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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青魚不以為意:「我小時候練功,師尊都是只教一遍,讓我們自行領悟的,武道本就與天賦脫不開關係,若連半點天賦資質都沒有,倒不如一輩子漁樵為生,也好過蹉跎歲月。」

  話雖然殘酷,但也不是沒有道理,只是沈嶠為人性情,肯定說不出這樣的話,他笑了笑:「此事容我考慮一二,回頭我與他們商量一下,再作決定。」

  李青魚點點頭。

  沈嶠想起一事:「不知李公子可曾聽說玄都山的消息?」

  李青魚:「未曾聽說。」

  沈嶠所知道的郁藹的最後消息,是他參與圍攻晏無師,在自那之後沈嶠就沒再與對方見過。

  郁藹一心一意要讓玄都山重執道門牛耳,卻打從一開始就出師不利,先是被純陽觀先聲奪人,後來又與突厥人合作,想借突厥人之勢崛起,可這如意算盤未必打得響,只怕最終還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當最初被背叛的驚痛過後,如今思及與玄都山有關的一切,沈嶠都覺得那更像是一場煙雨朦朧的夢境,美好而不真實。

  李青魚道:「你若想回玄都山,我可以去請求師尊出手相助。」

  沈嶠搖頭失笑:「多謝,若不是依靠自己能耐得來的東西,終究不長久。」

  李青魚見他心中自有主意,便點點頭,不再多言。

  二人說了一陣,時近中午,前來敲門的是碧霞宗弟子周夜雪。

  「李師兄,宗主在與我們師父商議要事,無法親自出面招待,特意交代弟子前來,請李師兄與沈道長二位移步花廳用飯。」

  去不去試劍大會,對於整個碧霞宗來說是大事,趙持盈必然要找岳昆池商量,這種時候無暇親自出來接待李青魚也是正常。

  周夜雪年方二八,正是嬌美如花的年紀,她與李青魚年紀相當,又都是練劍的,可謂門當戶對,若能因此生出情愫,倒是一段佳話。

  易辟塵自己雖然不婚不娶,卻沒有讓弟子也跟自己一樣的想法,純陽觀上幾乎沒有女弟子,李青魚將來若也終身不娶,專注劍道自然無妨,若是想要娶妻生子,碧霞宗女弟子容顏出眾,不失為合適的選擇,趙持盈讓周夜雪前來接待,顯然也是有著同樣的想法。

  但李青魚似乎絲毫沒有半點這方面的想法,他道:「多謝告知,既然趙宗主不在,我也就不去了,能否給我與沈道兄準備兩份飯菜,我想向他請教劍道,在這裡邊吃邊聊即可。」

  周夜雪顯然沒見過這麼不解風情的人,瞪了對方好一會兒,方才緩緩道了個好字,然後頭也不回地轉身離去。

  過了片刻再來送飯的人卻不是她了,換成了范元白。

  沈嶠旁觀者清,看得出小姑娘對李青魚好像有點兒意思,但李青魚分明沒那意思,他當然也不好攛掇慫恿,便假作不知。

  今日的廚子不是山下請來的,三菜一湯,味道都很一般。

  沈嶠舀了半碗湯,喝到一半才想起自己喝的是魚湯。89

  而且好像是魚頭湯……

  再看李青魚,也正低頭喝湯。

  不知怎的,沈嶠忽然湧起一股很滑稽的感覺,他有點想笑,又覺得這很不厚道,趕緊止住念頭。

  李青魚:「這湯的滋味也不錯。」

  沈嶠乾笑一聲,不知怎麼接話,只能道:「這青菜也挺新鮮。」

  說這句話的時候,他腦海里忽然掠過晏無師的面容,但隨即又否認了。

  不管怎麼說,堂堂浣月宗宗主,也不至於做這麼幼稚的事情罷?

  趙持盈很快便考慮好了,她帶上范元白和周夜雪前往純陽觀參加試劍大會,岳昆池則留下來坐鎮,沈嶠原也想留下來,但趙持盈卻主動提出希望沈嶠一併前往,對於這個曾經患難與共的朋友,她看得很重,此番碧霞宗勢單力薄,單憑趙持盈一人也許很難出頭,的確需要沈嶠幫扶一把。

  沈嶠答應下來,又給十五和宇文誦布置了功課,讓他們跟著岳昆池好好練功,宇文誦從小待在高門大宅,對泰山的一切充滿好奇與探索的無窮欲望,正是樂此不疲的時候,十五雖然是師兄,但性情溫和,平時常常由著宇文誦,遇到大事才會異常堅持,師兄弟二人倒是相處融洽,放他們獨處,沈嶠並不擔心。

  一行人很快收拾妥當,啟程上路。

  作者有話要說:

  沈嶠:晏宗主,魚頭湯的事是不是你乾的?

  老晏:阿嶠,本座怎麼可能會幹這麼沒品的事呢?

