恨一併咽下。
「過去的事情就不必多說了,悔也好,恨也罷,敗了就是敗了,十幾年過去了,往事雲煙成雨滴滴落下,莫要再打濕頭髮。」孫鼎不住地緩緩搖頭,似在低語,似在訴說,似在悔恨。
看到孫鼎這副模樣,孫守義並不相信以大人的冷靜、睿智可以放棄前線不顧,沒有任何情報的情況下,僅憑自身判斷便獨自率軍去大後方,這不符合一軍統帥的作風,更不符合孫鼎的作風。但孫鼎不願多說,貌似在隱藏著什麼。
孫守義起身拿過酒壺給孫鼎倒上,端起酒杯,眼神充滿虔誠。
「大人,我知您有所顧慮,不願多說,也可能不是我能夠知曉的,但我孫守義懂得一個道理,人生在世有所為有所不為,一時之敗不足以打敗一個英雄,一蹶不振才會抽掉英雄的脊骨。我這一生比很多兄弟都幸福,但他們不在了,我會給他們討回一個公道。我孫守義前半生守國,九死不悔,後半生守義,絕不言棄。」
說完對著孫鼎躬身一拜,語氣堅定,神態莊重。
孫鼎看著孫守義,默默不語,空氣都凝結了。
盧劍眉聽著孫守義斬釘截鐵的語句,默默擦著眼淚,一切擔心此時都不重要了,她的男人她懂。
沉頓一會兒的孫鼎仿佛下了某種決心,端坐起身體,右手虛扶起孫守義,緩緩開口:「守義,我並非如你想的被抽掉了脊骨,如今你已找到歸宿,你屬實不該棄家小於不顧,將士們保家衛國,圖的不就是能看到萬家燈火閃耀嗎?你如今不是為你而活,而是為死去的弟兄們而活,報仇雪恨交給該做的人去做吧!」
看著準備答話的孫守義,孫鼎打斷:「你不要再說了,此事就此打住。」
轉頭看向淚眼婆娑的盧劍眉:「劍眉,斟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