  沈嶠:……(好像很不可信)

  第97章

  從泰山往青城山的路程不近,幾乎斜跨了大半個周朝,若想在半個月後趕到,腳程就一定不能慢,所幸眾人里即便像周夜雪這樣的小姑娘,也是曾出門在外連夜趕路的,緊趕慢趕,總算在十天後過了長安,抵達漢中,還剩五天時間,大可放緩行程,走慢一些。

  一路騎馬疾行,連馬兒也快要承受不住這樣高負荷的奔波,總算可以停下來喘口氣,大家都很高興,尤其是范元白和周夜雪兩名年輕人,臉上都露出雀躍之色,李青魚沒比他們大兩歲,卻沉穩了不止一個層次,面上冷峻肅穆,從出發到現在都是如此。

  試劍大會的消息已經傳遍天下,一路上都能看見不少提劍帶刀的江湖人士,入了漢中之後,這樣的人就更多了,形形色色,各種兵器。

  江湖人多的地方,江湖事就多。俠以武犯禁,許多人有了武功,能夠傲視普通人,難免就會生出自傲之心,覺得自己高人一等,行事也多有放肆,就沈嶠他們路上碰見的恩怨衝突,就有三撥了。

  這回來得早,入城之後天剛亮,客棧正好空出不少房間,一樓大堂也稀稀落落。

  趙持盈等人先訂了房間,再各自落座。

  晏無師身份特殊,這一行人大都對他敬而遠之,趙持盈對這位非敵非友的浣月宗宗主心有忌憚,既不想得罪,也不想太過親近,碧霞宗弟子更被他虐怕了,哪裡還敢惹他,趙持盈帶著兩名弟子,與李青魚正好四人一案,剩下晏無師一人獨坐一案,左右前面俱都沒人,旁人看著有些奇怪。

  沈嶠走過去在他對面落座。

  晏無師綻露笑容:「阿嶠不忍見我形單影隻,所以特地過來同坐一案嗎?」

  沈嶠:「客人只會越來越多,到時候座席不夠,難免趕客,我只是不想給店家添麻煩。」

  晏無師見他言不由衷,也不以為意,抬手給他倒了一杯剛溫好的酒:「店家有你這樣的客人,真是三世修來的福氣。」

  沈嶠初初一聽,只覺這句話意味深長,再一晃神,卻仿佛錯覺。

  晏無師:「這頓飯吃完,我要先走一步,不與你同路了。」

  沈嶠有點意外:「我以為你一路同行,為的就是去純陽觀會一會易辟塵。」

  以易辟塵的武功,哪怕稱不上天下第一,名列前三卻是沒什麼問題的,晏無師見獵心喜,不親自前去要求交手過招,反倒是奇怪的事情。

  晏無師搖首:「易辟塵什麼時候會都行,能夠看別人倒霉的事卻不是天天有。」

  他幸災樂禍的語氣太過強烈,以致於沈嶠立馬就想到一個人名:「竇燕山?」

  晏無師:「撒出去的魚餌已經夠久了,如今也到了收網的時候,這樣的熱鬧,本座怎麼能不親自前去瞧一瞧?」

  沈嶠:「你先前曾告訴過我,雲拂衣跟竇燕山面和心不和,早晚都會有所行動,雲拂衣在六合幫內的勢力還不夠強大,所以她不得不藉助黃家及其背後的突厥勢力來暗中進行。」

  晏無師:「不錯。」

  沈嶠:「你能夠及時得知他們的一舉一動,想必是也在其中起了推波助瀾的作用罷?」

  晏無師笑吟吟道:「我家阿嶠就是聰明,竇燕山是個城府疑心都很重的人,輕易不會讓不信任的人近身聽見什麼機密,正是因為他這一份謹慎,六合幫這些年來才能一步步坐大,成為稱霸大江南北水流運輸的龍頭,你猜我是如何突破重圍,在裡頭布下暗線的?」

  沈嶠蹙眉,思索片刻,緩緩道:「我猜不出。」

  晏無師一笑:「其實很簡單,竇燕山的確很謹慎,但他身邊的人就未必。他有一名貼身侍從,跟了他八年,精明強幹,卻有一名心愛女子,那女子家裡人需索無度,屢屢向她要錢,女子不願為難心上人,卻苦於毫無辦法,這時候我讓邊沿梅派了人去幫她解決難題,並做了一件事。」

  沈嶠:「通過她去控制竇燕山的侍從?」

  晏無師搖頭失笑:「阿嶠,你太天真了,竇燕山的侍從既然精明能幹,這樣簡單粗暴的法子,又怎麼適合用在他身上?邊沿梅只不過讓對方通過這些事情博取那女子的好感,偽造身份,假作他們家多年不聯繫的遠房親戚,得到女子家人的信任,又以女子遠房堂兄的身份出現。」